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终南山上求秘图（1 / 1）
第一节
冬至是日，傅雪剑三人已在终南山上。
冬季的山林是一片荒凉，几人穿着棉袄戴了帽子走在山道上。傅雪剑里头穿的是白色厚袄，外面披的是白色带有淡红梅花的大氅。也不知为何，本来常年一身素白的她竟挑上带花的大氅。次云鹤披着黑氅走在她旁边，以免山道积雪难行她会跌倒。万无在两人前面，也穿上了袄子，相比之下，比他俩穿的要薄，足见此人内力深厚。
三人走着，突然次云鹤神色一变，迅速掠身向前，把刺向万无的剑以掌风挥掉。但对方竟也不是蹩脚角色，先前那一剑不过是小试牛刀，再出剑时剑风上的力道明显增加了不少，次云鹤根本无法抵挡。只见万无大笑道：“小子快收手，你打不过他。”
“好你个臭和尚，让个毛头小子来接我的剑招，也不知你功夫长进了没有。”
话音刚落，一个道袍打扮的中年汉子落在面前，万无一脸得意地道：“这小子自愿护我，你也拿他没辙，只是堂堂的大剑客悟非欺负后生晚辈，岂算光明磊落！”
原来是三散人中的剑客道人悟非，难怪次云鹤在他手底下走不了几招。武痴悟非的剑术修为还在武当时已是一等一的，只因与万无一般好酒且几次因酒误事，所以被逐出武当。他也乐得逍遥，成日以酒为趣，以酒修道精进剑术。
傅雪剑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天外有天，这天下没有什么天下第一，只分三教九流。如次云鹤，江湖人给他的第一杀手称号，也只是夸大其辞只是因为他从未失手而得。天下间武学修为高深莫测的大有人在，各派各有所长无法相较上下，只是武功在资质不同的各人手中施展的高低不同罢了。
悟非看了一眼次云鹤和傅雪剑，道：“三散人聚会，你带两个后生来干什么？而且还有个俊俏姑娘。”
万无嘿嘿一笑，道：“那俊俏姑娘可大有来历，她来找的不是你，而是你那好师弟悟是，今年他来是不来？”
听到找的是师弟而不是他，悟非摆摆手，道：“我与他也有一年没见面了，也不知他是否会来。去年他还未和你分出胜负，看样子他是不能放过你的。”
“谁不放过谁？”
苍劲有力的声音是山谷回荡，先闻其声，然后眼前一花，面前便多了一人，一见万无马上骂道：“你个癫和尚，带个女娃和毛头小子前来做什？莫不是怕打不过我而请来的帮手吧？”
又是一个剑客，傅雪剑心知此人与那悟非是不相上下的，想来也知他便是三散人中的赵不凡。但她并不说话，这两人一武痴一怪胎，嘴巴上说什么别人都恼不得，否则便要在拳脚上吃亏。看看次云鹤，他此时是以真面貌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摘下了贾如那张脸。他此时面色平静，只是安然地站在她身边不说话，眼睛直直看着赵不凡和悟非。
赵不凡的话他二人不恼，万无却急得跳脚，眼睛瞪得圆圆的：“我说赵老怪，带两个人来看戏也不成啊？今年可不是我打，是你们两个耍猴哩！”
三散人原来是这样相处的，当真孩子气。而每年终南山一聚原来是比武。万无不是武痴，但那两个人却是。
万无说是“耍猴”，悟非的胡子都翘了，破口骂道：“死和尚说话当放屁，今天我非教训你不可！”
说着长剑一挥，立刻向万无刺来。而万无竟也不躲，反手一拈，把悟非的剑尖拈住，这是正宗的少林拈花指法。悟非剑尖被拈住，他不怒反笑，而万无却略略吃力，表情没那么轻松，也反手增加力道将剑尖往悟非那边推去。
