23 破灭的希望(1 / 1)
孟广美叫她下楼,说有事商量。
自小到大,记忆中她父母很少把这个词用在她身上,从最开始被寄养到爷爷家,及长后上什么特长班,上哪所中学,被送出国读书,最后甚至与夏天宇相亲,他们都未与她商量过,好像每一次都事先做好决定,只需让她执行就好。
到现在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做不了主,需要跟她商量的。所以曾木兰听到“商量”两个字既觉得诚惶诚恐,又觉得好笑。
依旧是曾和的书房。
她进门的时候,孟广美已经等在那里了。曾和正负手站在窗边,纵然夏天日长,到这时也已经黑透了,从窗户看出去庭院里的射灯照亮巴掌大的地方。
曾和大约听见脚步声了,转过头问道:“兰兰,还没睡啊?是不是这几天睡眠还不好?”
她很少看到她父亲这样悠闲的样子,又觉得悠闲里夹杂某些沉重。她也很少看到书房天花板的灯像现在这样完全打开,印象中她父亲晚上总是开着台灯在办公,这个时间他是极不喜欢有人去打搅他。
总是堆满一桌子文件的书桌,这时候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平素常用的钢笔孤寂地躺在那里。
“嗯,”曾木兰淡淡地回了一句,然后问道:“爸,你找我有事?”
曾和点了点头,然后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室外,许久才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慢慢踱回书桌前坐下。
曾木兰也在书桌对面的沙发上坐定,只是一瞬间她觉得自她爷爷过世后,她父亲也苍老了许多,已不复记忆中的当年的英姿雄发。在她记忆中,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个如周瑜的大英雄——一直“雄姿英发”,永远能“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她父亲已经垂垂老矣,已经华发早生。无来由地想起刚刚故去的爷爷,不禁悲从中生,浅眉低垂。
曾和在书桌前斟酌半天,才缓慢开口问道:“当时你爷爷病危,匆匆叫你回国,现在你爷爷也已经故去了,我跟你妈妈想问问你是打算的。”
“我还没想好。”曾木兰老实地答道。
曾和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我跟你妈只有你这么一个闺女,自然不希望你离得太远,但是你要定居在国外我们也是不反对的。”
定居在国外离开现在的这些纷纷扰扰、磕磕绊绊,未尝不好。但是总觉得有些不甘,仿佛只要不走就还有希望,即便微薄的希望她也会义无反顾:“我不太适应国外的生活,我想留在国内。”
只是她不知道希望破灭得快,飓风海啸摧毁一个城市还要用几分钟的时间,她的希望破灭总共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曾和似乎很赞许她的选择,思索了一下说道:“春节的时候,你走得早,有些事情没有跟你细说。既然你和夏天宇相过亲以后都没有别的看法,我们双方家长考虑到你还在读书,跟夏天宇也不是很熟识,所以打算让你们先订婚。结婚的事情,等你们两个年轻人觉得水到渠成再举行婚礼也不迟。”
她记得当时她哥哥和刘小林也是这样的套路。先是相亲,当时因为司马远走他乡,小林心灰意冷就同意订婚。
曾家和刘家是世交,两家的老人是扛枪闹革命结下的情谊,当时小林认为只是订婚,随时可以解除婚约,只要她跟曾志贤合不来,只要司马回来。
但是所有看似有的退路都已经被堵死了,她们这样的家庭怎么能拿婚约当儿戏呢?
曾木兰觉得心寒,犹豫了一刻还是说道:“爸,我们是官宦之家,又是书香门第,为什么要和夏家结亲呢?据说夏裕隆发家前不过是一个走私贩,发迹后更是江湖气十足,我们跟这样的家庭联姻,岂不有辱曾家门楣?”
曾和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看着她,示意她再说下去。
曾木兰试探地说道:“我的那些叔叔伯伯家的哥哥们也有岁数相当的,也有在商界挣的一席之地的……”
“你想说谁?”一直在旁边没有开口的孟广美,突然打断曾木兰的话,问道:“是姜瑜吗?我告诉你谁都行,唯独他不行。”
“为什么?”他们原来知道,他们知道还要将自己嫁给别人,曾木兰一颗心瞬间被摔得粉碎,犹自挣扎地问道。
“你还问为什么?”孟广美瞥了曾木兰一眼,突然放低声音问道:“你知道姜瑜现在在做什么吗?”
她真的不知道,她只能老实地摇摇头。但她还是有些愕然,这个问题夏天宇也问过她,她还记得她摇头时他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打那种心思。不要以为你们大小一起长大,你就了解他,你是没听说过那句话‘人心隔肚皮’?”孟广美顿了顿继续说道:“何况他三十多岁依旧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你跟着他有什么出息?连山里的村姑都知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怎么就这么点见识?”
明知不可为而为是一种孤勇,孤勇的人都很傻。但是她除了孤勇,什么都没有了,连希望都没有了。
他们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安排好了,还找她商量什么?
曾木兰一声不吭地起身上楼。
待她走远后,孟广美叹了一口气说:“这个孩子,没想到是真的。我觉得那件事情还是不让她知道的好。”
曾和点了点头。孟广美继续说道:“你说我们这样好吗?”
曾和沉吟了好久才说道:“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曾木兰刚推开卧室的门,就听到手机里传出悦耳的来电铃声,是裘海正的《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
盼不到我爱的人
我知道我愿意再等
疼不了爱我的人
片刻柔情它骗不了人
我不是无情的人
却将你伤得最深
我不忍我不能
别再认真
忘了我的人
离不开我爱的人
我知道爱需要缘分
放不下爱我的人
因为了解他多么认真
为什么最真的心
碰不到最好的人
我不问我不能
拥在怀中
直到它变冷
爱我的人对我痴心不悔
我却为我爱的人甘心一生伤悲
在乎的人始终不对
谁对谁不必虚伪
爱我的人为我付出一切
我却为我爱的人流泪狂乱心碎
爱与被爱同样受罪
这首歌是刘小林为张良选的来电铃声。当时是春节,一天午后,她突然心血来潮娓娓地将她和张良、姜瑜三个人的纠葛说给小林听。
小林听完之后说没有比这首歌更适合他们三人的关系了,说完后玩心大发硬要将姜瑜和张良的来电铃声改成《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她死活不让,几个回合下来,只得让小林将张良的来电铃声设成这首歌。
曾木兰只觉得失望,死灰般的失望,倒在床上,什么都不想说。等到铃声停住,她拿出来按了几下,再出来的是另一首歌:
if i should stay
i ould only be in your ay
so ill go, but i kno
ill think of you every step of the ay
and i ill alays love you
i ill alays love you
you, my darling you, you
bitter seet memories
that is all im taking ith me
so goodbye, please dont cry
e both kno im not hat you need
and i ill alays love you
i ill alays love you
i hope life treats you kind
and i hope you have all you dreamed off
and i ish to you joy and happiness
but above all this i ish you love
and i ill alays love you
缠绵悱恻的歌声一遍一遍回荡在有限的空间里,带着最微薄的希望,最深沉的感情。脸颊渐渐润湿,她仿佛不觉,只想沉沉睡去。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时,曾木兰已经半梦半醒,她迷迷糊糊地接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约读者都会觉得木兰很忧郁
觉得是因为爱情无望
其实不是的
木兰的忧郁不是来自姜瑜,至少不全是来自姜瑜
从第二卷开始木兰已经在跟姜瑜拉开距离
心里活动跟行为是分开的
木兰的忧郁大部分是来自家庭
爷爷的突然病危
曾家的风雨飘摇
还有她父母的“包办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