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1 / 1)
回到家时,夜已经很深。我抬头,客厅的灯亮着,心里微微的一沉,顾大小姐在上面的。
舒展说要送我上楼,我拒绝。我的理由是:“我知道你不放心顾盼,可是你现在深更半夜去关心她更不合适。”
舒展想说什么,我脸一板:“何况,你关心的对象,只能是你的女朋友我,方浅予。其它年轻女性,你都得收敛一下你的关怀。放心,我不会打你心爱的顾盼也不会踢她,不要把我想象为老巫婆,我顶多脸上没有微笑嘴巴闭上不说话而已,没有你设想那么强大的杀伤力。”
舒展让我说得讪讪的很不好意思。他说:“那么你早点休息。”他吻一吻我的唇,然后驱车离去。
我在黑暗的楼道里站了好一会儿,有点留恋于舒展之前留在我唇上的温度。今天晚上,总的来说过得很愉快,虽然之前舒展有点言行令我不满,可是最后,我们还是过得情意绵绵。
我只想记取愉快片段。其实,一对伴侣,若可以随时令对方感到愉快,已经是至高境界。
放缓脚步,我慢慢的拾级而上。在心里决定,回家就直奔我的房间里,不去惹无谓的闲气来生。
啊哟,我的房间忘记了叫锁匠来加锁,我这会儿才想起来。
掏出钥匙打开门,我在玄关处换上拖鞋。从客厅一边走过,我正想径自进屋,赫然发现坐在客厅的不只顾盼,还有昨晚今早都碰到的那名容易害羞的男子——庄亦谐。
他正向我望来,看到我视线投向他的方向,连忙含笑颔首。我也只好微笑着点头。
心里有点不悦,顾盼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在一个人在家里时放人进来?那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虽然庄亦谐看上去不似坏人,可是毕竟他们之间才见过一面,能了解多少?
我又不想过去与他们一起坐下来作宾主谈笑甚欢状。顾盼坐在沙发上,眼睛很警惕的向我扫来,那是防卫与拒绝的眼神,我在心里想,难道这小妮子与害羞男有点来电?
也不奇怪,毕竟庄亦谐有极好皮相。换了我十六岁,身边有这样英俊的男子,也许我也会晕其大浪。
我淡淡的说:“嗯,你们慢慢谈。”自顾自往我屋里走。
庄亦谐恍然大悟般的站起来:“呵,原来这么晚了。真是抱歉,我没注意到,现在我该告辞了。”
顾盼嗲嗲的留他:“庄哥哥,哪里有很晚?你再陪我说一会儿话嘛,我一个人呆着很寂寞的。”
我又想起我想问的问题。他也姓庄,不是是否巧合?或者,他真与小虎他们一家有着亲戚关系?
可是此际显然不是问这个的好时机。我不过在客厅通我卧室的过道上逗留了三十秒,顾盼都向我飞来了怨毒眼神。
我加紧脚步往自己房间里去。
听到庄亦谐在拒绝顾盼:“不,真的很晚了。你还在发育中也需要充足睡眠。”他与顾盼说话倒言语流畅得很。
顾盼仍是在挽留他,他坚持的站起身往外走,走前不忘同我打招呼:“方小姐,告辞了。”
我不得不在房间门口站住脚,回头同他应酬:“没有关系,欢迎随时再来。”
他一出门我马上闪身进屋关上门。
用清水洗了脸,我正打算做一个脸部按摩,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忍耐的去开了房间门。
顾盼站在我房门前。她恨恨的瞅着我,问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很疑惑。今天我很忍耐,何曾对她做过什么?如果我真要做什么,方才便可以发作。刚才从客厅经过,我已经看到茶几上沙发上随处乱扔着零食袋子,餐桌上一只吃剩的盘子也没有清理,我都一一忍过,没向她兴师问罪。
我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还是很怀恨的样子:“你一回来,庄哥哥马上就走了。你们把我扔在这里不管我,好容易有庄哥哥关心我,你还把他逼走!”
