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神墓(五)(1 / 1)
这里,总是黑暗冰冷,我沉睡在这里,听地底的风声,阳光照不进这被神封印之地,我的身躯被禁锢在黑暗中,我的肌肤为虫豸啃噬,我的血液却流淌着神族的骄傲。
时光过去了多久,天上地下,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皆不知道。
我沉睡在这里,你千年一问,我的回答不变。
如今,封印过去千年,你却未曾降临……
无边的黑暗中,水凝成冰,形如剑刃,指向天空。
“上古邪神?”羽夜晰歪着脑袋想了想,“血潋你知道吗?”
“不曾听说。”血潋道。
“十哥,可是堕神他们?”十一想起以前之事,问着。
晚昼摇头。
“堕神之后,朱丹出生之前……”只能隐约推测出这段时间,然而这时间,亦跨度颇大。
“那邪神名为绘雨,不知为何原因,主人没有杀他,却留了他下来。我试着开启通道,打开这墓室的通路。”晚昼手中游走出一股金色的光芒,沿着墙壁的花纹游走,慢慢的四面墙壁上的花纹都被金色光芒填满,光芒迸射,宛如游龙。
最终,所有的花纹散发的光芒被聚集起来,六条光芒折射出来,汇集在这坑的中心,顶上巨石亦射下一束光芒,七道光芒所聚集的一点成为一只金色的光球,一个拳头大小,旋转起来,投射出光芒到夜晨背后的一堵墙上。
那堵墙顿时消失,紧接着,四周的墙面都消失,连顶上的巨石和脚下所在之地也消失了去,众人仿佛置身无边无际的黑暗,又仿佛身在虚空,不知方向,只能看到无数光芒小点在远方,汇聚成一条河流,光彩璀璨,夺人心目。
紧接着一条道路在他们脚下延伸开去,那是以白色光芒所成之路,蜿蜒至远方,看不到边际。
突然四周出现轰隆巨响,有什么东西涌来,越来越接近,带着十分恐怖之势向他们靠近。
无数幽绿光芒在他们四周亮起,宛如野兽的眼睛,它们潜伏在黑暗里,等待着接近,即使晚昼的火焰,也只能照亮他们的脚下,却延伸不开去。
“这是什么!”羽夜晰倒抽一口气。
顿时异变发生,似乎被倾注了大量的光芒进来,整个世界由黑转白,那白色光亮却极度刺目,让人看不到四周的景色,只能感觉触目之处,是没有杂色的白,就像在墨水中灌入大量的牛奶,连那黑色也被这白色所吞没。
几人只觉得身体一颤,失去了知觉。
好痛,四周好冷……
不知过了多久,羽夜晰醒转,却发现自己被人背着,缓步前进,映入她眼帘的是长长的甬道,一朵金色的火焰漂浮在他们身侧,她只觉得寒冷,没有温暖。
“血潋?”她出声问着,发现背着自己的人是血潋,身边只有一个晚昼,却不见其他人。
“嗯。”血潋给她一个回答,好让她安心。
“怎么回事?夜晨她们呢?”羽夜晰问着晚昼,却见晚昼亦皱眉,神色十分难看。
“我们已经触动了结界,激起了结界的反噬,刚才那股力量在结界中波动,我们各自为那力量所伤。错乱之中,我们已经分散,各在一地。”晚昼说话时,脸色苍白,“你亦受重伤,幸好我先找到血潋,再找到你,否则……”
“可是,你不是按照壁画所提,开启通路吗?”羽夜晰不解。
晚昼无奈道:“此乃我失算之处,主人所留结界,果然不易破解。”
羽夜晰叹了口气。
晚昼担心的看了血潋一眼,方才看他几乎自残的跪在地上,用刀疯狂的刺自己,神智皆失,若不是他先一步找到他,恐怕他已经失血过多而死。
看来这阵法并不简单,极易勾起人心中脆弱之地。
不仅暗叹一声,夜晨落入星瑟所设阵法,不知是凶还是吉。
“我们只有先找到他们,聚集在一起,进入阵法的中心,寻找脱离之道。”
她看着那些凶恶的人举刀杀死了那些手无寸铁的村民,鲜血的颜色成了整个世界的颜色,光天化日之下,恶人得逞,苍天何其不公!
