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宫漏桥凝霜(1 / 1)
喜鹊在枝头唧唧喳喳叫唤个不停,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带进屋内,照射在铜镜之上。帷幔之内,床榻之上,二人十指相扣,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暧昧地气息在屋内随着呼吸加重,仿佛身心被紧紧锁住,等待一个释放的空间来彻底解脱。
凌昌目光如水,面容俊逸,他似乎总能很好的把握住自己。张凝若睁开眼望着近在眼前的男子,伸手抚上他的面容,主动送上自己柔嫩的唇。见她陶醉的模样,凌昌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凝若脸腾地红了起来,一时怔住。激情过后,凌昌自她身上离开。
他轻扯嘴角,道:“当初你舍身相救,现在回想起来也还是让我极其欣慰。每个人都说能为我去死,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这些人,无一不带着面具,心口不一。”
张凝若依进他怀里,低声道:“君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说来听听。”他闭上眼不再看她,心里涌起一丝鄙夷。
“想,想请求君上让臣妾离开皇宫。”
一语让凌昌震惊,睁开眼细细打量她,不解道:“这是为何?进宫来陪我让你受委屈了?”这世上除了云池,他想不出还有哪个女子不想留在宫里。
“不,委屈二字臣妾承受不起。只是民间传闻宫闱之内明争暗斗甚是凄凉,后宫中犹为更甚,臣妾,臣妾害怕。昨日席间臣妾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可心中却抖个不停。虽然离开君上让臣妾痛心,但请君上原谅臣妾的任性与懦弱,允许妾身出宫。”她起身跪在床上,双肩因害怕而轻轻颤栗,神情甚是可怜。
凌昌抬起她的下颚,见其眼中闪着点点泪花。神色微转,道:“任性倒是没错,懦弱便谈不上了。作为男人,保护他的女人自是应当。你既然已是我的女人,又何来出宫之说。有多少双眼睛见我将你娶进宫来,若是放你走了,我岂不是要受天下人的嘲笑。”
“可是,臣妾害怕。”她眼眶微红,声音有些哽咽。
“这你放心,后宫嫔妃甚少,一向清净,没人敢动你半分。难得你有这份心,但我却不能遂了你的意。”凌昌抬手拭去她眼中的泪花,在唇角落下一个吻,便起身着衣离去。
这个如花儿般青翠的少女另凌昌心里涌起一股久违的震动,将走远的点滴自记忆里勾起,在晨光中一点一点摊开来。后宫嫔妃们年少的脸一张一张在记忆里穿梭,那些久远的光阴另人唏嘘。
正自感慨着,忽闻一人道:“快下来!摔下来我可不管了,到时疼了可别喊痛。”
凌昌对身后的宫人吩咐了一句,便朝声音的方向移去。院内,一粉衣女子正爬在树杆上朝远处伸着脑袋。树下,一蓝衣女子正双手环胸,脸色有些难看。不远处的游廊之上,端坐着一华衣女子。见凌昌忽然进来,游廊下的季连语忙起身行礼,想要开口却被他摇手制止住。
“云池,那些武将真真好笑。特别是那个越子,被一群蠢驴气得脸色发青,像只没熟的葫芦。”在小松子看来,凡是生闷气的人的脸都长得像青葫芦。
“越子将军如何我不知道,但你要是再不下来,也要变成葫芦脸了。”
云池就着手里的果子向她扔去,紧接着便听见树上传来哇哇的叫声。小松子被果子击中,毫不留情地落下树来,被云池张开的双手牢牢接住。
云池不悦地板着脸,道:“君主,你若再长几两肉,我可抱不动你了,下次再乱来就等着开花罢。”
小松子落下地来,抬眼便见凌昌立在云池身后,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嘻笑道:“云池,昨日二哥新纳了一位良人,你说他是不是有些贪得无厌?”
云池不想理她,刚要转身却被小松子按住,又道:“你不生气,不吃醋啊?”