说得自己跟弃儿似的。我请教她:“我做了什么?令你得出我逼走他的结论?”
“你对他板面孔!”顾盼指控。
我明明记得我有挤出微笑。或者不自然,但,绝对是有微笑的!
顾盼愤怒的说:“别以为你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们看不出来!你干么要这么早回来?”
她以为这里是她可以继续任性的另一个顾家?我提醒她:“第一,我回来时十点半,已经算比较晚。第二,你一个人在家,放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进房是很危险的,建议你去黄律师处听她讲讲如何注意个人安全的讲课,我想她会很乐意跟你说明。第三,这是我的家,我任何时候回来均可以。第四,你还未成年,据我所知,一般的同龄人在这个时候,要么在温书,要么已经睡觉了。”
顾盼恨恨的盯住我。“你这是老处女心态,见不得别人对我好!昨天展哥哥对我好,你就气得脸色发青,今天看到庄哥哥来看我,你又嫉妒不已!象你这样的性格,最讨人厌,难怪妈妈不喜欢你!”她连珠炮般说完,以胜利者姿态蹬蹬蹬跑回自己房间里,砰的一声,重重的甩上了门。
我很心痛被她摧残的那道门。
如果有镜子,我想现在我肯定如顾盼所说,气得脸色发青。
我认命的去关上客厅玄关餐厅的灯。小公主怎么会记得做这种事。
今天早上我还简单整理了一下客厅,可是现在看,脏得可以。茶几上甚至有果汁的渍子,开心果壳有不少残留在沙发上,茶几下我甚至看到几只西瓜籽。
她究竟在家里呆了多久?怎么会有这样大的成绩?我想尖叫,又怕扰邻。
想起黄律师说的,她现在还在放暑假。那么不是意味着,她每天要在家里呆上起码十几二十小时?按她这样的方式制造垃圾,客厅岂不很快成了垃圾堆?
我悻悻的别开头。不,不是我制造的垃圾,凭什么要我收拾?我拿出荧光笔与便条纸,在茶几上留言:“请把制造出的垃圾收拾干净,打包扔到楼下垃圾桶,谢谢。”
第二天早上我比平时提前一点出门。平时起来如果心情好,会做点早饭如煎蛋之类的配牛奶吃。今天看着狼藉的餐桌我没了做早饭的心情。
出去沿着人行道慢慢向前走,走了大约四五百米开外,靠公车站的地方,我又碰见了庄亦谐。他远远的沿着人行道向我这边跑来,雪白运动衣裤,脖子上搭了一条擦汗毛巾。
“庄先生。”今天是我主动叫住他:“早啊。”
他看到我,顿住脚步对我点头:“方小姐,早。”
我说:“庄先生,你住在我楼上没错吧?楼上的前任房主也姓庄,跟你……”
我没能说下去。他一下子伸出手来护着我,带着我往旁边退两步。原来,有一辆自行车自我身边驶过。就自行车的速度而言,还真算得上是高速。
我嘀咕:“为什么自行车驶上人行道?真不守交通规则。”
庄亦谐接口:“这辆自行车……昨天早上差不多时候我也看过,很奇怪……”
我问:“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说:“这是清晨,阳光照射并不强烈,可是昨天今天,这个骑自行车的人都戴着墨镜……”
我不以为意的说:“也许他眼睛有迎风流泪的毛病,戴着避风避光。”
他点头:“嗯,也有可能。他还戴着鸭舌帽,压得很低……这个季节,要戴,也该戴透气性好的遮阳帽。”
我笑:“这个城市还是有许多人不是很修边幅的,也许他家里就这么一顶帽子。”大夏天的戴鸭舌帽算什么,我以前艺校的同学,有穿肚兜配牛仔裤的,有穿卡其布裤子配老布鞋的,我早看惯了身边的人出位的打扮。
不过……我称赞他:“你的观察力很强啊。”这些细节都观察得很仔细。
结果他的脸又红了。
他局促的说:“哪里……方小姐过奖了。”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越发局促,赶快转一个话题:“昨天晚上……是不是我太冒昧了?我看你似乎不太高兴。”
