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1 / 1)
我走进公司。刚自客户处提交提案回来,赶得急,额头渗出薄薄的汗水。
前台的小杨一看到我便说:“方小姐,舒总找你找得很急。”
我应了一声。
若不是舒展打我手机叫我尽快赶回来,我何至于赶得这样急。舒展也好笑,电话里故弄玄虚,只是说有事有事。烦,明明之前去客户那里交提案也是他硬压着我去的,说是支持一下小张的工作。我原本不想去,交提案是AE的事,与我何干?偏偏小张说,那客户非要主创人员去就提案进行创意说明。于是我就被赶去了客户公司。
那个客户,他是猪!什么创意说明,我怀疑他根本听不懂,就只会流着口水对着我上下打量,什么德行!下次打死也不要去做这种送上门任人参观的事了,我是做美术设计的,可不是出卖色相的。一边想,我一边愤愤的往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小杨赶上来接住我手里的提案夹,小声对我说:“一早就有人来找你。舒总把她让进总经理室去了。”
我问:“是客户?”
小杨答:“不,似乎是私人访客。”
我更加不爽。找我的人,舒展凭什么接待到他的办公室?一早同他说过了,公是公私是私,在公司里公私更要分明。他可好,一点不在意这些细节。是了,他不在乎别人说他罩我,假公济私。可是我在意,明明自己有工作能力,可是一跟公司上层沾上点儿关系,马上变成了借着裙带关系立足的女人。这社会这舆论就是这么不公平!
愤愤的,我大力敲开了舒展的办公室大门。
门立刻被拉开了。舒展的脸出现在门边,带着很公式化的笑,他对我说:“方浅予,你回来了?”
以前我看到他那张有如大孩子般俊朗可爱的脸我会微笑,可是今天心情不好,我狠狠白他一眼,背着大办公室的众人,用眼神示意他让开,我好进去。
表情是一套,说的又是一套,语调还是公事公办的恭敬:“是的,舒总,关于那个提案的事……”
舒展说:“进来再说,进来再说。”把门拉开一点,让我闪身进去,然后俐落的关上了门,隔开了大办公室里时不时瞟过来的猎奇眼神。
门一关,我刚要发话,眼睛落到一边坐着的另一个人身上。
那是一名中年女子,平常得甚至有点中性的脸,短发,职业裙装,坐在沙发里,膝上一只大大的黑色文件包。我惊骇,眼睛一下睁大:“你……你来做什么?”气势汹汹的。
舒展按住我的肩头。“浅浅,黄伯母说她找了你数天都找不到你……”
“我要工作。黄律师,也许你习惯工作时间去盘问别人,但是我不希望我在工作时被打搅或打断。我想,你不该来这里。”
我感觉舒展按在我手上的那只手有点僵硬。他大概没有想到我有这样激烈反应。我不去理会他,谁叫他多事替我接待面前这女人。
面前的女人,黄律师毓秀,是我母亲的手帕交、心腹、密友,诸如此类。我一度曾经奇怪过,她这样的人也会与同性维持这样长久的友情,真是难能可贵。她自己的婚姻生活并不好,据说与其丈夫的关系极其恶劣。同时,就我对她的认识,我不以为她是一个重视感情的人。所以,她与母亲能维持这么多年的友情,真是一件异事。
诚然她是我母亲的好友,但是我不承认她是我的伯母。她一向待我刻薄,自我离开母亲独个生活以来,每次她受委托来视察我在外的情形,总是冷冰冰的,话里话外阴阳怪气,怪我不懂得体贴母亲。
就我而言,我只承认她作为律师的身份。
黄律师开口了。她说:“我没有办法,你家里的电话永远打不通,我打你手机你又不接。”
我嘴角不屑的上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记得三天前我接过你一个电话的。”
黄律师冷静的说:“是,你是接过电话,但是你说没有时间,我只好到你们的公司来,替你请半天事假。舒总经理已经准了你的假了。”
我愤怒,一张脸热辣辣的,我想我此刻脸肯定红得要命。我说:“你有什么资格代我请假?黄律师,请拿出你做这件事的法律依据。”
黄律师的涵养一如既往的好,她说:“我以你的长辈身份。浅予,别赌气了,你母亲那边发生了一些事故,你得拨时间来处理。”
我说:“关我什么事?关于她的财产,我没打算沾惹一分一厘。”这是实在的话。所以最近报纸上关于顾氏集团遇上财务危机的大堆消息一点也没能引起我半点关注的兴趣。顾氏盛也罢衰也罢,与我统统没有半点关系。
黄律师说:“怎么不关你的事?你住的房子,不正是你母亲的财产?”
