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十八章 闲萦西风漫卷书(上)（1 / 1）
我们猜得一点不错，柳重国和月昇根本就不同意我们两个在锦宫久留，说什么还是回靖城安全。但我们决意不肯，于是柳夫人亲自来锦宫看我的时候，泪汪汪地从马车上下来，看到我装出来的那副容颜枯槁还强作欢颜的样子，泪汪汪地交待了一大堆事宜，留下了一大堆生活用品，顺带还把盈儿带了来，最后在我的坚持下，泪汪汪地回去。
但月夫人和碧儿他哥哥月恒来的时候就没那么好处理了。碧儿那时候已经有了五个月，肚子却异常明显，孕吐也挺严重，恐怕真的是被我言中了——双胞胎。所以我们只好把她塞到锦宫附近的小镇上的行云袖分店里藏着，然后和月家母子说碧儿正巧出去玩了，归期未定。于是他们等了七八天之后终于决定回去，毕竟月恒的公事也不能总搁着，阿骄也再三保证碧儿吃得好睡得好完全没有问题后，这对母子才终于离开了。
我和阿骄都恶狠狠地松了口气，一边吩咐下属去接碧儿，一边悠悠地品茶。
半年，来这里不过半年，一切都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
苏骄已经有了三家店面，并且在不断发展。婉扬的蘅川帮越来越壮大，近来已在西南地区颇有名望。碧儿，更是即将身为人母。而我，本分地做着挂名郡主，等着我的太阳把整个世界都照亮。
我苦笑，是该说老天的安排太戏剧性，还是说我们的适应性太强？
行云袖也不是初次见面时的样子了。二楼有了包间雅座，而三楼是我们的闺房——不，准确讲是我和阿骄的闺房碧儿的产房——别人是别想上三楼的。
我比较喜欢咖啡和奶茶，但这里既没有咖啡豆也没有红茶的制作工艺，我也就习惯了喝锦宫的特产。
斜阳——这种茶叶的名字。茶香悠远，如同夕阳斜照时的那一份安宁恬静。抿一口，略带苦味，又隐约有清爽的回甘。那感觉，如同在日暮之时回忆往事一般，虽然有对时间流逝的淡然惆怅，却又充满了往昔的种种甜蜜。
我更喜欢行云袖的厨师做的梅花酥。锦宫的冬天一点都不冷，所以梅花开的也少。行云袖的后院里就有几棵红梅，花虽然不多，香气却溢满了整个院子。能吃梅花酥的机会并不多，我却异常喜欢那种浓郁的香气在口腔里化开的感觉。
歇息了两个月，一点事情都没有。碧儿越发地慵懒，每天不是吃就是睡，我真担心她会生出一对猪来。阿骄自是不用说，忙着打点她的生意，争取早日实现她“把分店开到靖城”目标。而泽翌也是忙得很，我十次去欧阳府找他有九次落空，然后我就很怀疑，为什么一样是吃朝廷饭的，皓阳和云潋就这么闲呢？
这样的日子虽然平和，却也无聊得让人发慌。介于我之前的装出来的形象，连毒舌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太无聊了，无聊到连子夜都已经习惯了没事在桌上打滚，无聊到我也已经习惯了天天拿本无谓的史书随手翻过一页又一页……
我拨弄着头发，无意间触到了那月牙形的耳坠。于是想到了潋，想到了他在床上时的骚样……晃晃脑袋把那骚样踢出去，再想到云滟，想到她那副沉默的样子，又觉得有点寒心。然后我苦笑着想，人一闲下来就容易浮想联翩，还是去找点事情做的好。
“小姐最近总是不太高兴呢。”
盈儿在我身后必恭毕敬地站着，我看着她那瞪大眼睛的纯情样子，没由来地一阵厌恶。来能在柳府做那么长时间的卧底，难道还真的会是什么纯情小妹妹不成？比我还大两岁，却偏偏长了张十四五的脸，想必云潋也是看中了她能迷惑人的这一点吧？
这个时候还敢来找我主动搭话，正好她是知道我本性的人，拿她练练舌头也不能怪我吧？
“是啊，我无聊的很，你来陪我聊聊。”我放下手中的书卷，端起杯子浅呷一口，让茶香在整个口腔内弥漫开来，才悠悠地开口：“你告诉我，云潋现在，究竟有多少实力？”
盈儿呆了一下，愣愣地说：“小姐……我不知道……”
“不知道？”我挑高眉毛，看着她的脸渐渐变形，“你跟了云潋很久了吧？怎么会不知道？”