我想一想,跟他坦白说明:“不是生你的气。不过,就你们两个人在家,时间上来说,似乎不是很合适。顾盼……嗯,你别看现在的小孩发育得很好,她还没成年,不到十六足岁……”
凭直觉我觉得这个人不坏,所以我还是决定提醒一下他。顾盼已经是一个娇得不行的大小姐,我怕他真的不明情况爱上这未成年少女。虽然彼时我可能会轻松了,但是他一定会大叫消受不起。
要伺候好小公主,人力、财力、精力,差一点点都不行。
他的脸更红,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
“不是你想象那样的……我在家做比萨多备了料,想着不如多做一份睦邻。我……我以为你们俩都在,我才上门的……”
吓,这么大反应。我轻松的对他说:“没事,庄先生,我也不过随便说说而已。”
他在我面前始终放不开,呐呐的说:“是的,我懂你的意思……我会注意的,以后不会再这样上门引人误会……”
我哭笑不得,只好岔开话题:“你会做比萨?这么能干?”
他稍稍轻松了一点,答:“这怎么就算能干了?一起在美国读研究生的中国同学,一个个都有两道拿手菜,我跟他们一比真是差得好远。”
我问:“你自美国回来?”嗯,不是加拿大……
他说:“是啊。”
我突然有点意兴阑栅。他不是……他跟小虎哥他们,是没有关系的吧?我知道庄伯父他们庄家是一个很大家族,不过在海外的,都聚居在加拿大。
我向他挥挥手:“算啦,我上班去了。再见。”
他也对我挥手。汗水自他额角流下来,让太阳一照,亮晶晶的。
他这时没有戴眼镜,我不再觉得他很斯文。原来斯文的感觉是靠眼镜与衬衫制造,我笑,可见人的装束对别人的暗示性有多重要。
咦,他此刻的样子,突然给我一种熟悉感觉,有点象……
象谁?反正,有种熟悉感觉。可是,一时想不出象谁。
眼角的余光看到公车驶近,我跳上车,挥去心中的一点点联想。他象谁,象他自己呗。我以往认识的人里面,可没有爱脸红的男子。
踏进公司,又是紧张繁忙的一天,我再分不出心思来想不相干的事。
如昨天我对杨光所说,我们小组果然开始忙了起来。与客户沟通、收集资料、开创作会议、讨论创意、再与客户沟通、再开创作会议、做创意策划、做艺术表现……忙得一个个人仰马翻。
我们开始加班,晚上常常十点十一点,整组人才顶着满天的星光回家去。工作间隙中我与杨光调侃:“喏,这下心理平衡了吧?大家都加班,以后别一看到我,就摆出一副‘你们组很懒’的架势。”
杨光呼冤:“我何曾这么说过?”
我们整组人很有默契的接口:“你是没说过,你用行动表现出来的。”然后大家一起大笑。
我喜欢这样的生活,虽然忙一点累一点,但是很有成就感。在这样的生活中时间过得飞快。
小组的其它人也非常努力。不只一次在小组会上有人说:“这次,我们一定要让全公司承认我们组的实力。”
创力这个案子,我们组确实倾尽了全力。
忙碌了两周多,最终的方案被创力科技接受了,正式签约,广告执行也交由我们公司执行。全组一片欢腾。杨光也来祝贺我们小组,他作安慰状拍拍我的肩:“小方,你们小组终于做出了成绩,以后我们组可有帮着减负的人了。”
这家伙是我们公司老员工,我的主要竞争对手,亦是我的假想敌。不过很好的是,我与他的竞争还算良性,我们俩有点相互提防,可又有点惺惺相惜。这时他来表示祝贺,我笑吟吟的照单全收,不过还是谦虚了两句:“哪里话,杨老大,全靠你提点帮助,以后也还得罩着小妹啊。”
舒展这一阵也卖力。他带着市场部四下争取了不少案子,我与杨光的组现在手头工作都排得满满的,两组人都卯足了劲赶单子。舒展对这样情形最满意:“看,浅浅,你们这两组终于形成了真正的竞争关系以后,效率又比以前提高了一些。”他十分高兴。
我想骂他奸商,无奈实在太累,故此闭起眼睛小憩,不与他一般见识。
舒展遗憾的说:“美中不足的就是我们俩的约会时间减少了很多。”
这人,贪心不足。
我懒懒的回应他:“我们不是天天约会么?”
