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长相忆(1 / 1)
“殿下!”展奉天对顾连城说了来龙去脉。
洛城王和王妃都安然无恙,但是刺客都死了,没有一个活口。
“看来,这场戏可好看得紧啊!”顾连城笑道,看了一眼裴溹,“如了你的意。”
裴溹笑而不语。
“但是殿下,我们在刺客身上搜到了铁十字。”展奉天拿出一个小的配饰,黑色圆形的陨铁制品,上面刻着一个十字。
顾连城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铁十字,还是真的,希望,我的东宫里不要出现它。”
裴溹也看了看,笑道,“现在是不会出现,等哪天皇上来了,就该它现身了。”
“殿下,我上次派出去一批人,已经过了很久还没没有回来,而且,派人出去找也没有找到,铁十字后面的数字正是这些失踪了的人的编号。”展奉天说。
“有没有铁十字落到洛城王手里?”顾连城问道。
“只怕王皇后手里还有不少呢!”裴溹说。
顾连城一笑,“也是,母后她可不是一般人。”
的确不一般,一个储君,不仅谋杀幼弟,甚至还私养死士,可不是仅仅罢黜了事,被赐死都不为过。
王皇后这手够狠了。
顾连城私养死士已经有好几年了,暗中名为“十字军”,虽然他从未出面,但是那些死士都是直接听命于展奉天,而展奉天听命于他。
事情如果败露的话,他自身难保。
而且,如今看来,王皇后还是漏了风声,至少,他们以前并不知道,王皇后是否知道“十字军”的事情。
而如今,他们知道了,王皇后不仅知道“十字军”,更知道他们是顾连城手中的一张大牌。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看来,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关键时刻了,越来越严峻,一触即发。
山雨欲来风满楼。
生死存亡,只待一搏。
即使现在双方都还不动声色。
夜风习习,皓月当空,夜已深,几点灯火。
在宫廷之中,是很难感受到把酒临风、举杯邀明的快意,因为这里本是个复杂而虚伪的地方。
然而也能找到一个地方。
屋顶上。
现在江城雁就站在屋顶上,只不过,他并没有把酒临风,只是在空阔的屋顶上,习习的夜风中站着,头上便是如墨的夜空和皎皎的明月。
夜风中有琴声远远地传来,并不是歌舞宴饮的靡靡之音,也不是如怨如慕的泣诉声。
而是仿佛苍廖广漠上千军万马奔腾厮杀,气贯长虹,血染苍茫。
“……匹马天山,夜雪轮台,大漠千倾,黄沙万里……热血男儿,志在天下,提马扬刀,仓皇胡虏……剑指南北,刀横日月,气吞如虎,血染长空……觅归魂,长叹息……”
“如此慷慨激昂,真是难得!”不知何时,顾连城和裴溹已经上来了,也随着江城雁侧耳倾听着风中的琴声和歌声。
“据说当年边关血战更为惨烈。”江城雁说。
当年边关血战,抚远将军一战成名,歼敌十万,但是两万守军生还的不足百人。
而这歌词和曲调便是当时的文人为了纪念那场血战而写的《大漠歌》。
顾连城笑了笑,“此战早成过往,但是也保了我朝边关至少二十年的安定。”
说着把手中的一坛酒扔给江城雁,“来来,今天好心情,又兼好天气,不要浪费了!”
“是啊!”裴溹也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不能浪费这良辰美景奈何天!”
江城雁接住酒坛。
“好久没有这样了!”顾连城敲开酒坛,灌了一口酒,感叹着。
“好酒!”江城雁也喝了一口酒,甘香醇厚,赞道。
“爱妃,你刚才在唱什么?”洛城王好奇的问道。
“说了多少次了,不准叫我爱妃,难听不难听!再叫,我打你屁股!”洪萧悦怒斥洛城王。
“我都到母后这里了,你还敢打我?”圆头圆脑的洛城王回嘴。
“你当你搬出皇后,我就不敢打你了!”洪萧悦说道,看着他。
“爱爱……,你就告诉我,你刚才在唱什么嘛!”洛城王终究不敢叫她“爱妃”了。
“没事儿,皇儿,有母后给你撑腰,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一个宫装美妇走了进来,一干宫女太监下跪请安。
那个美妇甚为年轻,不过三十岁上下,而且也没有什么精明强悍之气,倒是一派温婉娴熟。
不知者根本看不出,这个就是传说中的王皇后。
“母后!”洛城王一个欢呼,奔了过去,躲在王皇后的身后,朝着洪萧悦做鬼脸,“爱妃”、“爱妃”的乱叫不停。
洪萧悦无奈,又有些悲哀,这个女人如此深藏不露,现在在她面前还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但是洛城王除了他王子的外衣,只不过是个事事不懂的小孩子,根本就不是做皇帝的料,王皇后却硬要把他推上皇帝的位置,最后未必不是害了他。
这样的人,就应该衣食无忧地过着藩王的生活,天天快快乐乐,什么都不想。
王皇后,这么一个精明强干的女人,难道不知道得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吗?
