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六翼残阵（一）（1 / 1）
幽暗的房间被结界封锁了，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状况，但是知道这里关押着一个很重要的人，因为每天都有精美的膳食从西莲王府送出拿来这里。
优美的指节有力地叩击在门扉上，一长四短的声音，是约定的暗号。
门从里面打开，来者一身鲜艳的红衣黑带金边长袍在阴影中飘去，没入门内。
只有特定的人，才能进去，里面的人，除了拥有开一扇门的权利，便什么也没有。
凤清越走到一张红凤椅上坐下，隔着一张红木桌，西莲王凤清啼亦坐了下来，两人相对。
凤清越只是双手交叉放在下颌处，目光落到干净的桌面上，却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凤清啼这些日子看起来更瘦了些，但是单薄衣裳之下的肌肉却比以前结实，眼神明亮，嘴角微微勾起，带笑。
两人对坐。
“凤清桐已经追夜晨姐的下落去了。”
凤清啼首先开口道，意有所指。
凤清越眼中闪过一抹光亮，但很快隐去，与清啼不过相视一笑。
沉默良久。
“在我不在这里的十年中，他受的压抑也不比你少。”凤清越若有所指地看着清啼，两人相似的容貌在这个昏暗的空间中顿时给人以错乱的感觉。
“是。但是我绝不会天真的以为依附朱丹，就会有什么更好的下场。”凤清啼并不是张扬之人，在宫中独自生活的数十年，他学会了隐忍。
凤清越眼中出现一抹笑意。
“说来，其实我们三兄弟中，还是清啼你，最工于心计。”凤清越自然知道清啼一个失势的皇子，要在险恶的宫廷环境中生存，需要多大的智谋，“当初你身上的毒，是自己下的。”
凤清啼点头，算是默认。
“做出柔弱的皇子形象，被他们掌控，留着性命，活得卑微，只是因为我相信，留得性命在，总有翻盘的一天。”
“如果不是我回来，可能凤国新帝就换你来做了。”凤清越笑，真诚，只是单纯的兄弟之间剖析感情。
凤清啼微微一点头，但是立刻打断清越后来的话：“我知你心中有疑惑，为何你回来时，许多事情能那么顺利，包括面见父皇，取得军中势力支持……以及九夜逐月皇叔对你的信任。但是这种事情，你不觉得应该放到结局时来说吗？现在过早的剖析，没有让你牵挂的事情，我不认为是件好事。”
清越只是看着清啼笑，不住地轻笑：“我没有什么疑惑。对你，我是信任的，否则这位子轮不到我来坐。”
“既然坐了，就要坚持下去。”清啼仰天一叹，双手按住清越的肩。
清越只是笑。
“果然是和夜晨在一起久了，皇兄你没有发觉自己很多习惯与她相似吗？”清啼微皱眉道。
清越耸肩：“我只知道，依夜晨的性格，她不会就这么放弃，朱丹与她，必定一战。”
“老实说，我确实被方才的事情吓住了，夜晨就这样与朱丹正面冲突。”清啼道，仍是心有余悸。
“龙帝不在，夜晨姐现在确实不是朱丹的对手。”清越略一思考，“对于凤清桐投向朱丹一事，我并不认为他只是依附于朱丹这么简单，但是我也不认为他不会不借这个机会除去夜晨姐。”
“我和你同样的观点。”对于凤清桐，凤清啼明显更了解他一些。
凤清桐，乃是先帝桐妃之子，说是桐妃，但也不过是个没任何家世背景的女子，她曾是先皇后的侍女，后被先帝看上。
而九夜宫主，却是历代由皇后之子担任，若非皇后出事，清越失踪，清啼为自保服毒示弱，九夜少宫主的位置，是怎么也不会落到凤清桐的头上。
想到这里，清啼亦是一笑。
“说起投毒之事，桐妃也曾送礼给我。”后宫争斗，斗来斗去那个样子。
“她也有份吗？这倒让我意外。”凤清越不以为然，只是顺口道，“我以为紫妃已经镇压了当时的后宫，桐妃也只是顺应时事而已。”
“和我一样大的清桐，虽然很少说话，但是有的事，他亦在心中计较，年少时，他还会显露，年长之后，他就很少表示出来了。接近慕筝，倒是个意外，毕竟当时慕家虽退出朝政，但是凤追云对他们一向爱护有加。所以如果清桐想起事的话，也应该去接近慕家最受宠爱的女儿，而不是一个庶出的女子。”
