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晓梦迷蝴蝶(七)(1 / 1)
书房内,墨香吹起浅浅淡淡的味道,在屋内徘徊,浓重的墨味随着笔尖的转动而越发清晰。素手流转之际,纸上已斑斑点点。笔尖滚下一点红,一张樱桃红唇便跃然纸上。继而,笔锋倏转,黑液淌下,一束青丝如绸如缎带雪而来。笔尖游走不定,只一瞬间,凝如素雪的肌肤便在眼前闪显,娇嫩香滑得让人禁不住想要一探芳泽。
“妙!妙!”川夜啧啧称赞,忍不住拍起手来。自为阅人无数,却不知画中自有瑶池仙。
“哦,夫人画得真好,天人一般唉。”牡三瞟过去,不禁有些嫉妒起画中人来。
“此言差矣,她本来就生得花容月貌,我只不过还原旧影罢了。”宁娘苦笑着将画笔搁起,“依公子看来,可像此人?”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川夜扯扯嘴角,抬手抚上画纸,“或许她是鬼,脸色看起来没画上的好。”
这夏织君是见过了,与葫芦中的女鬼织蝶一模一样。信物相同,模样相同,可为何名字却对不上?织蝶到底是谁,与夏织君是否有关系?
“鬼在阳间徘徊久了,记忆有时也会混淆。”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正在沉思的川夜吓了一跳,他抚抚胸口,道:“云池,你没听过人吓人吓死人么?更何况你现在是只鬼。出现时请出个声,你没命了,也不等于我不要命。”
见云池直愣着眼不语,神情呆木,他起身道:“做鬼了,心眼儿还是针尖般大。”扬手在她眼前晃了几晃,俯低身欲一亲芳泽。
“你想死么!”云池忙后退一步,扬手推开他。
“你不是故意引诱我?”川夜眼色一转,厚脸皮地打趣她。
“我在想你说的话。”她沉下脸郑重道。
“哪句?”
川夜不解地盯着她,想从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看出一点端睨来。那张脸自死后变得异常苍白,常常让他想到死去的常月。如若有魂,那她也定是这般白如纸屑。
“你没命了,也不等于我不要命。”云池轻轻念着那句话,踱着碎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川……”
见牡三进来,川夜忙扬手作了个禁声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出声。云池认真起来,总是喜欢揪着双眉,嘴唇眠得紧紧的,脸上是一丝不苟的表情,眸子里的困惑让人忍不住有了一丝心疼。
云池猛然转身,却被川夜一把拉住。她眨眨眼,不好意地笑了笑,道:“麻烦你把宁娘请过来。”
宁娘看了葫芦一眼,见明黄符稳稳地贴在上面,心下安定了些,便轻声道:“我,我是宁娘,请问,你是谁?”
等了一会儿,葫芦并无动静,她接着道:“你是不是夏织君?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想回来找我报仇,你出来啊,我人就在这里。”
“夏织君,你以为这样装疯卖傻宁潮江就会喜欢你?他只会同情你,怜悯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是个男人都会弃之不理。美貌的你是曾经,此刻的你丑陋无比。”宁娘紧盯着葫芦,脸色暗沉,仿佛这些话正刺着她的心。
“夏织君,你醒醒罢,一个根本就不喜欢你的人,又何苦纠缠不清。你总是如此,凡是喜欢的,总要想尽办法夺得。你这种女人,根本就不该活在世上!”
“你住嘴!”
葫芦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贱人!”
话音刚落,一根顶梁木自上方往宁娘处落下。
“啊!”慌乱里,只闻见宁娘一声叫喊。
见柱子断裂,家丁们忙前忙后赶着修理。那根柱是屋内的主柱,顶了几十年的风雨,怎是说断就断的。那整齐的断口,如被人刀切般,一挥而就。
“夫人没事罢?”
宁娘摇摇头,苦笑了一声。若不是川夜相救,或许下一缕魂便是她了。
“夫人!夫人!”一阵急呼声自屋外传来,不一会,随着脚步声的渐近,一身着白衣的儒雅男子奔进屋来。见他气喘吁吁,脸颊微微泛红,显然行得过于急噪。
“夫君,你怎的下床了,大夫不是说了得好好休息?”忙拿了件衣服给他披上,向刚进来的大个子道:“大竹,说了不要惊动少爷,你没听见?”
“咳。”他呷了口茶,道:“还说,要不是大竹说,我还不知道发生这么大的事。那屋子你以后就别进去了。”
“瞧夫君说的,我可不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你额头怎么回事?快让我看看!”他说着站起身来,动作过猛,不免又咳嗽起来。
“不妨事。”宁娘笑着扶他坐下,指着川夜道:“这是应公子和牡姑娘。”
川夜瞧了他一眼,转向宁娘道:“刚才说话的女子并非葫芦里的人。”
“啊?”宁娘吃了一惊,忙道:“那她是谁?”
“是啊,是谁呢?”川夜笑了笑,瞄向椅内的人,那眼神似在问:“是谁呢,宁公子?”
宁潮江不语,眼神闪烁,眉间沉重。
天色渐黑,风云隐去,只留下一弯新月在寂寥的夜空下独自悲欢。夜深处,仔细聆听,犹可闻风声细细如银。月深处,光影晃晃,虫声寂寂,将东院墙壁涂得迷迷糊糊。一阵细细的声音断断续续自墙内传出,如痴如醉……
云池愣了片时,穿墙而入,细听了一回,见声音似自房内传来。
屋内,烛烟盈盈,两具纠缠的身体在床上翻来覆去。云池见是如此不堪之事,顿时白了脸,抬脚欲走,却忽闻一阵笑声。转过身,见那女子露出半张脸来,一时忤在原地忘了迈步。
“你说的话可别忘了!”男声响起,云池如梦初醒。
“当然忘不了。眼下,我可得让你忘不了才好。”女子浪笑着扑进他怀里,主动送上自己的红唇。见男子毫无反应,她有些不悦,嗔道:“怎么,今天见到那个男人就反悔了?”
“我的命反正已在你手里,有何可悔的?你答应过我决不会伤害宁娘,可是……”
“我只是想做做样子吓吓那个男人罢了。”见他苦着脸,娇笑道:“我要是想杀她,还等到如今?”
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吻住了那片苍白的唇。女子娇笑着拥住他的背,细细的沉吟声自她唇内溢出,将屋内暧昧的气氛点燃,渐渐随着风声卷入深夜。
“回来了?发现什么了?”见云池归来,川夜挑亮灯芯,身影倒映在墙上一闪一闪。
“没,没什么。”云池低着头绕过他身旁。
“你的头好烫。”不知几时川夜突然出现,且一只手已按住了她的额头。
“明天再说,我困了。”云池打掉他的手,转过身去,心里七上八下,仿佛压了块重重的石头,紧张得像做了贼似的。
“你是不是着凉了?”他穷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