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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82
三小时飞机之后是四小时汽车,杨浮生双脚站在西部的土地上,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里的人很热情,没有都市里戒备的目光,或是自保的沉默,直接告诉了他肖凡的去处。
正是葡萄成熟时,肖凡站在葡萄架下,踮起脚,伸直手,用指尖轻触着圆润的葡萄,发自内心的轻笑着,葡萄的光泽在她脸庞眼底流转,她的样子,象一个嘴馋的孩子,看着她最心爱的糖果。
杨浮生站在一边等着,等着肖凡先发现她,先跟他打招呼,为自己千里迢迢而来争得一点微妙的平衡。
肖凡回头的时候看见了杨浮生,“好久不见,真是稀客。”
肖凡伸出右手,言语中,说话间,丝毫没有往日恩怨的阴影。
“听一个朋友说起这里的葡萄不错,顺便过来看看。”杨浮生临时找了个借口。
“这里的葡萄确实不错。”肖凡接着杨浮生的话往下说。
话虽由杨浮生起,他自己却不知怎么接了。他想问这段时间肖凡过得怎样,但眼看着肖凡神采飞扬,气色也不错,这个问题纯属多余。
“极品女人的事,秦关关做得不错。”想来想去,还是这个题目有谈下去的可能。
“这小妮子有潜力,是做销售的人才,做法律不行,太冲动了。”肖凡还是接着杨浮生的话说。
“还是你看人有眼光。”说说恭维话让气氛更融洽也是他能想到对策之一。
“杨总打算什么时候走?”肖凡忽然问道。
“走?”杨浮生一愣,这么快就下逐客令了。
“这里民风虽然热情,但更保守,不比都市里,我一个单身女子,不方便招待男客,开车去城里要三四个小时,杨总还是早些离开,走夜路不安全。”肖凡说。
杨浮生想起他进村时无意中听到的只字片语。
“对了,我怎么听村里的人说你死了丈夫?什么时候的事?”
“没什么,我来的时候跟村民们编了个善意的谎言,告诉他们我是死了老公,立志守节,继承老公遗愿在这里研究葡萄的,所以村民们对我极好。”肖凡笑道。
PART83
杨浮生说不出话来,他不明白这世界的女人们都怎么了。前任女友离开他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他连她的样子也很难想起来了,但前任女友那句话,他一直记得很清楚。
“杨浮生,别以为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你在我心目中,根本一文不值,但加上你的钱,你就成了我心目中的金龟!”
肖凡是他见过的女人中,少有的不把钱当作生活目标的女人之一,更难得的是,肖凡懂红酒,在红酒行业有着相当的影响和地位,他想在红酒行业一展鸿图,肖凡,会成为他最耀眼的金字招牌。前提是,这块金字招牌,要以女人的身份,打上他杨浮生的标签,挽着他的手臂,站在他身边,而不是以下属的身份,有可能被打上任何人标签,站在他的身后。
但忽然间,他对肖凡,有了一种把握不住的无力感。
“很少有女人会诅自己做寡妇。”杨浮生说。
“其实做寡妇也没什么不好,”肖凡笑道,“就拿这个村子来说吧,象我这个年龄的女人,不嫁人就是精神有问题,嫁人后死老公是命硬,但立志守节就值得尊敬了,我现在是命硬清静,并且值得尊敬的女人。”
“你觉得你之前的生活,没有得到足够的清静和尊敬?”杨浮生不解。
“也许吧。”肖凡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也许?”杨浮生偏要寻根问底,却不知是让自己彻底死心呢,还是再抱一线希望。
“这里有电视,但台很少,节目也很少,大多是一些新闻之类,而且寡妇是不允许有娱乐活动的,晚上的时间,我只好用来看那些新闻节目,也因此也看出点感悟来。你愿意听吗?”肖凡脸上有一种疲倦之后的平静,坦然面对杨浮生探究的眼神。
杨浮生知道肖凡在告诉他实话,或者说,对他感情的回答。