舒展扁嘴:“天天约会?天天跟一大队同事约会吧?”
我说:“那有什么不好?看你现在人气指数多高,大家都说舒总现在是人性化管理,嘻嘻。”
舒展最近如果没有饭局,常回公司陪着我们加班。就是有饭局时,散得早,他也会赶回公司来,待我们加完班后,用车一个个送回去。
我自然是最后一个被送回去的人。象此刻就是这种情形。
舒展哀怨的说:“人性化管理?浅浅,你就是想抹杀我为你鞍前马后任劳任怨甘作柴可夫司机的功劳吧?”
我大笑。我说:“我哪有抹杀?不过舒总你也是一举两得啊,送了女朋友,又博得了关心员工的美名。”
舒展咬牙:“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几个单子忙完以后我们就组织出去旅游怎么样?我要减缓接单的数量。”
出去旅游我倒是不反对,只要公司没有事,我乐得出去轻松一番。可是减少接单?我睨他:“傻了你?想想伯父伯母对你的期望?年终董事会可是只看那些数字说话的。”
舒展一边开车,一边说:“就是这个烦人。唉,浅浅,我们象不象赚钱机器?”
我答他:“我们至少是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舒展笑了。他说:“浅浅,你的人生观真是积极向上。”
我谦曰:“哪里。”
其实舒展才是积极向上的人,现在不过是他偶尔发发牢骚。我很理解,人,都有低谷时期。
舒展把车停在我楼下。他问:“浅浅,又不许我送你上去?”
我凑过去吻住他的唇。晚安吻。他搂住我,不许我把唇移开。真好笑,天天共对十余小时的男女,分别时还可以这样难舍难分。
不过换另一个角度想,天天共对十余小时,也只得这数十分钟车上时间只得两个人,当然要抓紧时间亲热。
等到舒展放开我,我已经有点气喘嘘嘘。我佯作不悦的白了他一眼,同他说:“开车回去的路上要小心。”
我下了车。他答应一声,驾着车离去。
最近跟舒展感情很不错,皆因大家都太忙,没有吵架时间。顾盼嘛……她倒也没能影响到我最近的心情,因我天天早出晚归,与她照面都打不上几次。
黄律师倒是来找过我数次。第一次她是为着客厅的卫生兴师问罪:“浅予,你怎么可以让盼盼生活在那样脏的环境里?”
我再忙也只得请她到会议室里。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一到会议室我便不客气的说:“我最近忙得一天不能保证有七小时以上时间呆在家里。我现在回家仅仅就是睡个觉而已。那么客厅厨房又脏又乱,该谁来负责?”
黄律师顿时气短。她说:“你这样忙?那么,不如考虑请一个钟点工替你在家里打扫清洁。”
我觉得那个“替”字份外让人不舒服。我答:“那么钟点工的钱由谁支付?”
黄律师语塞。
我站起身说:“黄律师,我的时间宝贵,就当你可怜我,别再为这些芝麻绿豆的事来找我。家里的卫生,谁弄脏的,谁处理。我也不明白,如果拿了什么东西顺手放回原位,吃了零食把袋子扔进垃圾桶里,吃东西时不要弄得到处掉渣子,何至于弄得公用地区跟猪圈似的。”
黄律师分辩:“盼盼以前都有专人负责替她收拾房间……”
我走到会议室门口:“那是以前。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去替她收拾屋子,但是,我不会。顺便说说我的个人意见:她现在暑假,大把时间,为什么不学一学收拾屋子?你别以为一味宠着她便是为她好,以后她念大学住校,看她如何适应?”