知道他二人比的是内力，表面上如同定身了般一动不动，只偶尔你进我退，我进你退，实际上凶险非常，只看得见两人在冬日里冒出冷汗。这等高深的内功自然是江湖鲜见的，因为他们只为武学精进不为争名夺利，是故反而能专心习武，何况三散人为了每年一斗，自然在相聚之前努力精进武功。万无贪图欢畅，所以比之悟非和赵不凡要差些。但少林正宗七十二绝技他是学到了不少，自然而然地那两人也难占他便宜。
突然剑与剑相碰的声音响起，悟非与万无迅速分开，分开后立刻发功调息。赵不凡气急败坏地道：“你们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今日是我同悟非老道的比试，怎么你们先打起来？那呆会儿我岂不是胜之不武？你们当我不存在哩！”
傅雪剑看他们三人的相处方式实在好玩，不由地一笑，竟笑出声来。
赵不凡瞪了她一眼，冷不防地突然把剑一挥，带着剑鞘扫向她。说时迟那时快，傅雪剑腾空而起以脚尖掂在赵不凡剑上，身轻如燕，展出的招式正是白鹤亮翅。只见相思绕梁的白刃一出，赵不凡迅速收住剑势与那短剑相击，两剑相击生出火花，赵不凡大叫“糟糕”，心疼地撤剑，满脸不满地道：“幸好只是伤了剑鞘，你那到底是箫是剑！”
万无嘻嘻笑道：“相思绕梁，削铁如泥的箫中极品剑中翘楚，你说是箫是剑？”
想不到这丫头在武功上自是比不过赵不凡，但她有把好箫，竟连赵不凡也不得不心疼爱剑而撤招。赵不凡的剑是极品，名剑削阳剑，但是剑鞘却是凡铁所打，倘若他不轻敌而使用剑身，只怕两剑皆要碰出个坑来。
“这就是相思绕梁？”赵不凡看了看傅雪剑手中那把箫，只见箫身碧绿中带了鲜红的血丝，一转念马上拍起胸口，道：“还好不是用剑身，否则我的爱剑岂不毁了！小姑娘不错嘛，年纪轻轻便得此宝物。”
想来这武痴怪人是不理江湖事的，他竟是不知道相思绕梁现身何主不知道轻纱仙子这号人物。
“赵老怪的削阳剑自然要比相思绕梁更胜一筹，只可惜你欺我年少而轻敌，也不能在一两招之内胜我。”傅雪剑也不称他前辈反而叫他赵老怪是学万无的，次云鹤知道她与这些怪人投缘，默默地站着看她的好心情。
那赵不凡竟也不生气，反而笑道：“小姑娘不错，实在不错！只可惜我赵不凡门下不收女徒弟，否则非要收你为徒不可！倒是这愣小子，”说着转向次云鹤，“你愿不愿意拜在我赵不凡门下？”
“多谢前辈抬爱，晚辈恕难从命。”次云鹤略略低头道，在这些前辈面前倒也不卑不亢。
居然不领情！赵不凡瞪起双眼，直盯着次云鹤瞧，再往前走了几步，出乎其他几人意料拍向他几处穴道。次云鹤并不闪躲也不害怕，依然面无表情。傅雪剑急了正欲上前，但万无制止她。只见赵不凡摸了摸次云鹤几处关节，自言自语地道：“你这小子是铁打的体格，练武的好料啊！不行，你非得给我当徒弟不可！”
悟非大笑道：“赵老怪，你莫非要认输是以找个徒弟日后为你复仇？”
“你懂什么？”赵不凡也不怒，反而得意地笑道：“我们长此打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各自收个徒儿，让他们比试见高低，这样我们也就能分出胜负了，否则再打个十年也分不出高下来。”
已经打了十年，再打下去也未必分出胜负，他觉得这建议不错。重要的是眼前这小子极具天赋，又有好体格，假以时日必然是个惹不得的人物，任他们二人去哪里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徒弟，那他岂不是胜定了？
悟非低头一想，点点头表示赞同：“这也不失为好办法，今日你我还分不出胜负，便各自收徒，明年开始让他们比试高低。臭和尚，你觉得怎么样？”
