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二章 朱颜未变心先改(上)（1 / 1）
回到将军府的时候，柳重国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前厅里喝茶。
我之所以一眼就认出他是柳重国，是因为这个人，实在太有将军风范了……目光如炬，不怒自威，气势磅礴，一看就是驰骋沙场，率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形象。
“爹。”我行礼。
他略一点头：“听说你刚刚去丞相府探视月碧儿？”
“是。”他连声音都这么有魄力，看来我还得适应一阵子，才能自如应付。
他剑眉一挑：“怎么？你也知道关心人了？”
“爹，歌儿自知从前犯下许多错事，但歌儿也已到二八之龄，该是懂事的时候了。尤其经过这次之后，歌儿决定要改过自新，学习做一个大家闺秀，不再给将军府丢脸。”
我说一句，柳重国的脸就变形一分，等我把话说完，他的眼睛瞪得老大：“歌儿，你，你是不是发烧？怎么……”
喂，我也太郁闷了吧，女儿懂事你难道不该高兴吗？你那是什么反应啊？
“老爷，你怎么能这么说。”柳夫人白了他一眼，继续发挥她的宠女本领，“歌儿懂事了，那是好事啊。”
“嗯，好事，好事。”吃了老婆一卫生眼，柳重国干笑着应了两声，又奇怪地瞥了我一眼。
我在心里狂笑，敢情这将军是个妻管严……
“那好，明天娘给你请靖城最好的先生，凡是歌儿想学的，都可以学，好不好？”柳夫人笑着问。
我甜甜一笑，轻轻答应。想必这笑容一定很有杀伤力，连柳重国也捋着胡子微笑起来。
闺中生活第一天。
摆在我面前的是一把十八弦的古筝。
以前我们宿舍因为住着琴，什么古琴琵琶，长箫竹笛，凡所应有，无所不有。我床底下就塞着一把古筝，没事的时候经常拿出来玩玩，实在无聊了还和琴学了那么点皮毛。不过琴的那一把是二十一弦的，不太一样。简单地试了试音，虽然少了几根弦，不过音律大致还是差不多。
因为多多少少也接触过一些，再加上那位颇有仙风道骨的老师点拨，很快我就能掌握住音调和节奏，熟练的弹拨技巧还得到了老师的大加赞赏。
但是琴弹古筝的时候好像不是徒手往弦上面按的——等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玩了一上午，指尖痛得要命，就差没长水泡了。
送老师出去的时候，柳重国刚好下朝回来，一声不吭地坐在桌旁，脸色阴沉。
——真是调查越国国情的好机会呀！
“爹，”我还是很谨慎地挑着用词，“最近越国情况怎么样了？”
柳重国长叹一声，“你也不是不知道，最近蘅州一带大旱，田里颗粒无收，我多次请命陛下免除赋税，可是尚书府的那群小人只知道自己吃饱穿暖，全然不顾百姓死活——”他说到这里面露愤色，“尤其月昇那老东西还在旁边煽风点火，陛下竟然丝毫不肯减税……赈灾的款项虽然一批批拨了下去，可真正能到百姓手里的不知还有几成？这样下去，蘅州百姓的日子还怎么过？”
一丝笑意悄然漫过我的脸，又瞬间隐去。
天灾人祸，奸臣当道，官吏贪污，尤其这越王还亲佞远贤——这不是亡国之兆是什么？上天注定要我穿越到这里，我自然也不能客气。
“爹别生气，保重身体要紧。”我奉了杯茶给他，“长此以往，定然官逼民反，到时候他们就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了。”
他接过茶杯，紧紧盯住我，“歌儿，你怎么也知道关心朝政了？而且——”他眯起眼睛，那眼神犀利得几乎要把我看穿，“官逼民反——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见解？”
不好，得意得有点忘形了——不过这老家伙不愧是官场里打拼多年的老手，还真是有够敏锐的，以后在他面前还得更为小心才是。
“歌儿见爹爹这几日面有忧色，自然知道定是朝中之事让爹犯愁。”多好的借口，多孝顺的女儿，“至于官逼民反，历史上这样的例子也不少，歌儿虽然读书不多，这一点还是知道的。”
柳重国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但我这临时编的理由他究竟信了多少，还真是个未知数。如果因此让他对我产生怀疑，那还真是不妙……
“歌儿真是懂事了。”他捋着胡须笑起来，似乎因为女儿的懂事，连日来的忧虑也减轻了不少。
我暗暗舒了口气，果然父亲还是不会轻易怀疑女儿的，尤其是从小宠大的独生女。便宜还真是让我占尽了。
“做女儿的能为爹分忧，也是一种荣幸。”我故意笑得腼腆，然而心里，早已乐翻了天。
下午的时间是空闲的，我便在靖城大街上随意游荡。
靖城还真是不一般的繁华，可惜这样的繁华只不过是外强中干，强弩之末。揭开表面的这一层浮华，它的内部早已是千疮百孔——蘅州大旱，朝廷居然丝毫不减赋税，可见当朝的统治是多么腐朽。柳重国提到的尚书府，肯定不是善辈，身为六部尚书岂会不了解旱情的严重？可是他们却主张不减税，其贪婪毒辣，可见一斑。还有月昇，估计也是和尚书府一个鼻孔出气的，明显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有柳重国还比较像个忠臣，不过他独木难支，从他建议减税却未得批许就看得出来。赈灾的款项被层层克扣，可见朝廷如此，各地各级的官吏也丝毫没有一点民生的观念，百姓过不下去，自然会反，无数的史实都证明这一观点的正确性。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没有了百姓，这江山要来何用？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越国气数已尽哪……现在民怨四起，乱民揭竿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不过窝在这繁华的统治中心终究是不能了解到更为确切的情况，我还得争取机会，到那个大旱的蘅州去看看才行。最好还要叫上碧儿，她鼓动人心的本事比我厉害，没准能掌握住一两支乱军，也好作为日后的筹码。
但那也得过些日子再谈。现在，我还是得做好我的柳家大小姐。
闺中生活第二天。
今天学的是围棋。
围棋这东西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而且我对这种一下就是几个小时的东西没兴趣，又不好直接跟老师翻脸，只好用手指在我的黑棋盒子里搅来搅去。
连打了十几个哈欠之后，我突然有了主意。
“老师，”我朝着那正讲得吐沫横飞的老师笑了笑，“老是这样下也没意思，不如我们换种玩法啊。”
……半个时辰之后。
只见那老夫子一边擦汗一边对柳夫人说：“夫人，如歌小姐的聪明才智，在下不及万一。为了不耽误如歌小姐的大好前程，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我得意地理了理头发，看着眼前的棋局——围棋我是下不过你，不过黑白棋你当然不及我万一。我自认也是个黑白棋高手，你一初学者能被我杀得还剩四个角是白子，也算你天资聪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