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北溟涵龙（二）（1 / 1）

时光流逝，一个月过去，以涵龙之国的国力，要达成夜晨的要求并不难，只是最近朱丹的力量又恢复了些，使得北方诸国以及中庭的陨国多次被侵袭。

这一个月来，夜晨独自一人行走在受伤的大地上，她知道自己必须坚持下去，无论有多苦，她仰望天空坠落不停的火雨，身边的人穿行不息，努力地生存，她施展传送法术，走出结界之外。

陆思茗感觉有异，立刻也跟了过去。

是不知哪里来的魔族，正对着来不及逃跑的人下手，撕裂他们的身体，生吃肉。

结界之外的世界，已经成了炼狱。

夜晨眼中红光闪动，映着漫天的火雨，手里的长剑挥动，魔族早有所感的避了开去，纷纷停止动作，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虽然六界的封印逐渐恢复，但是仍有魔族穿过通道而来，只是力量强大的上等魔族无法越过封印线而来。

“是她！”魔族小卒显然认识她，眼里红光一闪，挥舞着爪子一拥而上。

这里有上百只妖魔，追逐残余的人们，这里离最近的结界还有上百里路，围攻夜晨的魔族数量渐渐增加。

夜晨记得，这些生物，本是暗之一族实验之后的残留之作，因为没有自我意识而将它们关在特殊的空间里，后来星瑟打开了门，把黑羽放逐进去。

经过万年的修行，这些生物中已经进化出了具有自我意识的高级魔物。

魔族，本能地对人类有怨恨之心，尤其放逐他们的空间是如此的荒芜，生活是如此的艰苦。

夜晨双手结印，巨大的蓝色法阵从她手心出现，水龙从地面下呼啸而起，盘旋冲天，冰剑横飞，瞬间击飞一群扑上来的魔族。

“快走！”陆思茗紧随而来，扶起跌倒的老人，一群人见他手持玄铁剑，剑身蓝光闪耀，便知他非一般人，被妖魔追赶的人们立刻寻求他的帮助。

兽形魔族立刻扑到陆思茗面前，对他嘶吼，意阻止他。

陆思茗不假思索，玄铁剑幻出十二道剑形光芒形成飞舞的剑阵，剑如雨，刺穿魔兽的身体。

“陆宫主，你带他们去结界里，这里我来应付。”夜晨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陆思茗剑眉一沉，眼眸一眯，魔族的数量正在增加，不知她能否应付得来。

“别担心！我拿它们实验我的新阵法。”夜晨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

人数太多，陆思茗的传送法术并不能一次性带走他们，眼下只有带他们奔跑。

他一咬牙：“夜晨你小心，我随后就来帮你。”

夜晨一招击飞挡在他们之间的魔族，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婆婆妈妈做什么，快走！”

陆思茗只见她黑纱飞舞，阵光涌动，周身似有神光围绕，心下做了决定，便对身边的人们喊道：“跟我走！”

剑招使出，从围攻而来的魔兽里杀出一条血路。

夜晨看着这个青年的玄铁长剑挥舞，血光迸射，奋力维护受困的人类，似乎从他脸上看到人类最美好的一面，她轻轻颔首，听过数次他的大名，相处久了，才发现他是个没什么私心的人，纯正，机智，灵活，一心为一个信念而战。

这样的人，已经太少太少，至少夜晨知道自己不是这样的人。

而如今，杀这些魔兽，没有什么大意，只是遇上了人类被袭击，她有能力，单纯地出手救助。

顺便试试新的阵法。

空气中灵气激荡，怨魅从隐藏形态变为实体，挥舞着利爪，在她的阵法四周聚集更多的能量，同时帮助她击退魔兽。

她站在阵法中心，阵中蓝光涌动，似海潮起伏，她身后黑纱扬起，宛如恶魔羽翼。

血，不停地溅出，怨魅的实力在这个世界被禁锢了许多，因此不能随心所欲地驱动更高级的法术，但是用来对付魔族，却是绰绰有余。

水龙自阵法里飞出，带起水花无数，龙身翻滚游弋，喷出强力的水柱，冲垮了魔兽组成的墙。

魔族们终于使出全力来迎战，他们口中吐出紫色的光芒，形似锁链，直朝夜晨飞去。

紫色锁链捆住夜晨，魔族们兴奋起来，爪子朝她刺去，夜晨身边泛起蓝光，锁链瞬间崩裂，反射出去，魔族应声倒地。

夜晨算算时间，陆思茗也差不多该把人带回结界，收阵欲走。

隐藏在其中的魔兽突然跃起，锋利地爪子朝她一挥。

怨魅尖叫一声手中爪子指甲暴长，瞬间刺穿魔兽的身躯。

夜晨眸色暗了一暗。

怨魅聚集在她身边，成贴身护卫。

魔兽的身躯很快化为烟尘，一点不留。

“走。”夜晨一声令下，怨魅又消失在空气里，巧妙的隐藏起来。

最近的结界，是雪阳城张开的结界。

在火海之中，人间城池张开的一个个结界，就像火山口里的泡沫，在这个时间飘摇。

夜晨赶到时，陆思茗已经把这两百多人安排到了城东一处废弃的大屋里，这里已经住了些先前逃难的人。

现在他正帮忙照顾受伤的人们，忙得不可开交，脸色冷峻，但是当被帮助的人感谢他时，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柔和的笑，很浅，不仔细看就看不出。