万无道：“我无所谓，反正也没人会给我当徒弟，不如我退出，算我认输吧。”他不似那两人般痴武，加上自己都没有寺庙收留，还不如不收徒弟免得只教得他一身坑蒙拐骗之术。
趁他们说话之间，傅雪剑为次云鹤解开穴道，赵不凡不悦，道：“你这丫头心眼实在是坏，怎可坏我好事！”
“我次大哥不愿当你徒弟，你少痴人说梦！”傅雪剑毫不客气地道。笑话，若次云鹤跟这老怪习武去了，那她要怎么办。
万无见状笑道：“收徒弟别从我带来的人中找，这两个娃儿可分不开。赵老怪，你找别人吧。”他若不说话，只怕那丫头要说出让人失面子的话来，他可是领教过好几次。
悟非看了看傅雪剑与次云鹤，突然道：“这两个娃儿想必是小两口吧？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不如全拜在我武当门下好了，这样就分不开了。”
“那怎么行！”赵不凡制止悟非前行的脚步，道：“我先看上的，何况你也别不要脸，别说武当不收女徒弟，你已经不是武当弟子也十几年了哩！”
拿他们二人开涮，傅雪剑有些窘。他们说的话也太直白，完全不管当事人的感受，抬眼看次云鹤，他白皙的脸上竟也红了，此刻正调开目光不敢与她对视。他害羞的样子让她不由地一笑，反倒坦然地道：“你们两个老怪物，我傅雪剑早十年已拜入他门，当不成你们的徒弟，而我次大哥，没我的同意，你们谁也别想打他的主意。”
这话说得暧昧，但傅雪剑可不管那么多，她这话一出，连万无都吃了一惊。平日他笑她，她还有些不情愿，此刻倒自己倒出私隐来。这话说得次云鹤表情一变，但傅雪剑脸上笑容却让他心安，任由她站在身前说这样霸道的话，他突觉幸福。
“哪来的女娃如此不知脸红！当着几个前辈的面儿说出这般话来。”
第二节
傅雪剑只觉眼前一花，之后看见一道袍剑客在她面前站定，而万无一见他，立马笑道：“傅丫头，你要找的人来了。”
他便是悟是？看上去四十开外的年纪，正统道人打扮，一脸正气，目光炯炯很有武林大家风范。武当七子果然名不虚传。傅雪剑心里兴奋，但也不忘答话：“道人好功夫，但措辞似乎不太在行。天下间多的是厚颜无耻之人，在下只为拒绝强行收徒，这又何错之有？”
悟是与那三散人并非一个性格，此人一脸严肃，显然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只是心胸开阔豁达，故而可舍弃名声地位离开武当，她知道父亲看人的眼光不会有错，果然如此！
“好一个何错之有！”悟是对她眼中的傲气和娇小身躯上散发的英勇颇有好感。既然知道他便是悟是，竟也不若他人般满是巴结语气或仰慕眼光，反而出言讥讽，这样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对傅雪剑多有欣赏，悟是脸上的严肃缓了下来，道：“方才万无和尚说你要找我？”
傅雪剑先是为他的态度转变一愣，之后很快反应过来道：“我确是要寻找武当七子中的悟是道长，也便是阁下。”
悟是看她不卑不亢，反是出言大气，心道：此女娃儿若是男儿身，必成大器，只可惜竟是女儿身，并且还拥有倾城美貌，抛头露面只怕红颜起祸。然而他口中却道：“一个黄毛丫头能有何要事？我看你也不必说了，快走吧，别妨碍我们的比武。”
三散人知他存心刁难，此时也不说话，静静地看傅雪剑如何应对。次云鹤则有些不安，傅雪剑向来让人捧在手心，还不曾有人把她说得这么不堪，却听见她道：“我当鼎鼎大名的悟是道人是什么英雄人物，原来也是目光短浅之徒，可惜先父竟所托非人，算是他的不幸。”
