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 38 章（1 / 1）
沈舲篇。
哥哥是多么杰出的一个人哪，当年京中多少青年才俊，又有哪一个能比过他的文韬武略？但他却说不愿入仕，一个人跑遍南疆北漠的行商去了，谁也劝不住。其实，我哪里会劝他，我自豪还来不及呢，有谁的哥哥能像这样做什么都佼佼于众，有谁的哥哥能像这样活得骄傲而潇洒！
有时候我也会想，哥哥以后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女子呢？可想了又想，觉得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配得上哥哥的女子。那么骄傲的不羁的哥哥，走遍了大江南北，见过多少如水美人、似菊英雌，不也没有碰到令他倾心的女子么？所以那样能够配上哥哥的女子，自然不会存在。于是在心里偷乐，哥哥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可是，有时候又会想，哥哥会不会觉得寂寞呢……
然后，那一年，哥哥的信中突然就提到了一个女子，他说，他碰到了一个心性很像我的人。一笔带过的文字。当时我就想，怎么可能有像我的人，我可是哥哥的妹妹啊，唯一的妹妹，怎么可能有人像我呢。
哥哥自小就疼爱我，什么都给我，什么都顺着我。哥哥行商后，信总是从四面八方寄过来，戈壁荒漠，高山碧陆，海岛平川，信纸上仿佛也沾染着各地的泥土……但是，信开始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从一个地方寄出了。等我意识到当初只是文字间一笔带过的人，渐渐有了名字，渐渐有了表情，渐渐占据了信中越来越多的篇幅，这时，哥哥寄来的信已经是全然的沾染着那个江南小桥流水的气息了——哥哥，我的哥哥啊，那个畅意山河、无拘无束的哥哥啊，居然缓下了他的脚步，居然定居在了江南！
哥哥业广，在江南的似只是哥哥产业中很小的一处，美食名声虽胜，怎么能留住哥哥呢？留住他脚步的自然不是那名为锦名楼的美食。
只是，哥哥的信中开始感叹了，明明一开始觉得很像的啊，怎么渐渐的就不像了呢，舲儿啊，她怎么就越看越不像你了呢，其实根本完全不一样的人啊。
自然是不像的啊。我一开始就知道。
怎么可能像我呢，我是哥哥的妹妹，她又不是。
哥哥信中说，他要帮她。
他信中说，她怎么就不要他帮她呢。
他说，她怎么就选了那个一个男人呢，虽然说是假的，但是那么懦弱的一个男人啊，怎么配得上她呢，就是假的也配不上啊。
他说，骆宏为什么不愿意娶她呢，这么美丽这么好的一个女子，骆宏怎么就不愿意呢，如果换了他，只要能帮得上她，他就会愿意的啊，怎么骆宏就不愿意呢……
我的哥哥啊。
哥哥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他怎么就开始糊涂了呢。我偏偏不告诉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他，我是哥哥的小妹妹，不懂事的小妹妹，有些任性的小妹妹啊。哥哥信中的那个人，并不美丽，并不贤惠，并不温柔，她甚至都看不到哥哥的好，又怎么能够配得上哥哥。
我为什么要告诉他。
我就不告诉他。
我的哥哥，哪里需要我去告诉他些什么。
我哥哥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糊涂呢？
自然是不会的。
所以，哥哥他只是还没有碰上心动的女子。
要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哥哥心动呢？我开始苦恼。如果娉烟姐姐没有成亲就好了，那么美丽的娉烟姐姐，连我看了也会心动的娉烟姐姐，至少也该是那样的女子，哥哥才能看上眼吧。反正不是那个江南的粗陋女子。
然后，哥哥来信说，她要成亲了。
看，我就说吧，哥哥并没有心动。如果真心动了，哪里还会让她与别人成亲啊。
可是，这次的信怎么就这么短呢，那个向来会给自己不能出远门的小妹妹诉说天下见闻的哥哥，怎么这次就写了这寥寥几字呢。哥哥的字当年是京城闻名的书法，看他的信看他的字本就是一种享受美，这次怎么就寥寥几笔呢，让我看得都有些隐隐的失落。
幸好接下来哥哥的信又恢复正常了，好多好多的趣事，好多好多的快乐，不再出现那个名字，不再出现那个人。看着看着，先是高兴起来。可是——我又是怎么了，我怎么也变得奇怪起来，这么高兴的信，我怎么看到最后却觉着心里堵得难受呢。
然后。
有一天，哥哥回来了。
以往哥哥每次回来都会提前报信，这次却回来的那么突然。但对于哥哥的出现，我自然是高兴的，让人准备哥哥喜欢的酒，让人做哥哥喜欢的菜。
哥哥却忽然问道：“舲儿也长大了，有喜欢的人吧？如果有的话，就告诉哥哥，父亲那里自有哥哥替你去说。”
怎么，难道哥哥还担心爹爹会左右我的婚事。
我的哥哥呀，你自己要担心的事情已是那么沉重，怎么还要担心你自私的妹妹。
这个哥哥呀……眼泪不知怎么的就自己流了出来，模糊了双眼，然后终于可以看不见哥哥消瘦的双颊。怎么就突然间就瘦了这么多呢，我的哥哥啊，我向来骄傲的哥哥，怎么就变得比秋日里的寒风还要萧瑟了呢。
我这个总是很聪明，比谁都聪明，但是偶尔又糊涂了的哥哥呀……
——你怎么就在那时候糊涂了呢，你怎么就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糊涂了呢，她哪里像你的妹妹了，她怎么会像你的妹妹呢，你怎么就糊涂了呢。
——你既然糊涂了，为什么又要在事后聪明回来呢，为什么又要在事后才想透彻呢。
心里越来越痛，痛到连呼吸都哽咽，只能抱着他“哥哥”、“哥哥”的叫着，断不成声，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哥哥，我错了……
我怎么就没有早点告诉你呢……那个人虽不是最好，可是毕竟是哥哥喜欢上了的啊，我当初既已看出，怎么就没有告诉你啊……哥哥啊……
“怎么又开始撒娇了呢……”哥哥拍着我的头，轻声说。
我哪里是在撒娇啊，我是在替我的哥哥哭泣呢。
我的哥哥啊，现在看着自己最喜爱的妹妹，眼神都是忧郁的，那在看着那个人时，该有盈满多少的酸楚与悲伤啊！以后，你的眼睛里面，除了她，还能够看到其他的女子么，我异常骄傲的哥哥，以后还有谁能入你的眼啊！
我会弥补的，哥哥，如果有那么一天，如果有那么一个挽回的机会，无论做什么、怎么做，我都会替哥哥挽回的。我发誓。总是爱护着我的哥哥，下次轮到我来爱护他了。
再然后，几月后，哥哥的一封信送到了京城，附信送来的还有另一个消息：她要来京城了。
我看着信，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