青壮的男子也穿梭着，从简陋的行李中，找出食物和干净的布，照料伤者，人手仍有些不够，旁边早安居下来的人也过来帮忙，但是有部分人因伤口溃烂而发烧，需要一些医生。

这个特殊的时刻，每个人都很忙，医生更是忙，幸好这几年，粮食丰收，各大城池储粮丰富，短期内食物还不成问题。

“陆宫主。”夜晨走到他身边，见他正以银针为一位老者治伤，术法虽然有治疗的效果，却针对法术造成的伤害，普通人民受伤，仍然要依照寻常方法来治疗。

见是她平安归来，不只为何，陆思茗竟有松了口气的感觉，他心中涌起一阵欣喜：“夜晨，你回来了。”

夜晨点头，她一身黑衣黑纱，行走在这些人中，竟让人生了一种恐惧之感，仿佛她是来自幽冥的死神。

“有我可以帮忙的吗？”夜晨问道。

陆思茗摇头：“他们需要医生，但是城里的医生根本不够用。”

疾病，瘟疫，在非常时期很容易滋生，夜晨点头，她略一思索，低声道：“蕾娜。”

“主人。”怨魅的首领自空气中出现，她一身白色，人首兽身，浑身却散发出让人平和之气，引起人们的好奇。

“怨魅对于伤口治疗，十分擅长。你们来帮忙吧。”夜晨低声吩咐道。

“是！”蕾娜应声，身边顿时出现百多只怨魅，其中还有和人类女孩差不多大的小怨魅。

“这是？”陆思茗曾在海边见过这种奇特的生物，知道它们一直追随着夜晨。

“这是曾经侍奉星瑟一族的怨魅。”夜晨见周围的人对她们怀有恐惧，解释道。

果然一说出星瑟之名，人们眼中的恐惧大减，小孩子不怕生，立刻对这种不同的生物起了好感。

怨魅分散开去，见到有受伤的人，便走过去。

蕾娜也分散到了人群里，她似乎很喜欢小孩，见有个孩子腿受了伤，便把那孩子抱在怀中，柔声说到：“很痛吗？忍一下，很快就不痛了。”

那孩子并不怕她，见她通身雪白，下半身是豹身，伸手要抱她。

“我不怕痛的，北方涵龙是龙帝灵泽的子民，不怕痛。”小男孩坚强的摇头。

蕾娜眼中出现疼惜，这孩子的腿骨折断，小腿上的肉被尖锐的爪子撕裂。

它收起手上过长的指甲，为孩子洒上消毒的药水，再轻轻为他包扎好。

“过些天，你就可以走路了。”即使如此，那孩子只怕也不能完全恢复健康的样子，走路会跛。

“真的吗？”男孩显得有些高兴，“我叫文息，你是叫蕾娜吗？好奇怪的名字？”

蕾娜笑着点头：“是我们主人的语言，所以你听起来会很奇怪，我名字的意思是，灿烂的星辰。”

“哇，真好听的名字。”小男孩眼中出现崇拜之色，“我刚才看到你们在对付魔物，等我长大后，也要学习你们！”

蕾娜开心的笑了，豹尾轻轻摇摆起来，这是它们高兴的标志。怨魅一族，其实是非常害怕寂寞的一族，它们生来就是为安多拉人服务，主人的世界发生了变故，它们一族也沦落成为时空缝隙中的魔化之物，是夜晨的血，唤醒了它们的本性。

听得小男孩和蕾娜的对话，人们纷纷对怨魅起了好感。

艾蕾刚帮一名青年男子包扎完伤口，男子叫住了她：“你也受伤了，我帮你包扎，好吗？”

艾蕾这才注意到自己左前腿有一道血口子，应该是在对魔族的战斗中受了些伤。

它看着眼前充满善意的人，点头，笑如春风：“谢谢你。”

夜晨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暖意。

这些怨魅，只是单纯的孩子，若有人对它们好，它们也会释放出自己的善意。

“她们很厉害。”看着怨魅熟练地为人治疗伤口，陆思茗也表示出一点惊讶。

“她们这一族被创造的目的，就是为人类服务，让它们来治疗，多少算是大材小用，”夜晨看着它们脸上欣喜的笑容，知道它们喜欢和人类接触，“想知道她们真正的作用吗？”

“……”陆思茗看着她的笑，心里浮现一丝不安，她难得好心情，却带了戏谑的语气。

“服用它们的心脏，可以助长修行者的功力。”夜晨靠近他耳边，轻轻说到，吐气如兰。

“……”陆思茗剑眉微皱，他知道夜晨只是开玩笑，但仍不免被小小的吓一跳，她出其不意地靠近了他，让他清楚地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绿茶香，当她的气息在耳边划过时，他的心脏几乎停跳了一拍。