或许,她只想自己握住权力,让儿子当一辈子傀儡。
洪萧悦走上前,俯身行礼,“臣妾见过母后。”
那个女人根本不会大她一辈。
王皇后很和蔼地笑着看着她,“不必多礼,以后要是这个皇儿犯了什么错,你就打他屁股,我同意。”
洛城王一声惊呼,“母后,你怎么能这样呢!帮她不帮我!”缠着王皇后不放手。
洪萧悦勉强笑一笑,看着她,这个女人真是深藏不露。
“师兄!”裴溹喊着江城雁,他已经有些喝醉了,“我要你去给我把月亮摘下来!”
他是喝醉了,清秀俊雅的脸庞上有酒晕浮上。
他恐怕只在江城雁和顾连城面前,才能这么毫无保留的放肆和无所顾忌。
“小裴,你又喝醉了!”江城雁摇摇头,要去夺下他手中的酒坛。
但是裴溹很灵巧地躲开了,绕个弯,绕到顾连城的身后。
“师弟,你就上天把那月亮摘下来吧!”顾连城哈哈笑着,唯恐不乱。
“哈哈哈!哈哈哈!”裴溹摇摇晃晃地又喝了一口酒,“为我上青天揽明月,为我弯长弓射星辰!”
“对对对!”顾连城与他一唱一和,“上青天揽明月,弯长弓射星辰!”
“来来来,江城雁,来来来,顾连城!”裴溹已然醉了,便有些发癫,在江城雁和顾连城之间穿梭着。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而他白衣胜雪,晚风中来回,翩然若飞鸿。
“莺歌燕舞足春秋,醉生梦死也千年!”
顾连城和江城雁虽然还未醉,但是已经兴致勃勃,“好!莺歌燕舞足春秋,醉生梦死也千年!”
裴溹笑而狂放,带着飘洒的狂放。
“无牵无挂无拘束,自歌自舞自开怀!”
“好!无牵无挂无拘束,自歌自舞自开怀!”
酒是助兴的,如此良辰美景,皓月当空,至交把盏,对月当歌。
快哉快哉!
“纵是青春日将暮,肯爱千金轻一笑!”
“好!纵是青春日将暮,肯爱千金轻一笑!”
如此明月如此风,今生莫过一杯酒!
何论江山千秋事,百代帝王皆过客!
“今生且共一杯酒,换得来世千古醉!”
“好!今生且共一杯酒,换得来世千古醉!”
人生百年,不短不长,但是最疏狂不羁,也就今夜吧!
裴溹大笑着,酒坛脱手,落下屋顶,咕噜咕噜,掉到下面,摔碎了。
而他本人也摇摇晃晃,几乎也要随着那个酒坛滚下去,幸亏江城雁及时拉住他,才免得他也像那个酒坛一样摔下去。
裴溹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了,歪倒在江城雁的怀里,恐怕是睡着了。
“又喝了这么多!”江城雁看着他昏昏沉沉地睡着。
顾连城把手中的空酒坛扔下去。
“啪”的一声,酒坛在石板上碎裂开,有一滴酒滴在晃动的碎片里凝聚。
顾连城从江城雁手中接过裴溹,抱起来,纵身跃下。
其实,虽然顾连城和江城雁没有醉,但是也有些醺然了。
江城雁摸了摸裴溹的脸颊,发烫,但是已然睡熟了,不禁摇摇头。
“你还把他当孩子吗?”顾连城问江城雁。
江城雁有些愕然,但还是说,“他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顾连城笑了笑,摇头,看着怀里的裴溹,“他刚到的时候,不过八岁,那时候,我就没有把他当过孩子。”
江城雁默然,的确,裴溹的心机城府,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我不知道我们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像今晚这样了。”顾连城的话里竟然有着失落。
江城雁默然,的确,将来未必有这样的机会了,而他现在根本想不到,还有最后一次,竟比决裂还要惨痛。
“我要爬到最高,那就注定我身边不会有人。”顾连城说。
江城雁默然,他没有想到,今晚,在裴溹睡去之后,顾连城竟然对他吐露了心声。
而他也知道,人是孤独的,尤其是他们。
“夜凉了,回去吧!”顾连城说。
醉酒睡着的人,最容易着凉。
顾连城抱着裴溹,江城雁走在他的身边,虽然都是喝酒求醉,但是心里想的都是清醒的事情,除了裴溹是睡着的,而他心里也未必不清醒。
“我希望,即使我们将来不再是朋友,但不要是敌人。”顾连城对江城雁说,看着怀里沉睡的裴溹。
难啊!
高处不胜寒,最高处的人没有朋友,而想往上爬的,很多都是要取代他的,那些都是他的敌人。
“殿下!”江城雁欲说还休。
“没有外人,暂时,还不用这么叫我。”顾连城说。
“请不要伤害洛城王妃。”江城雁说。
顾连城看了他一眼,“她很重要吗?”
江城雁看了看裴溹,“很重要。”
顾连城也看了看怀里的裴溹,淡然一笑,却有着一种孤独和怆然。
他本是一个要成为万人之上天之下的人。
“我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