“另外,再为这样的事情来侵占我的工作时间,我会翻脸,别怪我事先没说明白。”
我的警告显然对她没有效果。没过几天她又上门来:“方浅予,我完全可以代表顾盼控告你监护不力。”
百忙之中我还得应付她,我真是痛苦万分。
在会议室她再次指控我:“你是故意虐待盼盼。冰箱里什么吃的也没有,她连沐浴露都没有了,你再讨厌她,也不必刻薄成这样吧?”
平时我一定跳起来。可是最近工作太累,我简直无力与她闹情绪。我只是无奈的说:“她不会自己去买吗?最近我就没开过冰箱,谁知道她能把冰箱里的吃食统统都扫荡得这么干净?”
黄律师咄咄逼人的说:“那么钱呢?你不给她钱她怎么去买?”
我一下子瞪大眼睛。“我有义务给她钱?你不是说她有生活费用?”
黄律师理直气壮的说:“那是用于她上学的钱,专款专用。你是监护人,自当提供她平时生活费用。”
我禁不住冷笑:“原来如此。我就是说,你这么的疼爱她,为什么不自己做她监护人,倒一次次的为了她来找我理论。原来,做监护人是要出钱的,难怪你只肯替她提供法律援助,替她讹诈别人。”
黄律师噎了一下。她说:“我与她没有血缘关系,当然不能做她的监护人。”
我啧啧称奇:“是吗?法律有这项规定?”
黄律师继续她的讨债话题:“并且,盼盼马上要开学了,学费不用你管,可是她上学放学的车费,早点午餐的费用,需要你给。”
我很想拍案而起,可是想想外面一大群同事,终于还是气馁:“五百块一个月够不够?”不平等协议已经签下,唉,现在只当拿钱送瘟神。
“五百块?”黄律师鄙夷的样子好象是听到天方夜谭。
“对,五百块。”我平静的重复。
黄律师不屑的说:“五百块还不够盼盼的车费。”
我瞪大眼。我每月坐公车,偶尔打的,一个月车费不会超出三百块。顾盼坐的是什么车?
黄律师说:“她去学校要转一次车,太不安全,只能打的去。”
我骇笑:“黄律师你为什么不要求我替她准备专车,外加配备司机?”
“她在顾家可不就是由司机接送的。”黄律师白我一眼,象是讥笑我没见识。
我断然的说:“可我没那么多钱伺候小公主。天天打的上学放学?没可能。我这提供生活费的人都还在挤公车,她为什么不可以?”