她又怎么不知道悟是存心刁难是在试探她，她也不怕得罪谁，只要事不关及次云鹤，她便不怕得罪于人。何况她相信父亲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感觉。
听他说到“先父所托非人”，悟是神色一变。难道这女娃是故人之后？他这一辈子只受过傅泰托了东西，这是天知地知除了当事人之外没有第三人知道的事，这丫头就算是傅泰的女儿，也不可能知道，她这话又怎么解释？
其实是傅雪剑故意有此一说的，她也不知道悟是手中有没有十二秘图，陆云天告诉她的只是悟是与父亲是相交，仅此而已，她只是误打误撞一时冲动地说出这样的话来。此时见悟是不说话，又道：“先父傅泰，若悟是道长与先父相识，那晚辈便要请问先父是否有托于阁下？”
这样说话很冒险，但是她顾不得那么多。她心急，十分之急，急切于想知道全部的十二秘图的下落。次云鹤有些心惊，一向理智的她居然冲动起来，只怕是坏事，所以他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的后背，但也不想说她什么。若她有危险，只要挡在前面即可，她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便好。
悟是见傅雪剑开始激动，只得说话：“我与傅兄确是相识，对于傅兄的英年早逝十分哀痛。”
万无知道悟是的脾性，悟是为人正直，但思想有些迂，他看不起女子，认定女子做不成大事，所以纵使他手中有傅雪剑想要的东西，也不一定会拿出来。
“傅丫头别心急。”对傅雪剑说了这么一句，万无又对悟是道：“今日在场的都不是外人，悟是道兄你若果真有她想要的东西就交给她吧，这孩子独自扛起为父报仇的大任煞是艰难，虽是女娃却不一般，当长辈的莫要为难她。”
一向嬉皮笑脸的万无居然正儿八经一脸严肃地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让赵不凡和悟非大吃一惊，认识万无十多年，他们从未见过他有此一面。
悟非道：“臭和尚吃错药了？”
赵不凡接道：“怕是哪根筋不对了。”
二人打岔让万无瞪起双目：“你们两个少罗嗦，现在要说的事非同小可，改日再吵不迟，目前傅丫头的事要紧。”
悟非狐疑地看了一眼傅雪剑，道：“她当真是傅泰的女儿？”
虽然他不太打听江湖中事，但是知道傅泰，也有过几面之缘，甚至也有过切磋。虽然傅泰的武功比不上自己，但傅泰的为人他悟非是万分佩服的。适才也看到这姑娘的言谈举止，心想傅泰有此一女，死也该无憾。但是悟是师弟这个人一向不甚看得起女子，也不知是否会让她得偿所愿。
“千真万确！”万无道，心忖：这两人什么时候变得不利索了。
他们几人的说话傅雪剑听在耳中，但目光锁定在悟是脸上，她现在只想知道十二秘图悟是是否有一份。
“道长，今时今日，江湖已非太平之江湖，我们后生晚辈也不一定有力挽狂澜的能力，但是，事关傅园三百多口人命，请看在先父的面子上相信小女子也能肩担重任。”悟是应该有她想要的东西，她也看出悟是不是不想拿出来，只是不想拿出来给她，万无的话中之意岂非说明了悟是对女子的轻视。
她的手紧紧攥着，显然很激动。次云鹤不着痕迹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给她力量。他能做的不多，只能如此。傅雪剑感觉到他的温暖而转头看他，双唇扯出一点笑意，用眼神表示让他不用担心。