我冷笑:“那是我父亲留下的遗产。一早就说好,那是我的。”
黄律师高深莫测的笑:“那只是口头协议。来,浅予,让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话去。”
想来舒展这时才自震惊中回复。他问:“怎么回事?浅浅,你不是说父母双亡,现在……怎么你与黄伯母说什么你的母亲?”
黄律师脸色一变。
我故意不去看黄律师脸上神色,冷冷的说:“是啊,我一早父母双亡,我都不知道她来找我为着什么事。”
黄律师脸上现出怒气。她说:“浅予,你再任性下去,我不能保证你能保得住那房子。”
我一怔,然后,又冷笑:“敢情顾氏的财务危机这么严重,居然连我的房子也开始打上了主意?我不怕,打官司是吧,我会找律师奉陪。”
黄律师不理我,转而对舒展说:“小舒,你劝劝浅予,她还是这么毛燥的性子。”
舒展薄责我:“浅浅,你别任性。黄伯母不是你家世交么,她有什么提议,听听总是没错的。”
我翻白眼。何时我的事轮得到他来教训了。他完全不明白其中玄虚,要他来插什么嘴。
再说,我哪来这样的世交。她是我母亲的手帕交,可我不认为她是我伯母,我没那个福气。
舒展又对黄律师说:“黄伯母,你有什么事,就在这里与浅浅说吧。声明在前,我会劝浅浅不要发脾气,可是,如果你说的事对浅浅不利,我会全力支持她的。”
这家伙唱大戏扮情圣啊?我再翻一个白眼。
舒展按着我坐在黄律师左侧的沙发上。他也挨着我坐下来。他说:“浅浅,不要任性了,放心,有我陪你。”他捉过我的手,放在他宽大的手掌里握紧。
我本来想拂袖而去,但舒展……唉,这家伙就是克得住我,我无奈的在心里叹一口气,放软身子,在沙发里找一个相对舒适的位置。
黄律师说:“既然小舒与浅予是这层关系,我就不瞒你了,直说吧,顾氏的资产清算正在秘密进行,约摸下周便会宣布破产消息。”
我有点愕然。一直不去关注顾氏的新闻,没想到顾氏居然面临倒闭。
舒展倒是没有奇怪的样子。也不奇怪,他成天就爱翻什么财经新闻的报纸。
黄律师接着说:“目前,顾携凭与你母亲已经失踪……”她看一看我,续道:“我得到你母亲的留书,他们不能面对顾氏当前的情形,会找一个地方自杀……”
我的身子一震。同样错愕的舒展连忙拍拍我的手背,以示安慰。
我这时才意识到我张大了嘴,马上合上它,再摆出漠然神色。
老狐狸黄律师说:“浅予,何必再掩饰,你还是关心你母亲的。”
我倔强的说:“谁说的,你莫非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黄律师叹了一口气。
她说:“你母亲留下了一封委托书,锦绣路那里你现在住的那套房子,她将产权让渡给你。这次产权的让渡必须在这两天进行,否则如果资产清算的人清算到你母亲还有这么一处财产,那么,你可能保不住这房子。”
我的心情很复杂。
我说:“这套房子,不是说,我在十八岁成年时就自动转为我的名字吗?”
黄律师笑得有点诡异。她说:“可是你这些年一直拒绝去见你的母亲,而你母亲一直期盼你去见她,所以,故意搁置了办产权转让的事。可惜你这些年来,怎么都不肯去找她提一提这件事。”
我不悦。“那是我搬出来时便说好的事,我一成年,房产便自动转为我的名字。我为什么还要去见她求她?搞笑。”
黄律师说:“总之这件事就是如此了,你生气也没用,现在还是先想想如何保全你的房子吧。”
舒展在一旁估计也明白了大致头绪。他也劝我:“是啊浅浅,先保住你的房子要紧,那些过去的事,你就别再为它生气了。”
我努力平静了一下心情,问:“好,那什么时候去办手续?”