母亲与父亲护了她在身后,与那些恶人对峙。
恶人笑得狰狞,她那时年幼,什么也明白,只能躲在母亲的身后。
鲜血似花一般绽放,父亲倒下的身影,母亲倒下的身影,两具身体覆盖在她的身上,要为她挡住最后的危险。
还滴着鲜血的大刀对准了她。
她被那人脸上的凶狠吓得哭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刀落下……
“乾姑娘?你怎么了?快醒醒!”一声焦急的呼唤猛地传来,犹如迷雾中划过的闪电,穿越重重纱幔与烟雾,出现在她的梦境之中。
“城主!”乾零零眼睛猛地一睁,仿佛回到了四岁那年,父母被害,城主赶来营救的时刻,也不看清眼前的人,只觉得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温暖一如记忆中那人,她痛呼一声扑到来人身上,已经完全忘记了现在的处境。
“城主!您为何不能早来一步,爹娘他们……已经被他们杀了……”她抱得很紧,语气虽然是撒娇,却也带着哭泣之语。
这样的语句让左封言停住了欲推开她的动作。
原来,她亦是父母早逝之人……
那一刻,左封言心中升起疼惜之感,放开的手缓缓的环住她。
就当她是自己失散的妹妹好了……
他这样对自己说着。
这里的当真凶险,因为这里会让你回忆起生命中最不愿想起的事情来,甚至可能让你陷入自残的境地,就为那些已经不可挽回之事。
一朵白色的莲花在烟云之中慢慢绽放,月下之白莲,在黑暗中释放出茕茕白光,温柔谦和,婉转美丽,轻轻飞到丽人的手上。
一黑一白两女子随着白莲飞入女子之手,同样倒下,十一全身戒备的看着这突然出现的蓝衣女子。
这女子却是极美丽,属于那种温婉却飘渺的类型,她一袭湖蓝色长裙,却半浮于空中,手中握着白色莲花,眉目低敛,面带悲愁之色。
她幽幽道:“你们当真不可放过绘雨大人么……”
十一催动全身真气,欲动法术,却发现力量流散,根本无法驱动法术。
“没用的,在这个封印里,神族的力量,根本无法发挥,这里会削弱你们的大部分力量。”女子摇头,她缓缓仰头,看了一眼天空,却只能看到无尽的黑暗,“无论是谁,进来此地,从无出去的人。”
“你想怎么样?”十一发现如她所说,自己确实无法动用法术,而从这女子身上亦感应不到神族的气息,“你本是人类,为何会进来这个封印之中?”
女子浅笑:“你关心那么多,有何用?反正,被我打败之后,你就会成为绘雨大人的食物,和这两个女人一样。”
“哼,我们幽冥使者岂是那么容易会被你们所击败的?”十一动了真怒,身体内真气凝聚,不能动用法术,那么用武力也是可以的。
女子亦是微笑,却是带着哀愁,如同秋雨之愁思,如秋水之多情,身子轻轻漂移到十一身后,双手搭到他的肩上。
“我倒是想早些解决了你,好早些看看那个女神转世心中所想的幻影。”
另一边,长长的甬道之中,蓝色的火焰静静的燃烧着,照亮了黑暗的一隅。
蒙关一头长发披散,身子略略的斜靠着墙边,唇边还有凝固的血丝,脸色苍白,他一手捂着胸,差点就在幻梦中一剑刺穿自己的心脏,幸好夜晨先一步发现他,一手打飞他的剑,不然真要一命呜呼。
夜晨蹲在他身边,手中聚集起蓝色的光芒,为他治疗胸口的伤。
与羽夜晰跟随九夜学习治疗之术不同,夜晨的治疗力量更似水之柔和,这是来自身体里的深层记忆。
蒙关静静地半坐着,看她专心的治疗自己,从他的角度看去,可以看到她的侧脸,每一个角度看过去,都很完美的脸,每一处都精致,宛如玉雕而成的脸。
她的头发垂下,与黑纱混合起来,却反射着蓝色的光焰,让她看起来别有一种清幽之美。
她此刻在想什么?蒙关不禁好奇了起来。
她收回治疗的水之力,慢慢抬起头,与他对视,毫不避讳。
“你与我接触,可知犯了男女授受不亲,若被人知道,你除了我谁也不能嫁。”难得真正的好心情,蒙关调笑道。
夜晨闻之不过回以一个冷笑。
“假设你在雪山之中跋涉,漫天风雪,天地之间,唯有你一个人,而你已经全身冻僵,仅凭意志支撑。而在此时,在你面前,趟着一个快要冻死的人,你救是不救?”