“这些事情，云少爷从来不让我们知道。”
“我们？”我来了兴致，“这么说除了你之外，云潋还有别的卧底喽？”
“……”多说多错，充分体会到我的敏锐，盈儿干脆闭嘴不说。
“都是女孩子？丫鬟之类的？”我继续追问。
“……”盈儿继续沉默，我就权当默认。
我撇撇嘴，“那他宠幸过你没有？”
“小、小姐……我……”
看她那愣愣巴巴的样子，看她那绯红的面颊，再看她那欲盖弥彰的心虚的眼神，不用她回答我就知道答案了。斜拉开嘴角，我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他那床上功夫不是一朝一夕练出来的。”
“小姐？小姐难道是……”她露出试探的神色——能从我的话里发现蛛丝马迹，她也确实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看来跟着云潋久了，就是会有成长。
“怎么？你来锦宫的时候，云潋有没有叮嘱你看紧我？”
她不答，我就继续攻击：“既然没有，那你还管我做什么？想你家云少爷的话，就蹲角落里一个人慢慢想去。”
于是从那以后，盈儿就再也没主动搭过我的话。日子又恢复到了无聊之中，我依然每天占据着靠窗的位置，享受微许有些凉意的风，一手翻着书页，一手端着茶杯，看那热腾腾的白气顺着风从一行行小字前袅袅飘过。
不自觉地叹气，这样的日子，总感觉缺少些什么。我的人生要是这样过，果然是不完整的。
无聊着无聊着，就到了过年的时候。这个时代虽然没有太阳历，我只能按照气温和时令瓜果之类的推算时间，估计应该是在二月份左右。
以前的过年，对我来说就是灾难。除夕的晚上，我要穿着大红的喜庆服装，坐在桌前一杯一杯地灌酒，拿着酒杯一桌一桌地敬酒，听一干商业界的菁英细数一年的业绩和利润，然后机械地鼓掌。从初一到十五，几乎天天要应酬，一日三餐不是请别人就是被人请，几乎都没有多少在家里待着的时间。我很佩服自己的胃在这样的轮番攻击下都从来没有垮过，也很佩服自己那份从来没有表达过不满的意志力，更加佩服自己的面部肌肉在接连十几天的皮笑肉不笑之下还没有僵掉。
而今年却很不同。我在三楼的窗口看到各家各户挂起的红灯笼，看到各家店铺前拉起的红条幅，看到每一个人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才意识到原来世界上淳朴的人也很多。虽然锦宫有很多生活糜烂的富家子弟，但更多的人却是真的怀着对一颗对新年的祝福和希冀的心。
“听说除夕那天晚上有烟火大会呢！”阿骄和我说的时候，自己也很兴奋，“我们行云袖也准备了很多烟火爆竹呢，到时候到院子里去玩？”
“好吧，让我也享受一下真正意义上的新年！”
斜倚在床上的碧儿笑弯了眼睛。她的肚子已经大到几乎把皮肤都撑破开来，才七个月就有了这种尺寸，我几乎百分百确定是双胞胎。阿骄和我同时斜睨了她一眼，想象了一下她这大肚婆在人群里的样子……
阿骄先一口拒绝：“你这孕妇就别去了，出了什么差池的话，安皓阳可饶不了我。”
“不要嘛我要去！”自打怀孕，碧儿的智力水平就一直处于直线下滑的状态，最近经常和我们撒娇粘腻，幸好她行动不便才屡屡让我们逃脱。
“不行你绝对不能去！”我也丝毫不给她转圜的余地。
碧儿瞪着我，无声地抗议；我和阿骄用四只眼瞪回去。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安皓阳，你死到哪里去了！快点来把这孕妇给治了啊！我在心里呼喊，可惜皓阳他们自打回了靖城就没有任何音讯，我也不太敢让盈儿传消息回去，毕竟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以后，靖城的戒备一定森严得可怕。
“你们太可恶了！不让我去，你们也休想去！”
“哼，我们怎么休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