“只是开玩笑。”夜晨果然好心情地移开了头，望着和人民打成一片的怨魅。

“……”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容易激起人们的贪念，虽然只有他一个人听到。陆思茗心中想着，别过头去，看看还有什么人需要他帮忙。

“到晚上，就去看看齐溯纯他们吧，看看我要他们做的事情，是否已经完成。”夜晨顽皮笑道，似乎对于让陆思茗变脸色的事情感到高兴。

陆思茗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偷偷地看夜晨，她已经走到了人群中，和人们打招呼。

最近越来越奇怪，似乎已经习惯了和这个女子相处的感觉，她亦从最开始的消沉到现在偶尔能开个不太幽默的玩笑，她肩上背负了许多，神秘而任性，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女子。

鹿山神宫中，男女老少皆以修行为目的，宫规森严，少有人谈及情爱，大家相处愉快，只是类似兄弟姐妹的感情。

对于凤逐月和夜晨的爱情，他并不能理解。

爱情……

他在想什么。

连忙把这个想法驱赶出脑海，让心跳平静下来，他走入人群中去帮忙。

夜幕降临，人们经历一天的忙乱，已经沉沉入睡。

怨魅放下手中的孩子，朝夜晨示意之后，便隐身回去。

这是受伤的人民，是夜晨目前力所能及可以救到的人，要救更多的人，却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做到的了，她需要人帮助。

她轻叹一口气。

“夜晨？”陆思茗在离她两尺远处站立，询问她是否回去。

她对着他微微一笑。

“陆宫主，想不到，你竟是如此乐于助人的好心人。”

很难得，拥有天下第二实力术师集团的掌权者，以他们超然的地位，陆思茗根本不需要如此谦卑地和这些民众说话，至少在夜晨印象中，各国神宫首脑，包括幻荧在内，都各有姿态，高高在上。除了凤逐月，逐月，总是如月光般，在人们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地，静静地守护着凤国。

“宫规如此，陆思茗只是遵从师父的教导。”陆思茗认真答道，顿了一下，“不要称呼我陆宫主好么，叫我思茗。”

这样的想法，很早就有了。

夜晨微微一愣，但是随即笑着叫道：“思茗。”

只是简短的两个字，却在她温润如花瓣的唇中吐出，分外动听，也令他心的某处突然柔软了起来。

他压抑下自己略有些高兴的心情，让自己面色看不出波动：“夜晨。”

夜晨看着他那双似古潭般深邃的眸子，不仅想起凤逐月那双红色的温柔眸子，心中一痛，但是旋即把这痛压了下去，她不会让痛苦击败自己，于是轻松地说道：“思茗，你的做法让我想起中古世界的骑士精神。”

“？”陆思茗不解地看着她。

她浅笑，抬头看天，解释道：

“I will be kind to the weak.

I will be brave and against the strong.

I will fight the all who do wrong.

I will fight for those who cannot fight.

I will help those who call me for help.

I will harm no woman.

I will help my brother knight.

I will be true to my friends.

I will be faithful in love.”

这是一段骑士宣言，却意外地适用于陆思茗身上。

“这是什么语言？”术法修行者，能力高超者，已经不为语言的界限所扰，但是陆思茗依然不明白那一段话的意思。

“我发誓善待弱者；

我发誓勇敢地对抗□□；

我发誓抗击一切错误；

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

我发誓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

我发誓不伤害任何妇人；

我发誓帮助我的兄弟骑士；

我发誓真诚地对待我的朋友；

我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夜晨笑着解释道。

“这……”陆思茗显然被她的话震惊，眼中发光，“就是骑士精神吗？是哪位高人提出来的呢？如此伟大……”

夜晨垂头低笑：“哪位高人提出来的，我不知道，但是能做到的没几个。”

陆思茗却陷入了沉思，他低头反复念着那几句。

夜晨只是怀着善意重新打量这苦思的男子，他天赋极高，年纪轻轻就诸国闻名，统领着比九夜历史更久远的鹿山神宫，却心思单纯，与人为善。他帮助自己，不求回报，给予信任，为心中信念而战。

相比之下，自己果然显得自私任性了。

她看着自己一双手，这双手纤长白皙，她也帮助人，却从来不超出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她不希望自己做个圣人，也不想做个自私的人，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她所能作的，就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眼见有需要帮助的人，施以援手，远不如陆思茗的尽心尽力，如果今天这群逃难的人只是遇见了她，她会为他们除去魔兽，指点他们如何快速到达结界城池。

这就是人吗？做适度的事，不去强求。

夜晨迷茫了，陆思茗帮自己，也是他认为自己需要帮助而帮助自己，不是为政治利益，不是为势力平衡。

而她现在，却只想救回逐月。

用这双手，去做下逆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