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长河落日荒烟缈（1 / 1）

关外，一望无际的草原。天空中偶尔有几只鹰翱翔而过，发出几声豪放的鸣叫。

曲苑锦将车停下，取出携带的水袋喝了几口水。接着她打起车帘看向靠在车内的颜萧，但见他双目微闭一副安宁的神色，她不想打扰他。几日来，颜萧的毒似乎又加深了，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时间也越来越长。自己的血似乎已经不管用了，曲苑锦想着颜萧几日都未曾好好休息，如今见他难得睡得这般安稳便回过身去继续赶路。她刚一扬起马鞭，就听得里面颜萧轻咳一声。

“瑗瑾，现在到哪了？”

“这里离上京还有一百里的路程。以我们的脚程大约七八天便能到了。”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你的头还疼吗？要不要喝点水？”

颜萧怔了一会说：“我们不去上京，去东京。”

“去东京？那又要多走许多路，你的身体能受得了吗？”曲苑锦的语气有点担心。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曲苑锦觉得颜萧许多时候都是温柔的。只有在毒发前后的几个时辰内才会变得脾气暴躁，言语恶毒。慕容海棠也说过颜萧体内蛊与毒融合已衍化成了一种新的毒，如若不及时解到时便会心智大乱，筋脉尽断而亡。现在，颜萧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智，性情时好时坏变化很大。恐怕离毒发所剩的日子不多了。

“没事，我还行。继续赶路吧。”颜萧柔声道。曲苑锦刚欲下鞭，只听得颜萧叹口气道：“让你一个女孩子赶车，风鬟雨鬓的，真是难为你了。”声音很轻，微如蚊蚋。但曲苑锦还是听见了，不仅听见了而且如雷贯耳字字都烙在心上。

他竟然在关心她，曲苑锦心中一动。从小到大师父除了打骂她不争气之外就没有其他任何的语言，就连她每次完成任务回来，师父也从不称赞一句哪怕是一个赞许的眼神她都没有得到过，更别说是关心的语句。曾经，她以为自己的生命中除了杀人就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可是今天她突然觉得天是那么的蓝，草是那么的青，如果就像现在一样能在草原上策马奔驰，即使是一天也好过呆在暗门一刻。

曲苑锦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阳光分外得明媚，白云分外得舒展。她的心仿佛被羽毛轻轻地划过，痒痒的，软软的。她举起鞭子朝马身上一抽，马就撒开腿奔起来了。她下意识地哼起小调来：

刺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听着曲苑锦悠扬悦耳的歌声，颜萧觉得心里无比的平静。她清亮的歌声好似一汪清泉缓缓流入颜萧的心中，滋润着那颗干涸已久的破碎的心。本以为这世上除了纪小荷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会在乎他的死活。可是每当自己毒发剧痛难忍时，她都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鲜血来救他。她是用自己的命在为他续命。瑗瑾，你是个好女孩，但愿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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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草原上前行，渐渐化为一个黑点向着远方奔去，消失在地平线的一头。而此时正有一双眼睛盯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主人，需要继续监视他们吗？”

“暂时不要打草惊蛇。他们既然改道去了东京，定有内情。吩咐下去让人在东京做好准备。我倒要看看，这位号称大辽第一才子的聪明人会有怎样的动静。”

“是。”

“慢着，他身边的那个女的好像是暗门的人，你派人去查一查。以现在的局势我们不便与国师翻脸。切记万事小心。”

身后的人无声地退下。

那个被称为主人的男子，长身玉立，衣袂飘飘，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原的一个小丘上。落日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那遗世独立的背影透着一股毁灭的决绝。

火红的落日烧了半边天，静静地悬在眼前，仿佛要将人整个吞噬。男子轻声吟诵：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耶律赟，耶律彦过不了多久我就让你们下地狱，以慰我全家八十一口在天之灵。爹、妹妹，你们等着。等我杀了他们为你们报仇，我就下来陪你们。

他突然放声大笑，笑声爽朗豪放，然而那一串长长的尾音中却藏着无尽的凄怆与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