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1 / 1)
楼安自小都是一个乖顺的孩子。或者该说是沉静的。
小时候,当许多亲戚的孩子们一起玩闹的时候,他多喜欢一个人在一边看着,很安静。
然后进学堂。
然后出学堂。
再然后,就是现在了。
没有什么大的起伏。走过的路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条直线,没有波折。
别人对他的印象,嗯,应该怎么说呢……是温文尔雅吧,行走着,笑侃着,品茗着,总是悠悠的。
所以,天晓得他有多少年没有跑过了。
但是现在他在跑,跑得急急。
因为柳若怜在跑,跑在他前面,而且是突然奔跑起来的,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跟着追出了好一段距离。却不想这一追,动辄几步他已经脚软。
但是几步之外,柳若怜还在他前面没有停下来。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怎能输了她一个闺阁小姐?这一点身为男子的自尊,他也是有的啊。于是,提劲继续追去。
眼角又瞄到了骆宏的身影,正在原地奇怪的看着他们。
唉,现在他是连和骆宏的客套话也免了,径直冲过他的视线,只盯了前面那一抹粉色在人群中穿梭,就怕一个闪神失了她的身影。
终于,伸出的手指几乎可以抓住她的衣角了,她却一个侧身往横里去了——这才发现哪里是自己追上了人家,分明是人家已经到达目的地而停了下来。
抬头一看,“锦名楼”高高的匾额。
“快点给本小姐准备一间雅座!”一进门她就揪过小二的后领,恶恶的神情连楼安看了也不觉脚下一滞。
可能是动静大了,酒楼中原本正食着的客人纷纷将目光聚焦了过来。
他本想规劝,可一路追来气息尚还未能平稳,张开喘息着,咽喉中涩得难以开口。
不由的想起湘怡。
湘怡是一个美丽温婉的女孩子,总是淡淡的笑着,既不招摇,也不阴郁,宛若披雪而绽的红梅,衬着一枝净白微冷的晶莹,越发的惹人怜爱。
那样柔美的湘怡,连说话也是莺莺动人的,从来不曾像柳若怜这般的嚷嚷。
摇头。
不能认同。
回神间,一个声音,悠悠然然,从楼上传下来:“我道是谁胆敢来我锦名楼里闹事,原来是你!”
楼安抬头看去,楼上下来一人,紫衫锦带,讪讪的立在楼梯上,说不出的清逸脱俗。
这样出色的男子,连他也是相形见绌的。
不由的,他转首向柳若怜看去。
柳若怜见人来后也笑了,先前怕是装出来的凶煞,此刻全化作了眼角的一抹柔意:“锦名楼由您老坐阵,哪会有不要命的人来讨苦头吃?”忽而叹息,“我若不是这般干戈故意制造些动静,只怕得了钱掌柜通知的您老,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出来见我了吧……怎么,还真怕我拆了这儿的招牌不成?”
柜台后一个掌柜样的中年男子刚刚走进,却被她这一声给惊住,堪堪转过身来,脸上尴尬的笑着,不咸不苦的。想来便是那一个被指了名的去通风报信的钱掌柜了。
锦名楼。
品香阁。
对座的男子。
邻座的女子。
被忽略的自己。
这已经是今天自己第二次陪着自己的新婚妻子与别的男子会面了。若是换了别人,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楼安常常会想这样的问题,又或者是,最近他想到这样的问题的次数越来越多。
只因为一个人。
柳若怜。
如今,这一个女子正与那紫衣男子相对峙着。
紫衣男子叹息了。
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叫了一桌的食物,精致的,远超出了他们三个能吃的范围。然后还很好心的对楼安说:“你看,锦名楼的大老板知道我身上没带钱,所以这么好的饭菜,都由他老人家做庄了。你也要记得谢谢人家啊。”
“怜儿,你在生气吗?”终于,紫衣男子轻声的问。
“我为什么要生气?”柳若怜撇目看他,“或者是您老做了什么会令我生气的事,所以心虚了?”
“还说没有生气。想我也是青年才俊、英姿年华,却声声被你叫了这么多次的‘老’人家。”
男子叹气,很深的那种。他并不像那种经常会叹气的人,眉宇间更似是习惯了在人前意气风发的。
但是如今却在叹息着,无奈着。
楼安突然觉得很欣慰。显然他不是唯一对柳若怜无措的人,只要一想到这一点,他竟然发现自己的心情居然是雀跃的,对于这一个与自己同命相连的男子的遭遇,甚至还有着一丝的幸灾乐祸。
这样的感受很新奇,至少对原本一直接受着儒学思想教育他来说,这哪怕一瞬的坏坏的念头也是别具奇意的。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些许的苦涩与无奈的话,现今的心境已经截然不同了,相反,更多的是好奇,好奇这一个名叫柳若怜的女子,究竟能将紫衣男子束缚到如何的地步。
于是,平静了。
平静的于一边静待着事情的发展。
柳若怜当然不会知道楼安心境的变化,应该说,她从不曾注意过,也从不曾想到要去注意。从某种程度上说,她甚至没有正眼看过那个名为她丈夫的懦弱男子。所以她才会这般若无其事的带着他会面秦漠,然后又跑来锦名楼。
现今,她的注意当然也不会落到楼安身上。
她看的人是紫衣男子。
她说:“刚才我遇到了骆宏。”
说完的时候,紫衣男子便开始往后缩,堪堪的干笑:“哦,是吗。”
“您老不会记忆太差,已经记不得骆宏是谁了吧?”柳若怜挑目,明明是笑着的,却让人寒寒的,“人家可是让我问候您的呢。”
楼安并不笨,所以在她提到骆宏时便已猜到了男子的身份——这一个,应该就是当初骆宏提及的“沈航”了。
原来他就是沈航。
心上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惊异。直觉的,沈航就该是这样出色的男子;这么出色的男子就该是那一个沈航。
猜想之余,只听得那边沈航一声叹息,哀怨至极:“我早知道有这样一天的,却不想来的这么快。”
她却笑得更美丽了,眼角有着很优雅的曲度:“你当然想不到我会在成亲的第二天就出门来。”
楼安看着她。
他从没见过有人的眼睛能像她那般生动。至少不是在看他时的那般单调——她看他的眼神多是鄙视的,当然的。
这样想的时候,就看到了她的眼转过来看他,然后是沈航的。
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否则怎么自己就成为了他们注视的对象?不是该一直被忽视着的么。
沈航打量着他,毫不客气的,然后皱眉了:“就是他吧,那个楼家的二少爷。”
楼安想,一个人会当着别人的面毫无顾忌的说出这样轻慢的话,不是不谙世事,就是极度的自信和骄傲着的吧。显然,沈航不是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