“可能是同病相怜，心有怜惜。”清越淡淡说到。
清啼只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但是他讨厌夜晨，却是事实，尤其因为夜晨的前世缘故害得逐月皇叔身体被朱丹侵占。”清啼继续说道，“一个庶出的皇子，在宫变之中，却成了九夜的少宫主。”
“我可以理解他的心思。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清越笑，眼光变得狠厉，“你看好他，别让他破坏夜晨姐要做的事情。”
凤清啼楞了下，看到他眼中的狠绝，这才道：
“你对夜晨姐，真的很信任。”
凤清越却是开心的笑。
“我对你，亦然。清啼，我在明，朱丹会注意我的动向，所以我被他禁锢于此。但是你，清啼，你隐藏的实力，从来没有展现。连朱丹，都被你瞒了过去。”
雪山中依旧是大雪纷飞，鲜红的血迹已经被雪掩盖。
黑纱的长纱在风雪中飞扬，似张开的羽翼，那个纤弱的女子单手被一只手提起，无力地站立，眼帘垂下，睫毛却微眨。
“挑战神族这种事情，如果你没有亲眼看到，会是很遗憾的事情。”黑璇的身形出现在漫天风雪中，从雪堆里捉出她的黑纱，逼迫她站起来。
“……”夜晨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唇已经成青紫的颜色，“所以……我……不会……错过……”
黑色的大氅批在黑璇肩上，黑色的鹤羽被风吹乱，他斜着眼看这个兀自喘气的女子，眼神变得奇怪。
“神族，确实战斗去了吗？曾经追随你的使者们，还有世间盛传的龙帝，果真弃你不顾？你落得如此境地，不会怨恨他们？”
夜晨看了他一眼，胸中气息仍不顺，但是她摇头。
“我……只想……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黑璇眼眸一眯，他用力地拉过她的身体，让她与自己对视，握着她的手腕只觉得她比自己的体温还低。
“你果真，那么坚强？”
“只是……比你……好一点……”夜晨感觉到自己的清醒已经让身体内的力量快速流转了起来，因此一直冰冷的身体逐渐有了感觉，现在才觉得自己几乎和冰块没什么两样。
她的身体在风中微微颤抖，风从背后吹来，卷起大片雪花。
黑璇看着眼前的女子。
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在寒风微微发抖，连牙齿也颤抖了起来，唇色已经青紫，脸色苍白得和地上的雪有得一比。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子，竟然想去为诸神做些什么？
她现在，根本没有任何胜算，如果把她弃在这里，这场风雪就可以轻易地夺取她的性命。
他本应该恨她的。
他几乎丧命于她的法术之下。
然而，他心底的那股恨意却慢慢地在消散。
因为，如果就这样看着她死。
他不忍心。
不忍心？对于杀人如麻的黑帝来说，何来这个词？
青色的身影随着风雪而来，他似不能置信地看着站在一起的男女，深邃的眼眸中出现一丝激动。
黑璇亦感觉到他的到来，两人的时间，只差了几分钟，可见对方的实力亦与自己在伯仲之间。
“陆宫主。”黑璇唇边勾起一抹笑，看到这个男人现在的表情，活像被夺去了什么。
夜晨亦艰难地抬头看他。
“怎么回事？”陆思茗终于开口问道。
这里是距涵龙之都约五十里的清眠雪山，尽管是初秋，然而在山中积雪却是常年不化。
黑羽似乎真的不希望她死。
夜晨被陆思茗背在了身后，她眼眸低垂，却极力保持清醒。
现在的她，经不起传送法术的折腾。
背一个女子，对陆思茗来说，并不是多大的负担，尤其是夜晨这种身材偏瘦的女子。
她瘦了很多，此刻双眼无神，黑璇竟然拿出他的鹤羽大氅给她，这让陆思茗不得不和传闻中的黑帝与现在的他联系起来。
带着淡淡的体温，让夜晨的身体温度逐渐回升。