黄律师说:“你母亲对你有提一个条件。只有你同意了这个条件,方可以办理房屋让渡手续。”
我又想冷笑。条件!她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用条件要挟人。
舒展使劲揽住我。他对黄律师说:“什么条件?”
黄律师咳了一声。她俯下头,装模作样去翻阅她膝上的文件夹子。
然后她说:“你母亲要求,你需要照顾你的妹妹顾盼至她成年,并且,你的这套房子,顾盼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我一下子跳起来,舒展怎么拉我也拉不住:“没可能!”
黄律师警告我说:“浅予,想想你那套房子。”
“我不会照顾那个小丫头片子,她更别想我把我爸留下的房子给她什么狗屁继承权!”我气得几乎没脸红脖子粗。“打得真是好主意啊。那对狗男女要死,不会带着他们的宝贝女儿一起去死?倒提前找好保姆了……”
“方浅予!”大喝的居然是舒展。“你怎么能用那样恶毒的词语来形容你的母亲和……”
黄律师也说:“浅予,我明白你一直接受不了你母亲再嫁的事实,可是你现在已经成年了,还这么叛逆,你……”她摇摇头,非常遗憾的样子,还发出一声叹息。
我猜在我还没有回来以前,她只怕就已经向舒展把我描绘为了一个愤怒青年,因为母亲的再嫁一直叛逆的对抗所有至亲。她这么精明,来之前一定已经调查了我与舒展的关系。看吧,现在她多了一个同盟军,这又傻又笨的舒小子!
我站在屋中央,感觉孤立。可是我不以为我有错,我倔强的抿起唇,把头往上扬起。
我从来不想告诉别人,我的母亲,是一个对我至不负责的母亲。至于我母亲现时的丈夫……我更是连提也不想提。这十余年来我只想斩断与他们一切联系,我决计没有愿望要接收我的母亲与那个男人的孩子。
舒展从来以为我是孤儿,因为我一早告诉他,我父母双亡。以前还博得过舒展的唏嘘同情。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在搞不清状况的情形下,便自说自话跑来批评我对母亲的态度。哼,有病!
我听到舒展叹了一口气。
他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伸手揽住我。我侧身,不要他接近我,哼,站不稳立场的人,滚一边去。
舒展只好围在我身边转悠,安抚我:“浅浅,你的脾气真坏呀……长辈终归是长辈……你的母亲也许是希望你们姐妹团聚……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有个妹妹呢,浅浅你放心,你就让妹妹做你房子的继承人有什么关系,她父母现在都失踪了,很可怜呢……是不是担心以后没房子住的问题?放心,浅浅,我会努力挣钱以后给你买房买车的。”
我啼笑皆非。这抓不住重点的老好舒展。
“她不是我妹妹。”我闷闷的声明。
“可是法律上……”舒展疑惑的说。
“够了不要跟我说法律。”我又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坏脾气,大喝一声。
“当前最紧要的问题,是你如何保住现在住的房子。”黄律师□□来,简明扼要直奔主题。
“是啊,浅浅,先想法保住房子。”舒展也同意。他是明白我对老宅的感情的。
我沉默下来。
我一直住着的房子,锦绣路一百零八号,那是一幢四层的旧式老房子。红砖房,有个不知是仿法式还是俄式的尖尖屋顶。我就住在三楼,由两套房子打通而成的一整层。虽然房子老旧,可是住着十分舒适,每个房间均宽敞明亮,十多二十年住下来,房间里每个物件都可以说出一段故事。傍晚的时候推开窗子,法国梧桐把夕阳投过来光线过滤成细细碎碎的花纹装点在墙壁上,我最喜欢那个时候泡一壶水果茶坐在阳台上慢慢啜饮,夏天还可以悠闲的听着蝉鸣……一旦房子被抢走,那不是……让我与十几二十年来的习惯生生割裂?
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那是属于我的小窝,我怎么舍得放弃。
我软弱的说:“如果我入禀法院,那房子是属于我父亲留给我的遗产,会否保得住这房子?”
