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缘起不灭再相遇（1 / 1）
第一节
三年后，时光荏苒，物是人非。
次云鹤要灭朱砂门几次身受重伤，朱砂门对他来说毕竟是陌生的，众多的杀手使他分身乏术，看见时机不对，他只能一次又一次逃离。旧伤未愈新伤又至，靠着强大的意志，拖着半条命耗下去。他不能死，他的命是她的，他不能轻易死去。不知道他的光明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有命见到她。
傅雪剑行走江湖已经三年。十八岁的她亭亭玉立，比起三年前，她冰冷的脸多了几分成熟，整个人出落得更加标志，比起三年前的冷艳的傅月剑，尚要多出几分清纯的灵气。辗转三年，她未曾忆起什么，倒是经常做有人坠崖的噩梦，从刚刚失忆以来就这样。
初春，走在萧索的林子中，傅雪剑心情郁闷。除了要应付朱砂门的追杀以外，还要面对江湖四俊的萦绕左右，三年了，他们似乎还不愿意死心。
一道呻吟传入耳中，她皱了皱眉。如果不是为了钱财，她不想救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由自主地提步。只见枯枝丛中一团白影在动，她轻轻地走过去，发现此人伤得不轻。
次云鹤觉得很痛苦，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感觉这么疼痛。伤口的痛从来没让他皱过眉，而现在，他却没办法压制痛楚。他似乎即将要死，但他不能现在就死去，债还没有还他必须撑下去，可是身不由己，像是处身沙漠，全身上下如火燎一般，让他失去意识。
再次有感觉时，他感觉似乎有一双冰凉的手在他的各处伤口游动，似乎是在为他清理伤口并且敷上药物。是谁？他很想睁开眼睛，看看谁会去救一个身上全是刀剑伤口，发着高烧却来历不明的人，然而他的眼皮像灌了铅般沉重睁不开。
待次云鹤终于睁开眼睛时，发现他已经不在树林里，而是在一间简陋得只能遮风挡雨的草屋里，他正躺在木板搭成的床上。他想知道身处何处，于是挣扎着要坐起来，然而伤口的疼痛让他行动困难。
门被轻轻地推开，一道纤细的人影闪了进来。竟是傅雪剑救了他！她应该是还未恢复记忆，否则她怎么会救他？
“你的伤很重，不要动。”
傅雪剑冰冷的话语传入次云鹤耳中。他乖乖躺着，只要是她的话，他都会遵从，即使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终于松了一口气，傅雪剑似乎轻松起来。这个受伤的人很倔强，喂他的汤药全吐了出来，似乎一心求死，现在他能够听她的话她才放心。这三年来，她在药铺里学习了几个月，之后离开，靠给人诊病为生的，但是都是给那些有钱人家治病，因为可以“敲诈”，这次还是第一次单纯出手救人，不料却救了个不合作的病人。不过现在看来，清醒的他倒很听话。摇摇头她走到药桌前，开始整理药材，配制他的伤药。
他静静地看着她娴熟的动作，屋子里洋溢着静谧的气息，好像一切就停止在此刻。他多想一切在这时停下，他不想清醒过来。三年了，她出落得动人，平静冰冷的脸上是一副沉着干练的样子。然而，就算她貌似无盐，又算什么呢？她，依然是他心之所系。
那双忙碌的手突然停下来，傅雪剑转过头来：“你看着我做什么？”
这个人她似乎见过，在她记忆中，这张脸与次云鹤很相似，却多了几分成年男子成熟的气息，让她无法把他与次云鹤联系起来。三年了，她没有再见过次云鹤，在她危难时，总会有人出现救她，但都不是次云鹤。轮流在她身边萦绕的江湖四俊一直护着她，然而每当她有难，她都希望救她的人是次云鹤，可是每次都失望。
她突然的转头让次云鹤不知所措，许久才轻轻柔柔地吐出一句：“你为什么救我？”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你和我一个朋友很像。可是我辛苦煎的药却让你糟蹋了。”