三个人，两行脚印，在雪地中拉成两条直线，往着下山的路而去。
夜晨眼中是白茫茫的一片，但是她心中却知道，自己离成功又进了一步。
如果自己不在这里，换成逐月在这里，世间三大术士奇才汇聚，那会是人间何等耀眼的光华。她想着，逐月的如月之情冷，陆思茗的深邃神秘，黑帝的冷酷狠绝。
人间女子莫不疯狂。
她唇角露出一丝笑。
想起在千年的星山中，被灵泽背着走的山路，感受那个神祗的温柔。
为什么，在此刻，会想起关于灵泽的事情呢？
也许是，此刻的自己，真的明白了，所爱所思之人，不能在一起的凄凉。
可是，她不退却。
也许有一天，逐月会怪罪于她的擅自独行？或者，他会痛恨她留给他的愧疚？
然而她只有这样做。
如果可以，她也想找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带着逐月，两人逍遥快活于世间。只是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人阻止朱丹，其他人就会死于他复仇之火。
夜晨，不做不战而逃的人。
一个红衣金边长衫的少年站在了他们面前。
两个出色的男子皆从他身上感受到强大的杀气。
却是凤清桐。
不打招呼的，一记“凤回四形”已经杀来，红色火焰似烟花散开，华丽非常，带着强烈的杀意，化为四形火凰朝他们而去。
在朱丹的指点下，拥有凤族神血的凤清桐进步神速，这记杀招来势汹汹，即使黑璇冷笑一声出招挡开，也让凤清桐占了先手的便宜。
凤清桐一记“天火轮回”跟着使出，火焰幻化的凤凰一声凤鸣化为盘旋飞舞之姿从凤清桐背后升起，洒下金色焰尾，熊熊烈火从地面燃起，将三人围在半径两丈的火圈之中。
同一时间，来自凤国方向的红色天柱再次亮起，似火焰燃烧，染红了半边天空，而压制着凤凰之力的星山六翼残阵与之呼应，蓝色光柱冲天而起，势要将红色凤柱压下。
这是朱丹在冲破灵泽封印的标记。
夜晨眼眸一眯，顿时感觉一股力量从留在星山上的离垢中冲出，她手一挥，九条水龙冲出，呼啸盘旋而上，围绕着蓝色光柱飞舞。
这是离垢最后存留的力量，她能感觉到灵泽的力量在减弱，也因此影响到了离垢力量的发挥。
灵泽是神族之核心，神界以他为中心而存在着，一旦灵泽力量变弱，神族亦会受影响，离垢中寄居的龙的力量也会变弱，而朱丹却因为现在占据了拥有星瑟之血的凤逐月的身体而不受影响，力量大增。
朱丹亦是觉察到了这一点，所以已经凝聚起力量冲击灵泽布下的封印。
释放出离垢最后的力量，夜晨紧张地看着这蓝色光柱的光芒。
朱丹已经等不及了。
可是，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只是，她已经无力启动凤国的残阵！
她看着黑帝与凤清桐过招，眼眸圆睁，脑子中激烈的计算着替代的方法。
凤清桐眼中已经没有了少年应该具有的清澈，他每记杀招使出，都带着强大的力量，在这个风雪的世界里掀起火焰的进攻。
黑帝显然没料到这个少年竟有如此的进步，微楞，也起了认真战斗的心思。
“保留你的力量！”夜晨一手按住了欲进攻的他，她看着黑璇的眸子，对着他快速地说出一连串符咒。
这是暗之一族的古文字，用以阵法的传承，却不是这里的人所能听懂的。夜晨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来交代黑璇，但是时代修习鬼术的陨国人，本来就拥有着碧族的血统。
碧族，正是碧嫣一族，传承着浊明与星瑟血液的一族。
黑璇心中一动，脑子里却已经把那文字声音记住。
他本是法术奇才，夜晨那一刻是驱使了自己体内的暗之一族的血液，用了碧嫣控制她心神的方法来控制黑璇记住。
再过不久，朱丹就会找来，星山残阵的力量却再度弱了下去。
灵泽！夜晨心中一惊，知道灵泽必定遇到了严重的事情，所以他的封印力量一度的弱了下去。
此刻，不只朱丹，连黑羽也会趁机冲破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