盯着傅雪剑看了许久的悟是终于开口：“人死不能复生，既然傅家仍有一脉尚存，你何苦把自己置身水深火热之中？”
这女娃竟出人意料的坚韧。万无虽然是随和之人，但是所交之人没有如傅雪剑般的女子，想必也是对她心有佩服。
这话说得很对，但是傅雪剑却不屑，唇边泛起一丝冷笑，道：“先父兴许未曾看错道长，但是小女子却要看不起你了。家姊年岁早过婚嫁之龄，但是大仇未报誓不罢休，而我既为人子女，又做人姊妹，若换做道长，能否隔岸观火？”
冷冰冰的语气，这丫头不是普通的倔强。她这番话让人对这娇小女子刮目相看，个性如此直率而有豪气，赵不凡直愣愣地看着她，谁说女子不能成大事，功夫不怕有心人啊！于是他也开口：“我说悟是道兄，你也一大把年纪了，犯不着跟个小姑娘过不去吧？这孩子虽然是个女娃，但半点都不输给男子哩！”
连赵不凡都开口为傅雪剑说话，悟是也不想坚持。这女子虽然长相与身段让人看了觉得柔弱，却有一身傲骨。然而事关十二秘图，光有骨气和勇气是不够的，若莽撞送死，还不如保留性命。“也罢，你要的东西在这剑身之中，若有本事便拿去吧。”
看悟是手中那把长剑，虽不是什么名剑，但执剑的却是名人，天下能在剑术上胜他的不会有几个，她区区傅雪剑又怎能从他手中拿到剑呢？傅雪剑沉默。
显然在场的人都同她一般想法，赵不凡悟非自然是不能插手的，而且纵然是出手，和悟是顶多打个平手，又怎能夺到剑？何况剑作为一个剑客的生命，要从名剑客悟是手中夺剑，更是难上加难的事。
万无脸带怒意道：“悟是老道，你欺人太甚！天下谁不知道你是武当第一人，在场的这几人无一能从你的剑下讨要便宜，从你手中拿剑更是天方夜谭。又怎能欺辱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娃！”
知道这些人都有意帮她，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作为武痴的赵不凡和悟非自是不可能联手，而万无也抗悟是不住，纵使他们都要出手，也不合悟是的要求，因为悟是要的是她傅雪剑亲自拿到他手中那柄剑。他在考验她，大家都知道她不可能强夺，悟是想看她如何智取。这样的考验，即使明知结果，她也要一试。
“不要勉强自己。”次云鹤在她耳边轻柔地道。他知道她要去试一试，但他竟不舍她去冒险。以悟是对于剑的忠诚，不可能让她轻易得手。
听了次云鹤的话，傅雪剑脸上现出一笑。知道有人挂心，她当然不能逞英雄，但是她不能放过就在眼前的十二秘图。她一定要集齐十二秘图以祭父亲在天之灵，也能让她来弥补次云鹤当年无心做的事，让他卸下心理负担宽心地生活。转头看向次云鹤，傅雪剑道：“你不用为我担心，我自然要掂量自己的分量。”
她要智取，悟是断然不会伤她，她咬定这点，而这点正是她唯一的可能，或许还能侥幸拿到剑。拿剑而已，不是打败悟是，打败悟是，再过十年她也做不到，但拿剑，可以一试。就用相思绕梁赌一把吧。
想到这，傅雪剑神色一凛，做好了出手的准备，道：“道长请赐教，晚辈冒犯了！”
话音刚落，傅雪剑轻轻一跃，身上披着的大氅子落到次云鹤手中，傅雪剑一身白衣在雪色天地中显得十分圣洁，白衣中碧光显现，直逼悟是额前命门。
“她疯了！”悟非道。傻子才想到要攻击悟是的前额，这无疑是送死。在悟是的剑下，以傅雪剑的武功，这样攻击只需一招便会落败。三散人心中都是一紧，不由得为她捏一把汗。
但傅雪剑这招，反而让次云鹤松了一口气。她会这样做，显然是有了打算。他爱的这个女子，是个聪颖得让人疯狂的女子，想到这，他脸上略现笑意。