“你说吧。”他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对肖凡,还有,对自己的红酒发展计划。
“当男人们用他们与生俱来的名和姓出现在前台,大部分女人,能让世人记住的名和姓,很少属于她们自己。她们的名字,常常被人们遗忘,他们的姓,源自她们的丈夫,她们为站在前台所付出的一切,是源自对丈夫的忠贞,而不是个人的意愿。”
“你是女权主义者?”杨浮生第一次听到肖凡说出如此激烈的话语。
肖凡叹气,“为什么女人想做男人已经做过的,理所当然的事,总会被男人们定义为女权主义者呢?我不是任何主义者,如果一定要定义一个主义,就自由主义者吧。我喜欢简历的填写格式,姓名,肖凡,性别,女,我是肖凡,只不过性别女罢了,就这么简单。”
PART84
数十年的岁月,回忆时,总觉得太匆匆,但曾经,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口袋里也没有一毛钱的时候,想到将来的生活,总觉得一天也捱不下去。
鲁天磊站在孤儿院的门口,功成名就之后,他回来过,但只是站在孤儿院的门口,用剪刀把红得头晕的绸带剪断,把金得晃眼的招牌挂在太阳底下,他看不见,站在远处,个头也不及他高的那些孤儿们,他们脸上的表情,是在匆匆回忆,还是畏惧将来?
方静在孤儿院门口等他。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问?”方静说。
“对不起。”鲁天磊没有告诉方静,是林以蓝提醒的他。林以蓝警告过他,如果说出实情,方静根本甩都不会甩他。
他有点小小的过意不去,也感激林以蓝的相助。但林以蓝却说,“成长的幸福在于,会对年少的耿耿于怀多一份宽容。但这也正是成长的悲哀,沉溺于没有激情的平静之中,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渴望激情。”
鲁天磊想他明白林以蓝的意思,她用成人的宽容为他跟肖凡扫平感情路上的障碍,而方静,仍在期望他跟肖凡之间,能是十全十美的情感。
他想跟方静说明白,他根本不相信,这世间,还有十全十美的感情。
但他不能说,他知道,他要是说了,能最后一点遗憾的感情都可能失去。
他选择,谎言,或者说,人人都在纵容的……善意的谎言。
“我爸爸在等你。”方静说。
方静的爸爸,方启南,是孤儿院的院长,也是鲁天磊的恩师,他年少时的一切机会,都是方启南院长帮他争取的。
“进去之前,我先告诉你一件事,我爸爸跟肖凡的父母,是最好的朋友,曾经是,现在,也许还是。”
“最好朋友的定义是什么?”鲁天磊有一种不安的好奇,他想先确定一下。
“你还没笨到家。”方静笑了,“最好朋友的定义是,我爸爸会象要求自己女儿一样要求肖凡,不管肖凡是否愿意接受。他会象天下所有父亲一样,设计好女儿想要过的人生,不管这人生,是不是她愿意要的。”
“院长……”
“我只想告诉你,”方静打断他,“院长是合格的院长,爸爸,但不是肖凡,还有我,想要的那种爸爸。我们都不是好女儿,更不是好女人,就这么简单。”
PART85
“你把肖凡这个名字看得比女人这个标签更重要。”杨浮生说。
“因为肖凡这个名字是我自己的象征,而女人,不过是世人在肖凡身上贴上标签罢了。我为什么不为我自己而活,而去为一枚标签而活?”肖凡问杨浮生。
“我们每个人都为标签而活,按你的说法,杨浮生是我自己,男人是我的标签,我不觉得为我自己而活,跟为男人这个标签而活有什么不同。”杨浮生不认同肖凡的说法。
“那是你拥有标签与本人合二为一的幸福,自然不理解标签与本人一分为二的痛苦。”。
“你在说绝大数男人拥有标签与本人合二为一的幸福,而绝大多数女人沉溺于标签与本人一分为二的痛苦吧。肖凡,真不知你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折磨爱你的男人。”杨浮生不由想起鲁天磊,还有小李,和此刻的自己。
肖凡不在意笑笑,“爱我的朋友们会说我自我折磨,爱我的男人说我生下来是折磨他们的,你呢,杨先生,你怎么看呢?”
