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自有暗香来（1 / 1）
义庄。
破败的门前挂着两只残破的白色灯笼，一阵风吹过仿佛得了精魂一般向人扑来，摄人心魄。院内稀稀落落地长着几丛杂草更添几分荒凉之气。
赵余阳快步穿过院子走进停尸间。仵作老孙头早已在那边等候，见他进来忙迎上来：“赵大人，往这边请。”
“这就是今天刚发现的遇害者？”
“正是。今早打更的在城东发现的，然后就报官了。”
“当时可有何可疑情况？”
“打更的只是看见遇害者躺在地上，还以为是摔倒了。走近看时才发现颈部有道伤痕，半幅衣服都被血染红了。可怜那打更的吓得不轻。”老孙头一脸的同情。
“你验过尸后可有新的发现？有没有其他可疑之处？”赵余阳面无表情地打断老孙头对打更的发表同情之词。
老孙头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把话扯远了，忙正色说：“大人请到这边看，这名遇害者全身上下除颈部一处伤痕外均完好无缺。也没有挣扎打斗留下的淤痕。据我多年经验判断，她很有可能是被人迷晕后再惨遭杀害的，颈部的伤痕是致命伤。”
老孙头顿了顿，看一眼赵余阳，只见他全神贯注若有所思的样子，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这与此前发现的几名受害人的死法相同，应是一人所为。她颈部的伤痕略显粗糙，隐约可见几道奇异的花纹，应该不是一般利器所致。不知是个什么怪异的凶器？”
“是簪子，绾发用的簪子。”沉默许久的赵余阳突然开口道。着实把一旁自言自语了半天的老孙头吓了一跳，心想这位爷可真怪，喜欢出其不意地蹦出一句话来把人吓半死。尽管这么想，打不还是陪笑说：
“大人您真是好眼力。一眼就识出凶器为何物。”
赵余阳刚才出神的原因是那个死者正是他十天前才在玉颜斋见过的林小姐。他甚至现在都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浓浓的茉莉香——那盒叫做“珊瑚影”的胭脂的香味。
“唔。老孙头，你看看她脚上是否沾有红色的泥土？”
闻言，老孙头仔细检查了死者的鞋和袜。他惊奇的发现死者的鞋底分外的干净，似乎刻意清洗过。这其中一定有隐情，说不定就是破案的关键所在。
“鞋底被洗过，以前一定沾了什么易暴露凶手的东西。”
“死亡时间？”
“从尸体的硬度和尸斑的生长情况来看应该是十六个时辰之前。”
“你的意思是她最早也是昨天才被害的。”赵余阳冷冷地说。
“呃，小的正是这个意思。”老孙头怯怯地回话。这位官爷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威严的气势，着实让他有点发怵。
赵余阳若有所思，默默地走出义庄。眼前交替着出现林小姐昨日骄横的表情和现在死灰的脸色以及颈部那道狰狞的伤痕。
被清洗过的鞋底，颈部特殊的伤口，没有反抗的死亡，奇异的红色泥土……这一切都让赵余阳不得不联想到一个人——颜萧。尽管他不太相信像颜萧这样的人去杀人，但一切矛头似乎都指向了他。而且凭他办案的经验可知，越是看着善良无害的人越有可能是最后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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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义庄出来，赵余阳迎头撞上了前来认尸的林老爷一家。林老爷脸色惨白双眼凹陷，分明是悲痛欲绝，现在的他同躺在里面的林小姐已经没多大区别。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家丁，急匆匆地经过赵余阳的身边。随后屋里就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紧接着就看见老孙头护着脑袋窜出来，径直躲在了赵余阳的身后。
“赵大人，救救老头我。林老爷怕是疯了。”话还未说完，就看到林老爷率领众家丁冲到了赵余阳面前。
“你是京城里来查案的官？混账！你不去抓凶手，却在这伙同这老不死的乱动我女儿的尸身。你这混蛋！”说着林老爷抡起拳头朝赵余阳脸上揍去。赵余阳没有躲开，反而迎上去结结实实地挨了他一拳。
林老爷打了赵余阳一拳后便掩面而泣，那是一个父亲最大的悲痛。两个女儿早就远嫁他乡，只有小女儿陪在自己身边，如今连小女儿都……
赵余阳本可以躲开那一拳，但他觉得自己该打。受命前来查案，不仅没有抓到凶手反而使更多的人受到伤害。他真的该打，他对不起杭城的百姓更对不起身陷牢狱的父亲。再看一眼面前失声痛哭的另一位父亲，他的心情五味陈杂。
思绪有点乱，他大可以抓了颜萧结案但总觉得有地方不对，不想就这样回客栈，又不知该往何处去，一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荡。
突然人群骚动起来，人们纷纷涌向两边。赵余阳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匹受了惊的马正在朝这边狂奔而来。大家推搡着往两边挤来躲避这场飞来横祸。这时，只听见一个女人哭喊的声音：“孩子，我的孩子不见了。”
赵余阳往四下一看，发现一个孩子正坐在街心，一脸惊恐的表情压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是怔怔地坐在那。马越来越近眼看着孩子就要葬身马蹄之下，两边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惋惜的低呼。不及多想赵余阳已经飞身而出，迅速移至小孩身边一手揽起他，转身奔回人群。
这时人们发出了更大的一声惊呼，原来此时街心还有一人。只见他一身白衣飘飘欲仙仿佛谪仙一般浑然不觉即将降临的灾祸，依旧悠闲地漫步在街头。赵余阳本想再次冲出去救人，但马已奔至白衣人身前。说时迟那时快，白衣人转身挥袖一带，如雪的衣袖轻轻抚过那匹马的鼻子。忽然，那马像是中了咒一般竟生生地停在了白衣人的面前，然后两眼一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地砸在地上扬起些许尘土。
人们不禁纷纷感叹，像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人怎么能轻而易举地就把一匹疯马制服了。白衣人拍了拍衣袖拂去那不知是否沾到尘土，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人们见危险已除便开始四下散开各自奔波去了。
“这位公子请留步。”能如此轻松解决一匹发疯的马绝对是一个高手，赵余阳心想。
只见那人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神情衬得他越发的风华绝代。颜萧就这么看着赵余阳，“这么巧，这杭城真是小。在这也能碰上公子你。”
“我当是谁这么有本事，原来是颜老板你。”赵余阳仔细观察着颜萧的表情，继续道，“在下有一事讨教。不知颜老板是怎么制服那匹疯马的？”
“没什么。只是做香粉人家常用的香料罢了。”
“不知是何香料，可否告知在下？我是在好奇。”赵余阳紧追不舍。
“也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不过一些迷迭香而已。”
“那……”赵余阳本欲再问些事情。可是话还没出口，颜萧就潇洒地转身离开了，把他独自晾在街头。
颜萧信步走在前往灵隐寺的路上，回想着前天在此碰到曲苑锦的情形。他的心很乱，明明知道她不是纪小荷，却又期望她能是她；明明知道是自己多想了，却又希望能再次见到她。颜萧停在了一个三岔路口，踟蹰不前。去灵隐寺，还是去……
他从这个路口踱步至那个路口，如是来回多次，最终下定决心去灵隐寺找苦禅大师。或许他能解开自己心中那个不应存在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