说时迟那时快，悟是见傅雪剑使出这样的招数，手中长剑一出气势如虹，在身前旋出剑花护住命门，几乎是在瞬间剑突然转了个方向直刺傅雪剑颈喉。这招出手狠辣，悟是使的是全力，却还是留了后路，毕竟不能置傅雪剑于死地。
但见傅雪剑把相思绕梁全力掷出与悟是的剑花相碰，金属碰撞的火花发出。悟是内劲强大护住剑身，相思绕梁竟也不能奈何他的剑。傅雪剑也不期待，而是趁着悟是的剑对付相思绕梁的瞬间，手中银针无隙地发出，打向悟是各大命门。
悟是打掉相思绕梁之后马上要应付银针，不想虽然这银针劲力威胁不到他，但却源源不断连绵不绝，天晓得她丢了多少枚。
对于傅雪剑胆敢把兵器丢掉的举动，三散人俱是额头微冒冷汗。这丫头的行为令人费解，饶是大胆，但绝对撑不了多久，显然她想速战速决。
而悟是怎么会想不到这点？把银针悉数打完，傅雪剑已在悟是身前一尺的地方。悟是长剑难挥，也不能伤着傅雪剑，只得以左手出了一掌，这一掌劲道没有十成也有六成，可以想见悟是的六成内力杀伤力有多大，但傅雪剑竟也不躲反而迎了上去。
这真叫一个送死！
慌忙之间悟是仓促收住掌势，但掌风还是伤了傅雪剑，在此同时，傅雪剑纤指一点，点了悟是的穴道，再伸手一探，长剑在手。一个旋身，傅雪剑轻轻落地。
众人倒抽了一口气。这不要命的举动一个姑娘家也做得出来，但无疑她成功了。
成功在手傅雪剑脸上泛出笑容，嘴边却流下鲜血，捂着心口，身子踉跄地后退。次云鹤马上掠上前去接住傅雪剑倒下的身躯。
她太冒险了。但是这招很受用，这是他之所以能成为第一杀手的原因。置之死地而后生，在比自己高强的对手面前，只有以自己受伤为代价才能战胜对手。傅雪剑咬定悟是不会杀她，所以才会反常道而行出手便是送死的招式，就算受些伤，在场的高手那么多，她也不惧怕。虽是如此，次云鹤还是心疼，立刻点住她的几处大穴，对万无道：“前辈，快请出手！”
万无听言马上走过来，发功为傅雪剑疗伤。悟非上前为悟是解了穴道。
这丫头太精明，悟是发誓这辈子都不能小看了女子。没想到双方力量相差悬殊的情况下，她居然能拿去他手中剑，虽然不算他落败，但是使剑的人特别是武当七子第一人手中的剑竟被一个小姑娘夺去，传出去他脸面也要无光。不在乎名利的悟是惨笑道：“想不到我竟输了。”输在小瞧了女子。
悟非哈哈大笑，他从未见过悟是有这样的表情，这丫头功夫虽不怎样，顶多在年少一辈中算是顶尖的，但在他们几人面前是小巫见大巫，居然也能夺去悟是手中剑，只能称赞她聪明，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吃准了悟是不会杀她。
约莫盏茶功夫，面无血色的傅雪剑渐渐恢复过来，血色也渐渐地回到脸上，次云鹤终于放下心来。她的箫此时在他手中，这是万万丢不得的，虽然玉质已有损伤。
“悟是道长，小女子可算拿到剑了？”刚恢复过来，不顾元气未定的身体，傅雪剑马上对悟是说道。
悟是脸上有笑容，道：“当然，现在你只消用你的相思绕梁把剑柄折断，便能见到你想要的东西。”
他当真心服口服，心里甚是愉悦。故人虽已往生极乐，但是故人之后如此有胆识有谋略，傅泰可以含笑九泉。
听言傅雪剑抿唇微笑，把身旁的长剑递给次云鹤，道：“次大哥，有劳你了。”
次云鹤依言照办。
终于拿到第七张秘图，大功总算完成超过半数，只消努力寻找，也许不出两年她便可以去祭拜父亲。此时伤势已无影响，只是身体虚了些，休息上一两日便可恢复。万无的内力果然深厚。
“傅丫头这个样子容易让人趁火打劫，赵老怪，不如你我各为她输上几分内力让她立刻复元？”悟非冲赵不凡道。赵不凡竟然也同意，这是他们两个极少有的共识。