“我?”杨浮生失笑,肖凡把他逼到不得不回答的墙角,他不得不用笑容为自己辩护,“幸好我没爱上你。”
这一句,是真心话,他对肖凡,只是动心罢了,男人遇到觉得适合的女人总会动心的。
男人对于他动过心,但不再想娶回家的女人,总会保留一丝仁慈。
日落时分,妖娆的红任性地舞动着,有一种不到精疲力竭,誓不罢休的气势。
杨浮生在一旁偷偷打量着肖凡,她的头微扬着,背挺得很直,杨浮生觉得一生一世维持这个姿式,对一个女人而言,太过辛苦。
他真心劝解,“肖凡,别那么固执。”
“这么劝我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肖凡看着天际那抹妖娆红越来越失去原有的气势,越来越有心无力,深沉的蓝,潮水般涌上来,笼罩着这天,还有这地。
肖凡笑了,“夜了,我不留你天留你,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我们可以喝点酒,说点酒醉胡话。”
“你现在可是寡妇,你不怕寡妇门前是非多?”杨浮生提醒她。
“没事,我可以对他们说,你是我哥。”
“他们能信?”杨浮生不信。
“因为我一直行为良好。”
“那可真是委屈你了。”杨浮生想起无所不在,打扮得有如圣诞树的肖凡。
PART86
“肖凡这个名字是这孩子自作主张取的。”方启南提到肖凡的表情,是无奈,彻底失败之后的无奈。
“我怎么记得她一进孤儿院就叫肖凡了。”鲁天磊实在想不起来了。
“她进孤儿院那年是七岁,惟一的要求是改名字,说女孩子平凡一点好,我当时建议她叫肖萍。她说那个名字不吉利,叫肖凡更有意思,我当时只觉得这孩子早熟,但一想到这孩子从出生所经历的种种,不早熟反而奇怪,也没往深处想,还帮她用肖凡这个名字重新登记了户口薄。现在想起来,七岁的孩子,取这个名字,就有了深义。”
鲁天磊在一旁静静听着,他感觉得出,已过花甲之年的院长,对肖凡的一言一行,记得清清楚楚。
“肖凡这个名字很普通啊,有什么特别的?”鲁天磊不解,也不认为一个七岁的孩子能为自己的一生决定些什么,虽然给自己取名字是特别了些。
“这是我后来才想通的,浮萍是无根之物,没有根就意味着没有主见,她不愿自己叫肖萍,给自己取名肖凡,有可能平凡,也有可能不凡,一切,取决于她自己。”方启南说着自己的猜测。
鲁天磊想着这些年的种种,忽然悟到,肖凡确实在平凡与不凡之间走着钢丝,看得透平凡游戏里的规则,却偏偏每每违反规则,选择规则之外的种种行为。
“肖凡进孤儿院之前曾发生过什么事?”他知道,答案,一定在那里。
“与其问肖凡进孤儿院之前发生过什么,不如问,肖凡为什么会成为孤儿。”方启南打开窗,看着窗外。
鲁天磊顺着方启南的目光看过去,那里,是通往孤儿院的林荫道。
鲁天磊记得这条林荫道,是肖凡最痛恨的,她痛恨到,每天绕远将近一公里路,也不从这林荫道下过。
他记起肖凡的话,“我不恨这林荫道,我恨的是,为什么要用女贞树。他们把这世间最生机勃勃,最从容不迫的,唤作女贞的树,密密地植在道路两旁。女贞不是纤细的花,也不是柔弱的草,她是一颗树,需要空间让她长高长粗。但林荫道的缔造者不给他们机会,他们让她们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如果长高了,他们会把那些长高的部分连枝带叶一起剪掉。如果长粗了,他们会把她连根拨起,然后另选更多的女贞种在那里。直到有一天,所有的女贞树,都弯腰低头,将这看得见天空的大路,变成一条所谓四季常青的林荫道。”
PART87
“男人为什么形容女人是纤细的花,柔弱的草,甚至,攀附的藤,却从来没有人说女人是一颗树,一颗长得又高又直的树。男人是一颗树,女人也是一颗树,当他们互相喜欢的时候,很自然地你靠着我我靠你,你扶持我我扶持你。不象花那样只是点缀,不象草那样只是铺垫,更不象藤那样,只是包袱。”