蒙关微微楞住,笑容凝固:“那人我可认识?”
“不认识。”
“既然如此,我尚无法自保,为何又要去救另一个素不相识,并且濒死之人?”
夜晨却笑:“可是在我那里,人人做答,自是要救,无论男女,面对此一考题,皆作此答案。”
“你那里?”
“是。不论真心与否,这就是出题者要的答案。价值六十分,很可能以此决定一个人一生的命运。”当年的高考题呢。
“所以,你的答案也是:救。”
“很可惜,我没有遇上那种考题。”夜晨摇头,“只是告诉你,在我们那里,我们所接受的教育告诉我们,生命之珍贵,要好好珍惜。”
“所以,其实你选的答案是,否。”蒙关明白过来,“你想告诉我,无论男女,若在你能力范围内,若是遇险,你会顺手一救。但是超出你能力之外,那就只能看那人的运气了。”
夜晨点头:“文人的浪漫,相信天地自有正气在,却不想到若真发生这种事情,会有多残酷。我很现实的,这点,蒙大教主亦是一样。”
蒙关笑:“看来我们都是同一种人。”
夜晨却笑着看他:“因为相信自己有能力去战胜那些困难,是吗?这种自信,有时候可会要命的。”
蒙关笑:“我人生之中,不可掌握之事,如今算来,倒是从遇见你开始。这里诡异万分,似乎会让人看见纠缠己身,十分痛苦之事,不知你看见了什么。”
夜晨转身笑道:“我若说看见小时候遇见一大群老鼠蟑螂之事,你做何感想?”
蒙关讶然失笑:“你竟然怕这些东西?”
“实在怕得很,平时若看见,我绝对杀生的,毕竟人性的弱点,我亦不能克制。”她老实说道,唇边勾起笑意,却不似当初与蒙关相对的那般虚伪。
蒙关只觉得心脏停跳了一拍,看见那发自内心的笑意,看到她眸中的狡黠,竟觉得她可爱万分。
“看来,你是属于那种看见老虎或狼去追逐兔子,也不会阻拦的女子。”
“因为那是生物中的循环,各有天命,不是吗?狼吃兔子才能生存,我若救了兔子,狼和狼崽又该如何生存?我可没有学佛祖舍身喂鹰的伟大情操,我只是红尘世俗中一个迷途小女子。”
这一回答,更让蒙关欣赏:“所以,即使在天寒之时,你遭遇饿狼,也不会去舍身喂狼。”
“没办法啊,因为我更想活下来,所以有可能那饿狼也会被我捉来烹调成食物呢。”夜晨俏皮的吐舌,轻松的话题总让人放松,不知不觉露出本来性格。
“你果然是个古怪而神秘的姑娘。”蒙关是真心赞赏,“但是我喜欢。”
夜晨闻言,转头看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但是迟了,本姑娘已经有中意之人,嘿嘿。”
蒙关笑道:“那亦不能阻止我喜欢你这样的女子。”
夜晨笑,蒙关见她真心而笑,不由得也跟着微笑。
一开始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在这样的微笑中弥散无形。
“看样子你是打算在原地等待。”蒙关见她没有继续行走的打算,出言问道。
“对,如果迷了路就停在原地,等待知道路的人来找你比较好,否则中途错过,那真是糟糕。”夜晨用手指戳着甬道上的壁画,“幸好你离我近,我发现了你。我相信晚昼会找到我们。”
“你可否告知,你与晚昼先生是何关系。”
“他,和十一,幻荧他们……我以前欠了他们许多哦……”夜晨一直戳着壁画,似无意识的动作,“怎么办呢?他们对我如此之好,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