“男人,永远不会去深想那些琐碎的情感。你记着,将来嫁了人醋是不能乱吃的,要事得其法,不然吃亏的终是自己。”她语气坦然地开始说教。
“唉,我问的是你对二哥的想法,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你论起别人的事儿头头是道,临到自己就哑巴吃黄莲了。”小松子不高兴地拉着脸。
“想法?作为君上的女人,所有的想法都是多余的,可笑的,倒不如顺其自然。缘来缘去,终是虚无。”
“看来,云妃是准备参禅了。”一丝冷笑在凌昌嘴角泛起。
看了她这么些年,除了长相之外找不出还有哪点儿似个寻常女子。以往她上朝总是束一把马尾在脑后,一身衣装酷似男儿,而今自入后宫为妃再未见过男子扮相。她行事虽一向低调,但在旁人眼中那是一种出格的表现。
巾帼不让须眉固然是好,可她这样出身的女子再与众有别便不是件好事儿。可惜,她生来不凡,这样的人,难免遭人口舌。这样的想法他从未跟云池坦白说起,在云池眼里,她自己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一个。
见凌昌面上似有不快,小松子瞅个空档便溜了。凌昌吩咐宫人在琉芳宫布下膳食,云池与连语相陪在侧。虽说突然有些不快,但看到季连语与云池相敬有礼,凌昌心中甚感安心。嫔妃们各自安分守己,不似历朝后宫之中闹出些许争宠之事。对于后宫,民间传言种种,虽不是无中生有,却也有些言过其实,不然张良人岂会害怕至此。
早膳用过之后,凌昌便去上朝。季连语有些困倦,回宫小歇。
傍晚十分,张平传话让云池去居雅阁侍寝。居雅阁并非君上的寝宫,但他非常喜欢此处的景致,便常歇在此。
一听到“侍寝”两个字云池一如池水的心开始微波荡漾,心里便刀绞般难受。曾幻想过无数次凌昌会放过她,这一天还是躲不过了,该来的总是会来,只是迟与早的差别罢了。她想不明白,凌昌身边的女子个个比她貌美出色,又皆讨他欢心,却为何偏要让她去侍寝,他明明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她不情愿地下了车,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进了屋,如行刑般僵做在床上。时间一寸一寸过去,只要门口一响起脚步声,心便擂鼓般咚咚作响。呼吸在空气中不安的波动,越来越沉重,身体里有一个声音充斥着紧绷的大脑:“逃跑,现在还来得及。”
她“腾”地一下自床上弹起来,猛然起身拉开门朝外走去。
“嘭!”地一声闷响,脑袋击中一处柔软的地方。
“怎么,想逃跑吗?我可是等了很久了。”凌昌勾勾嘴角,露出一抹别具意味的笑。
她后退几步,见念头被拆穿,一时有些窘迫,不知该作何回答。想想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儿,脑子里一片混乱不堪。逃跑显然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眼下里她又不想那么做,可想不想由不得她作主。忽然觉得特别沮丧,无助感漫遍全身。
见她情绪低落,凌昌挥退宫人,盯着她笑道:“怎么,就这么不想给我?”
看出他心情不好,云池僵着脸不说话,怕说错一句便惹他不高兴从而引来糟糕的局面。
“哼。”他冷嗤一声,“想给谁?给他吗?”
“不。”云池不由得轻轻应了一声。
“嘁,平日见你聪明,想不到也这么糊涂。”他优雅地坐于床榻上,拍拍身边的空位,待她坐下,便笑道:“你将第一次给了我,破了身子以后再与他发生关系我也是不知道的。”
听见此话,云池惊讶地望着他,不知这话里究竟是何意。此时,他虽是满脸带笑,却隐隐能嗅出一股杀气。
他勾起云池的下颚,笑得半真半假,倏然将她拉近自己怀里,在耳畔轻声慢语道:“若真如此,我便要你们死得好看!别把自己往绝路上逼,你知道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笑容冻结在他闪着杀气的眼里,云池紧张的心跳忽然开始变得缓慢。在没有风的屋子里,烛火依旧摇曳,乘着轻步,邀月而下,将夜色点浓。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凌昌斜了一眼躺在身边的人,道:“你们到什么地步了?”
“谁?”云池反应过来,不知他所谓何意,只得装傻。
“你心中有数。最好记着我的话,别让我抓到把柄!”他一脸地平静,语气却是警告的意味。
“不知君上从何听来,但妾身并未与谁有过暖昧之事。”她端正脸色,平声静气道。
“哼,最好不过。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自掘坟墓只会害人害己。”凌昌转过身冷静地抚上她如水的面容,“我不想伤害你,别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