夜幕降临之后,满天星斗之下,肖凡在屋前生起了篝火,还拿出用褚红的罐子装着的,暗红色的,说不名字的自制土酒。
几杯下肚之后,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肖凡开始说话了。
“我爱一个人,一个男人,你认识的。”黑夜里,杨浮生能看得到肖凡眼里的光彩,“很小的时候就爱上了。”
“那个人是鲁天磊。”杨浮生帮肖凡说出这个名字。
“是他。”出乎意料,肖凡爽快地承认了。
“我以为你会否认。”杨浮生有些失落。
“爱一个人又不是值得羞耻的事,有什么必要否认。”
肖凡忽然站起身来,沿着山坡向上跑,夜很黑,离开了篝火的闪烁,肖凡的身影很快就黑夜吞噬。
忽然,杨浮生听到肖凡的叫声,“天磊天磊天磊天磊,我爱你!”
杨浮生惊呆了,他记得,他同样的疯狂是在很久以前的初恋,从此,他的感情,变得含蓄而不确定。
他在篝火旁等了很久,肖凡没有回来。不得已,他也顺着山坡向上走。然后,他看见了肖凡,她坐在山坡上,一脸的泪水。
看到杨浮生过来,肖凡微扬起头,看向夜空。杨浮生记起,从前的肖凡,也总是把头仰成这个角度。他一直以为,把头仰成这样是因为骄傲,但此刻,他不这样想了,这样的姿式,眼泪,流不下来。
“我对村民说,我的丈夫,名叫鲁天磊。”肖凡说。
“可你也说了,你的丈夫死了,你在咒鲁天磊,或者说,你诅咒你所爱的男人,这就是表达爱情的方式?”杨浮生以男人的身份为鲁天磊打抱不平。
“应该说,这是我诅咒自己的方式,我诅咒自己是寡妇,为了我的任性,为了我的生为女人,接了身为女人所能接受的所有教育,却不愿做牺牲的妻子,奉献的母亲而诅咒自己。”肖凡回答。
PART88
“肖凡的母亲曾英,用肖凡父亲肖宇阳结婚之前的话说,是个可爱的小女人,有点小脾气,但还算是在男人能忍受的范围之内。会读书,会考试,也会做事,大学毕业后在上百个竞争中脱颖而出,和肖宇阳进了同一家不错的公司,也并且由于女子特有乖巧、细腻和善于讨人喜欢,不仅使得她身上有了所谓白领的气质,更使得她在公司的职位和待遇上都超过了肖宇阳。他们两人在经历了中小学情窦初开,大学确定关系,工作三年之后,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家庭。”方启南开始回忆往事。
鲁天磊听得索然无味,没有什么特别的,有人曾经这样过,有人现在这样过,更多人,将来还会这样过。
如果故事的主角不是肖凡的父母亲,鲁天磊不会有耐心听完这个故事。
“他们和所有的夫妻一样,有最快乐的蜜月,但蜜月之后,就是平淡并且需要不断解决问题的家庭生活。曾英的第一个问题是工作,公司有规定,夫妻二人不能在同一家公司上班。蜜月回来第二天上班,公司要求她辞职。虽然曾英已经做好了辞职的心理准备,但由公司先提出来,这使得她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婚姻生活的第一个不平衡,由此而产生。天磊,我记得你们公司也有类似的规定吧?”方启南忽然问。
“不仅仅是我的公司,一般上点规模的公司都会有类似不成文的规定,以区别于一般的夫妻档。公司是做事的地方,虽然有对事不对人,但事都是人做出来的,人都是有感情,会冲动的动物,哪有可能分得那么清楚。”对这一点,鲁天磊是这样认定的,也是这样做的。
“曾英辞职之后,用了三个月时间,找到另一份工作。”方启南继续说。
“找一份工哪要得了三个月。”鲁天磊不以为然。
“诚然,但曾英心里憋了一口气,想找一份比原来还光鲜体面的活,能用三个月时间,也算是不错了。”方启南不是叹了口气,还是出了口气。