这时舒展推门走进来。“方浅予,李总已经过来了,你……”他顿了顿,然后愕然的招呼:“黄伯母。”
他的眼睛向我打出询问神色。
我还没开口,黄律师已经如获至宝般对舒展亲切招呼:“小舒,好久不见你。你怎么不去锦绣路了?盼盼一直惦记她的展大哥呢。”
我的唇角似笑非笑往上扬起。不是我刻薄,黄律师对舒展这副热切样儿,真的好象老鸨在拉客。
舒展也觉得尴尬。大约他记起了上次我对他的指控,说他爱上了顾盼的事。他保持距离的说:“伯母来有事?浅浅你抓紧时间,我带李总先到我办公室。”
黄律师叫:“慢着,小舒……”
我把舒展推出会议室去,再关上门。“他对顾盼并无义务。黄律师,你很可耻,非把不相干的人拿来作谈判筹码。一口价,八百块每月,爱要不要,现在,你可以走了。”
黄律师讨价还价:“起码一千。”
我靠在会议室门上,冷冷说:“我知道很多与她同龄的人一个月三百块生活费也可以过得很好,你别把我当冤大头,我一月工资也不过三五千而已。”
黄律师狡滑的说:“你叫小舒给你加工资不就可以。”
我冷笑:“我就是要傍大款出卖自己,也得找个好理由是不是?你要我去为了顾家的人去找男人要钱?真可笑。黄律师,我先行告诉你,我已经要舒展不许插手我跟顾盼之间的事,他要是敢管,我马上与他分手。”
何况舒展哪里有多少钱?公司资金由董事会几位董事出资,舒伯父占股百分之四十。舒展呢,只不过拿一份所谓的高薪而已。他常自嘲,他是替父亲以及几个叔伯打工的高级打工仔。
说完我打开会议室门走出去。身后黄律师在喊:“每月八百,你要签下协议啊。”
我又绕回去跟她说:“签协议?黄律师,象你这种骗着我签协议的人,你以为我还敢信你?你快走吧,别害得我丢了工作,大家一拍两散,那时你心爱的顾盼一分钱也没得拿。”
让黄律师这样人缠上了,真是不得消停。
她还来找过我数次,每次都是纠缠不清,例如顾盼用的卫生间堵塞,也派我的不是。可笑,我的卫生间为什么没堵塞?只怕这与个人的卫生习惯有关系。
舒展也问过我黄律师来找我干嘛。我轻描淡写的说:“不干嘛,无非是指责我没照顾好小公主。”
舒展替我鸣不平:“她怎么可以这么说?你这段时间可有多累,天天早出晚归!”
听舒展这么说我感觉安慰。
但是接下来他的话又气得我要吐血。他说:“浅浅,不如我替你请个钟点工,代你负起照顾顾盼的责任。”
我拒绝:“每个人都须锻炼生活自理能力。我十几岁时,什么家务都可以做了。阿展,你们家家庭环境不错,难道你十几岁时伯母也请了专人来照顾你?”
舒展点头。“是啊……你说得也是。”
于是此事就此揭过不提。
我实在不想让舒展掺和到我的家事里面来。也许在工作上他是比较成熟了,但是在生活上,他仍然很天真,总以为和和气气大家打成一片是家庭关系中的至高境界。这原本也没有错,错的是他固执的想把顾盼黄律师等人纳入他定义的家人行列。
而我,我不以为这些人好算家人。我家人的定义很窄,只有区区数人。
我又不想向舒展痛说家史,让他明白我何以这么抗拒顾家人。旧伤疤硬生生揭起是很痛苦的,我也不想以可怜可悯的形象示人。
所以现在哪怕舒展每晚送我到楼下,我也不让他登堂入室。
不给某些想把舒展拉为同盟军的人以可乘之机。
夜凉如水。
我自这些零碎思绪中回过神来,掠一掠头发,上楼去。
有些事多想无益。明天还要一早上工,我还是早早休息吧。
我慢慢的上楼去。夜已经有点深了,我注意不要走得响声太大,免得惊扰邻居。
走到快三楼时,头顶上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这样的声音十分响亮,有人极快的自四楼冲下来,我微微皱眉:这是谁,这样没有公德心?
抬起头,我看到一个苗条的人影冲到自家门口站住,掏出钥匙开门。我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感觉惭愧:这不是顾盼是谁?
我已经在设想邻居找我投诉的悲惨情形。
顾盼很激动,胸脯一起一伏,大口的喘着气。她侧头发现了我,眼睛里马上闪出熊熊怒火:“你!一定是你!”
我不明所以。她的声音太大,在夜色里响亮得很。
我低声说:“有什么话进屋再说,你这样会吵到邻居。”
这小孩一点也没有我这方面的顾忌。她仍是站在门口,大声说:“一定是你跟庄哥哥说过什么,他才避着不见我,是不是?是不是?”
我愕然。
庄亦谐避着不见她?关我什么事。算起来,我也有两月余没有碰见他了。
嗯,那天是有跟庄亦谐说过,顾盼还未成年的事。可是,我这么一句半句话,不会有这么大效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