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晓梦迷蝴蝶(1 / 1)
“少夫人,这些应该够了罢?”
一作少妇装扮的女子回头望了妇人手里的竹篮一眼,抓了两把面前摊上的青枣放进竹篮内,方道:“走罢。”
桃红阵阵香,燕草碧如丝,暖暖的风,轻轻的吹。一场细雨缓缓下坠,细如银丝垂下天空。漫天细雨,将春色润湿,浓了不远处巍巍青山。少妇缓缓抬起头,任细雨落于面上,嘴角微微上扬,卷起一丝浅笑。
“哎呀,少夫人,我们快走罢,这雨恐是要越下越大了。”
少妇微微一笑,愣了会儿神,抬起脚开始迈步。两双绣花鞋一前一后,踩在青石板上,将雨滴四溅开来,湿了青色花裙摆。
不一会儿,二人转过一座石桥,一片乌青色的房脊出现在眼前。烟雨朦胧,它隐在无数株杨树身后,似一片缓缓游动的偏舟,不远处的青山如姑娘鬓发上的翠玉,伴着山河随舟而下,找寻那如珏的可人儿。
二人来至门前,妇人敲着门环,少妇则探头望向雨中,神情似是不舍。青色的大门缓缓开启,露出一张略显疲惫的脸来。
“下雨天的,怎的现在才回?”虽是在责备,却也能嗅出一丝关怀的意味。
少妇旦笑不语,一脚跨过门槛,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怅然若失道:“天色不错,该去枕流石看看。”
顺着她的视线,男子抬起眼,半晌,方笑道:“夫人所言即是,这阵阵烟雨,甚是醉人。”
“夫君,我……”她抖抖烟眉,欲言又止。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人,缓缓道:“桃花舞绣帘,恋妾髻如丝。”
二人携手进了后院书房。书房内,四壁皆挂着一副副画作,上绘莫过于春色、原野,青山之类。他走至案前,铺开画纸,将笔林如海的竹筒递于妻子。她伸手在竹筒内挑了一支暗红色笔杆,在他递来的雪观砚中蘸上些许淡红色的墨,手起笔落,不多时,一株迎雪而立的红梅便跃然纸上。
“可还入得了夫君的眼?”她盈盈一笑。
“红梅自古入画太多,极得人心,可看多了,极便是好,也难分清明。没想到夫人妙笔生花,转世俗为大雅,让人耳目一新,对红梅又有了更深的了解。”他笑着指向那片片落花,“夫人不愧为‘画魂’,这梅花的飘落真是绝了。”
她笑笑,自竹筒内拈了一支画笔递于他。
“如何?”他一面笑问一面笔尖勾起。
少妇双眼一亮,遂也提笔落于纸上。半晌,二人放下笔,男子瞄了妻子一眼,拿起茶盅呷了一口茶水,转而喷向画纸。煞时,梅花朵朵相竟绽放,随风而舞,雪飘满人间。雪白如玉,风打梅花,落红成英,片片顺风而舞,朵朵翩然似蝶,或展翅,或高飞,无一不入木三分,仿如鬼釜神功。
他微笑着,温柔地看向妻子,一面念道,一面提字:桃花舞绣帘,恋妾髻如丝。
素手春江露,疑为柳色浓。
“少夫人,药煎好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半晌,方端起药闻了闻,叹道:“该如何是好?”
“少夫人,庄家镇上有位名医,要不,让大竹找找去?”妇人见她面色忧郁,便出了个注意。
少妇点点头,面上皆是无奈。自打成亲以后,她丈夫不是咳嗽就是风寒,而今越来越严重。好的时候,他还算正常,也可出门走走;坏的时候,整个人全身乏力,头痛异常,整夜噩梦绕床。
名医、名药用了不少,可整整二年下来,也未曾见好转半分。这二年里,她操碎了心,始终寻不出他生病的根源。她丈夫从未因病痛埋怨过半句不是,她心理便更加难受,看他被病痛折磨,却也替不了他半分。
“我诅咒你们生生世世。”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张狰狞的脸,一个激凌,起身走出屋子。吩咐管家备下车马,收拾了几样东西,遂踏着春雨往南而去。
车马一路颠簸,在泥泞的路上挤压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车过后便被雨水填补成一个个浑浊的小坑洼。车轮带着一身的泥泞,在一处平地停下,她缓缓自车内下来,脸上布满片片阴云。
拧着柳眉踌躇再三,方提着竹篮走至一座墓碑前,双手合十,深深鞠了一躬,便开始摆放瓜果、青枣等祭品。香烟滚滚,缓缓而上,迷朦了她此刻的心。那些过往,一一如风,一但吹过,便了无音讯,余下的,也只是活着的人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夏织君。”她轻念着墓碑上的名讳,仍凭细雨打湿衣衫,眼内是无尽的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