黄律师断然回答我:“没有可能。你不能提供你父亲当年的遗嘱吧?而房子一直在你母亲名下,没有证据证明是你的。”
父亲走时我才八岁,哪里有可能拿到父亲的遗嘱?事实上到如今我也不清楚母亲自父亲处继承了多少财产。我只是要求能住在父亲留下的房子里,结果这房子都让叶恬女士败了去。
我想我此刻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舒展同情的看着我,然后问黄律师:“只有这个法子?”
黄律师肯定的答:“是,并且还要由我捏造假的材料,把房子的让渡时间改为数年前,才可以保证这房子不会让资产清算的人列入资产明细中去。唉……我一向不肯做违法的事,可是这次……为了她们两姐妹……”
舒展代我拿主意:“那么这件事需要及早办理。”
黄律师说:“是。她母亲已经起草了一份让渡书,签的字是7年前,浅予满十八岁时那天的日期。我也盖了我的律师印……房屋交易那边我也有熟人,只要浅予肯签下文件,我可以马上着手办理。希望……可以瞒得过那些资产清算的人。浅予,”她转头对着我苦笑,“黄伯母这次真是为了你放弃了职业操守呢,其实……黄伯母心里,一直是疼你的。”
我咬住下唇。
身为律师伪造假文件,我相信这项罪名不轻。黄律师这次居然这么仗义?我告诉自己不必太过感动,她主要还是为着我那位母亲与母亲的宝贝女儿顾盼才肯做这些事的。但是,心里坚硬的一角被触动少许,我不作声。
舒展问:“那么浅浅作为她妹妹的监护人的文件,拟好没有?”他转过头又哄我:“浅浅,有个妹妹作伴也很好,以前想到你孤身住在那么大的房子里,一个亲人也没有,我就替你痛心。”
明知绝不是感情冲动的时候,我的眼眶还是禁不住一热。
黄律师说:“文件在这里。”她摊开两张薄薄的纸。
舒展拿过来替我审核。他轻轻的念:“一、顾盼有权利在锦绣路108号3楼方浅予名下住宅居住直至成年为止。二、方浅予作为顾盼的法定监护人,承担顾盼一切监护权利。三、顾盼为方浅予婚前所持有财产的法定继承人。四、顾盼为锦绣路108号3楼方浅予名下住宅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五、……”
我又炸了起来:“什么,我还要负担她读书婚嫁的费用?”他们可替那小毛丫头考虑得真周到,真不愧是她的父亲!母亲!
我是什么?保姆?丫鬟?我气结。
黄律师说:“会建一个户头,以你的名义,存入一笔钱。这笔钱由我保管,可以保证顾盼的学费什么的,专款专用。”
我冷笑:“这又是瞒着资产清理的人偷偷转移出的财产吧?以我的名义……那要是叫人发现了,是不是我还得负上法律责任?”
“浅浅。”舒展拉了我一下。
黄律师说:“浅予,你是明白人,你也知道现在与顾氏所有有关款项都可能冻结。你就当帮你妹妹,顾盼还不到十六岁,若是一点生活来源都没有,她还不是负累你。”
我木着脸说:“他们顾家不是七大姑八大姐,姑姑叔伯的多得很吗?她会没人照顾?”
黄律师叹了一口气:“还不都是顾携凭的这帮子亲戚坏事,好好一个公司,这个贪一点,那个捞一笔,好好一个公司让他们弄得象小作坊似的,我跟叶恬提起好几次,她都不采取动作,弄到现在这情形。”
我讽刺的勾起唇角:“这么说起来,这次顾氏倒闭,这帮顾家人全都栽了进去?难怪要托孤,想起了我这个十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
“浅浅……”舒展又来充当和事佬,“来,我看了这份文件,如果真如黄伯母说的,有专款保证顾盼的求学婚嫁费用的话,你并不需要太多牺牲。你来看看……”
我冷笑。我怎么可能没有牺牲,我的牺牲大了,原本自在惬意的家里,要住进来一个不相干的人!
我很清楚我非常非常不喜欢这种情景。何况这个要强行闯进我天地的人姓顾,那是一个多么令人憎恶的姓氏。
顾!顾携凭!