“你还没有恢复记忆？”次云鹤喃喃念道，她认不出他来了么？心中又是一阵疼。
“你认得我？”傅雪剑惊愕地道。虽说轻纱仙子已经小有名气，但是别说没有人见过她的容貌，更没有人知道她失忆的事，眼前这个人怎么知道。
果然不记得了。“没事。”勉强压下心里的痛，次云鹤望向房顶。
知道她失忆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孟风庭，一个是次云鹤。难道他是……“你是次云鹤？”
除了惊讶，还有惊喜。原来是他！她一直在找他，不想却阴错阳差救了他。难怪他的嗓音轻柔得让她觉得耳熟，原来是本尊。他这个人作为杀手，爆发力很强，但是他的嗓音却是轻柔得让人怀疑这是昂藏七尺男儿所发。
次云鹤转脸望她，道：“你不该救我。”
“你救过我很多次，为何我不能救你？”她的话带有幽怨，脸上的冰冷也已卸下。
“这几年你还好吗？”还是转移话题，再说下去他无法承受。
这不是回答的回答，傅雪剑倒也不在意，也不是今天才认识他，早知道他是不爱说话的。她站起来走向门外，接着端了一碗药进来。
“我很好，你却不好。该喝药了。”在床边坐下，她喂他喝药，目光一直看着他，不放过一丝变化。
次云鹤本来不想喝药，但是她的话好像有魔力一般，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巴。
待他喝完药，傅雪剑脸上露出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浅淡笑容，道：“你已经昏迷好几天了，药要喝下去才有效嘛。”
惊讶地看着她那淡淡的笑容，这屋子似乎充满阳光，多少年没有看到她的笑颜？没有她的笑容，就没有他的今日。她那释然的神情是因为她关心他么，似乎他喝了药对她很重要。他有一阵眩惑，呢喃道：“你笑了……你笑了……”
傅雪剑愕住。她笑了！
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三年来，她双手沾满血腥，每天生活在杀人与被追杀之间。她要不断揣测别人的意图，很是压抑。而笑一笑的感觉竟是这么轻松，像是压在心中多年的重担突然释去。她不知道自己笑的样子，这么些年都不知道她还能笑出来。
“你失忆以前，这样的笑经常出现，让人感觉光明。”轻柔的嗓音低低传出，他似乎在努力寻找什么回忆。是的，七年前那沁人心田的微笑，灿烂的巧笑，使心眼时的坏笑，开怀的大笑都接踵而至。当年就是这些感染了他，使他寂灭的心重生，知道什么是快乐的同时，却也让他开始知道什么叫疼痛。
他确是知道很多有关她的事，但似乎并不想说。傅雪剑想到药还在煎，于是站起来往外走，只留下背影。
轻叹了声，次云鹤闭上眼睛。他应该死，可现在不合时宜，容许他偷生一阵子，待他伤好以后，带她到傅园去，也许在她的家，会想起什么……
第二节
次云鹤伤势渐好，已经能下床走动，他身子骨本来就很好，所以伤势也好得很快。但傅雪剑却要他躺着，所以，他只能在她不在的时候偷偷溜出去四周看看。这才发现这是在山间的两间草屋，是山下猎户搭建的歇脚地方，傅雪剑把这当成药庐。
一大早，初阳升起，阳光洒进向阳的屋子。次云鹤搬了张椅子放在窗口边，打开窗子让阳光洒进来，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享受朝阳的气息。
“次大哥你怎么起来了？还不快躺回去！”傅雪剑端早膳进来看见的景象让她把脸板了起来。虽然他很听她的话安静让她给他治伤，但是他就不愿意听她的话老实躺在床上。他很少说话，问他的话也很少回答。她虽然也不喜欢说话，但是在他面前却总是会打开话匣子。不知是什么原因，她总觉得他很亲切，即使他不说话也一样。
她不知道她的关心会让他很心痛，他们应该是仇人，她有朝一日知悉一切，反而会痛苦。次云鹤心境转入凄凉，沉着嗓子道：“你不该这样关心我。”