在两大高手输送内力给傅雪剑之后，傅雪剑顿觉身轻如燕，气血通畅，非但伤势已经完全不存在，自身的内力也扎实了不少。
“虽然要感谢二位，但是，你们谁也别想让次大哥拜你们为师。”
在这样的情况，她仍不忘记这回事，引得众人大笑。次云鹤凝眉看她，心知这辈子已然无憾。
告别三散人和悟是，傅雪剑和次云鹤下山，让他们继续他们的终南山聚会。万无竟有些舍不得地道：“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蹭傅丫头的饭和酒，真让人舍不得哟！”
他这话引得众人又是一乐，目送二人下山。
第三节
天开始飘雪，次云鹤仔细地为傅雪剑把氅子披好，俨然丈夫细心深情的模样。让万无笑多了，他们竟都似乎认同了这个事实而产生了习惯。傅雪剑笑问：“次大哥，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我便去哪里。这后半句他没说，他仍是说不出这样的话尽管很想说。
而他不说傅雪剑也猜得到，这早已经不是秘密。她伸手牵着他的手往前走，唇上噙着笑，道：“不如这一次由你决定？”他竟不拒绝她牵着他，傅雪剑知道他或许已有不少面对现实的勇气，而非一味逃避彼此的心意。
他能决定么？次云鹤看着走在身旁带着笑容的傅雪剑，她虽不是看着他，仍让他的心在这寒冬中暖了不少。她像是救赎他脱离苦海的神仙，是他的太阳，但此时真实地在他身边，这是事实。这一刹那间他突然想争取照顾她一辈子的机会。想着他脸上展开笑容，道：“许久不联系现任的盟主，不如你去见他一见。”
回头看到他的笑，傅雪剑很高兴，他笑得这么舒心，倒是第一次。他清冷的面容有了笑，虽然不是英俊潇洒，不是玉树临风，但是确实俊秀。第一杀手有此等相貌，也算难得。而是否有此等相貌又有什么要紧呢？只要他一直在她身边，前路上是刀山，是火海，她也无所畏惧。而他说要去见连琛，“这主意似乎不错，也该与他联系了，但你要是贾如，还是次云鹤？”
似乎感染了她的愉悦，次云鹤虽然收起了笑，但表情却是缓和的，轻柔地道：“你希望是贾如，还是次云鹤？”只要是她说的，他便会做，好像已有很多年。
是很想他是次云鹤，但是他现在还不想让姐姐见着。现在他们的关系刚刚明朗有了天晴的迹象，不能再让他缩回他那狭小的世界里去。
“还是辛苦点，做贾如吧。”说到贾如，她想起白应梨，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有危险。
看她眼神一黯，次云鹤忙问：“怎么了？”刚刚还那么高兴，突然一下子有些担忧，不知她又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我有些累。”傅雪剑有些私心，不想让他去想白应梨。说着灵机一动，傅雪剑停住脚步，脸上的笑有些狡黠。次云鹤知道她又在想什么鬼主意，这才是真正的她，才是他最初认识的她。
果然，在笑意中，傅雪剑朱唇轻启，道：“次大哥，你背我走好不好？”
她的话虽然让次云鹤有些为难，甚至有些脸红，但她的话他无有不从，何况背她一辈子他也是情愿的。于是将黑氅脱下由她拿着，弯腰将她背起，惹得傅雪剑开怀大笑。
雪，似乎又下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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