我双手紧紧的握成拳,然后,无奈的放松。
舒展推着我:“来,浅浅,看看文件。”
舒展与我不同。他来自幸福单纯家庭,不象我,满身是刺。此前我从未向他提起过我的家事。此刻他只怕还认为我多一个妹妹,是何等幸福的事。
我看着面前摊开的那两页纸,黑色的字在上面跳动不已,我完全读不进去。
我用手撑住头问:“我有没有别的选择?我可以同意用我的名义开个户头,她既然有钱,在外头住应该可以,黄律师你自己去照顾她。顶多我同意房子她是第一顺位继承人。”然后我去跳操去晨跑去煅炼身体,不要再加班,养成良好作息规律,争取在那小丫头死了之后我再去世,哼!
黄律师苦笑:“那笔钱并不多,你以为把顾氏的资金转移那样容易?那是你母亲名下的私房钱,够她念完大学。结婚呢,剩下的钱按现在的情形都不够付一个小户型的首期。她的生活费用……浅予你可能得负担一些。”
我大怒,一下子站起身:“刚才又说不用我操心,原来是引着给我下套呢!”
舒展又跑过来安抚我:“浅浅别气别气,不就是生活费吗?有我们俩在,还怕多添不了一双筷子?”
从来没见过这么爱揽事上身的人。我警告他:“这不关你的事。”
舒展说:“浅浅,你又跟我说硬话了。你的事难道不是我的事?再说,顾盼妹妹真的很可怜……我知道顾氏这次是翻不了身了,你的母亲和继父只怕真是找地方自杀去了……”
我开始听得还有点动容,听到后头脸又沉下去:“我没有继父!”
“好好好,”舒展揽着我,“不高兴的事就别多想,有什么事,我都会帮着你的。黄伯母这份文件拟得很公道,浅浅,你就当为了房子必要的牺牲吧……再说顾盼一个小女孩骤失双亲真是很可怜的……”他把笔递到我的手里。
我接过笔。
突然觉得万分委屈。
为什么每个人都替那个顾盼设想如此周到,甚至包括舒展,也去同情这不相干的外人?我才是名符其实的孤儿,自小到大,一个人打理好自己的一切。
而他们,齐齐为那锦衣玉食的小公主来逼迫我,我连父亲留下的房子,也要被迫分一半出去。
呵,我那不堪回首的童年往事……
泪水突然毫无预兆的跌出我的眼睛里,在文件上面晕成圆圆的一个水滴。然后,又是一滴。我用力想忍住,一向坚强的方浅予怎么可以在别人面前哭?我咬住下唇。
舒展吓了一跳,扑过来把我抱在怀里。他心痛的说:“浅浅,不要哭,你实在不愿意接受这个条件的话……我去筹钱,等房子被收起来拍卖的时候,我再替你买回来,好不好?”
他大约是从来没见过我哭,被吓得不轻。在他印象里,我是一个不爱流泪却性情火暴的女子。
我含泪摇了摇头,挥笔在文件上签下了我的名字。
锦绣路的房子是什么价格?开玩笑,那里已经是主城的旧城区里住宅类房屋中最为值钱的地段了。舒展哪有这么多钱,他亦不过是广告公司的总经理,高级管理人员而已。公司股权还握在他父母与其它股东手里。
再说,我自己的事,何必负累舒展。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独立的处理与自己有关的事宜。
努力平静了心绪,我在一式两份的文件下都签了字。
黄律师看着我签好字,满意的说:“那么浅予,你需要给我你的身份证件,并出具委托我成为你相关代理人的证明,我方可以去替你进行这件事情。”
我自舒展怀里抬起头来,怀疑的盯紧黄律师。
她让我盯得有点发毛,尴尬的笑着说:“否则你明天与我一起去办理产权让渡也可以。不过,我有条件,你不可以把你所见到的人或事说给他人听,在办理产权人具体操作时你也不可以跟进屋去,只能在外面等。”
我仍是目光炯炯的盯视着她。
黄律师做个无奈表情。她说:“没有办法,我们即将进行的事并不太符合现行法规,所以对方希望能最大限度保密。浅予,我已经说得很透了,你自己选吧,是让我□□,还是跟着我一起去办理?”
我又盯了她半天,才自手袋里掏出身份证,缓缓的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