傅雪剑轻轻地笑起来，这句话他不知说过多少遍。“救人救到底，若是你的伤恶化，辛苦的人又是我。快吃饭吧，然后把药喝了。”
她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不再多说什么，把饭菜放到桌上后走到他旁边，轻声道：“你很喜欢阳光吗？”
他轻轻点了点头。
“为什么？”她又问。她并没有看他，但是却能感觉到他在点头。
抬头看了她一眼，次云鹤站了起来，挺拔的身躯走向桌边坐下，不声不响地吃饭。
傅雪剑知道他又不愿意说话，于是也不追问，继续看窗外的景色。她在这住了一段时间，从未发现外面的景致原来很迷人。
朝阳把金色的光芒洒在大地上，朝露反射着光，亮晶晶的十分好看，虽然大地尚未重新披上绿装，但树木已经开始抽芽，枝条上出现一些新绿。阳光洒在身上，很温暖。看到这些心情变得舒畅，满腔抑郁霎时无影无踪。她突然想到他为何喜欢阳光了。
“是因为阳光让你感觉到光明。对么？”他本来是个杀手不是么？杀手生涯是黑暗的，会渴望光明。她欣喜地发现，他并不是完全冷酷的人。
“不是。”次云鹤淡淡地回应。她怎么可能知道他喜欢阳光是因为她？她是他生命中的光明，她怎么会知道？
傅雪剑的好心情并没有被他的淡漠破坏。“其实，我也很喜欢阳光。但是，我无法回忆起喜欢的理由。三年来，我总是冷漠地对待任何人，可是，并非由心而发。但我无法不这样做，只要撤下防线，就会有许多人要我的命。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若死了，岂非很遗憾？”
他怔了一下，心在刹那间变痛。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她，道：“你很希望恢复记忆？”
见他开口说话，傅雪剑欣喜地转身，微笑道：“你当然不会知道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难受。若不是因为相信你，我现在的身份也无法肯定。就连孟风庭，我就不会完全相信他。”他肯说话，让她很开心。
“他是真的关心你，怎么会骗你。”次云鹤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心情来承接她的信任，只得以低头继续吃东西来掩盖复杂的情绪。
“那我不管。要别人告知自己是谁，就是很难受！”她没发觉，无意间她的话带了撒娇的味道。
“失忆有时也是件好事，放弃一切不快，忘记一切痛苦。”如果可以，他宁愿失去记忆的是他。如此，他便不会这么痛苦。但是，只要他还清醒一天，他便会坚持。即使是痛，只要是为她，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傅雪剑收起笑，依他所说，难道她的过去是很痛苦的吗？“你好像知道我的过去。”
“是的。但我还不能告诉你。”就让他多活一些日子吧。他很贪心，贪恋这份平静。她把他当作知己，关心他似若关心自己，等她回复从前后，他就再也无法感受。他真的很希望她永远不要恢复记忆，但是，她说很痛苦，而他不愿意她痛苦。决定吧，伤完好之后便马上带她去傅园。人不可以太贪心，能在死前得到这些，他应该知足。“你该自己想起来。”
他是她恢复记忆的希望，一个人失去记忆，就像是整个人生失去了一半，她想做完整的人。“那么，你会帮我吧？”
看出她的渴望，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好，再过几天，你的伤就完全好了，痊愈后我们就离开这儿。”
他又点了点头。身上的伤好了，心中的伤更重。她是他永远的阳光，但她又是他永远的伤痛。若是上天注定他要欠下这笔债，那他何不顺从天意，让天得逞一次？
次云鹤的伤痊愈后，傅雪剑和次云鹤便动身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