“也是。”鲁天磊明白了。
“问题不出在工作上,而出在找工作的三个月上。这三个月,曾英一边找工作,一边做起了暂时的全职家庭妇女。肖宇阳因此也过上了这辈子最幸福的三个月,温暖的家,可口的饭菜,整洁的西装和体贴入微的妻。”
“男人一生的梦想,也不过如此了。”鲁天磊感慨。
“但曾英重新开始工作之后,肖宇阳的男人一生梦想,结束了。”方启南也打破了鲁天磊的暇想。
PART89
“我今天才知道,你原来是工作狂。”晚上十点,任祥在公司碰到正在桌前收拾的秦关关。
“彼此彼此。”秦关关看着任祥一脸的疲惫之后的释然。
灯光下,秦关关的眼睛很亮,皮肤很有光泽,嘴唇,也格外丰盈鲜艳,任祥心中一动。
“一起宵夜吧。”他提出申请。
秦关关稍一犹豫,“你不提宵夜这两个字还好,你一提,我还真是饿了。”
任祥欣赏秦关关的那一点点犹豫,大方中隐含女人应有的矜持。
宵夜其实很简单,一碟花生米,一大盘小龙虾,既咸且辣,少不得三五瓶啤酒漱口。两人又都是好酒之人,三杯两盏下肚之后,渐渐摆出无话不谈的架式。
“杨总不在公司,你这么拼命给谁看。”任祥建议之中也有三分试探。
“没办法,倾家荡产拿了代理权,虽然只是小头,但公司多赚一分,我也能早一点收回成本。”秦关关举起酒杯,“任总,我秦关关以后是喝粥还是吃饭,可全靠你了,你可得帮我一把。”
任祥哈哈大笑,“我帮你,你帮我还差不多。现在的女孩子还真不敢小瞧,前几天我还以为你辞职不干了,一眨眼工夫,漂漂亮亮地成了小老板。小头又怎么样,你总算为自己赚钱了,我做了十几年销售,到头来,还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好了,不说这个,喝酒喝酒。”
任祥举杯,秦关关也不推辞,连干了好几杯。
“你还真天生是做这一行,好酒量,好酒品,痛快。”任祥今夜,忍不住要多夸秦关关那么几句。
“酒量我倒是听说过,一般吧,酒品是什么?”秦关关不解。
“你的酒量比起肖凡,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比起喝酒的爽快劲,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酒量你是地,酒品你是天。”
“什么意思?”
“肖凡的酒量,是传说中天生不会喝醉的人,要不然也做不了评酒师。但她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滴酒不沾,没劲。”任祥说。
“不会吧,我怎么常见她在酒吧喝酒,还喝得不少。依我看,是你们知道肖凡的海量,没人敢跟她喝。”秦关关笑道。
“跟肖凡斗酒,比死还惨。”任祥说,“男人输掉的除了酒量,还有自尊。”
“酒量也罢,自尊也罢,都是你们男人的借口,要我说,男人倒是什么都可以输,就是不能输得倾家荡产。”秦关关眯着眼睛喝完最后一杯啤酒,再摇摇杯底,那些沉在杯底的泡沫,彻底消失,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PART90
“你醉了。”杨浮生夺过肖凡手中的酒壶。
“醉了好,可以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肖凡捧住杨浮生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喜欢我,是因为我够独特吧。”
杨浮生被问了个措手不及。
“也许吧。”醉酒的人,明天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随口敷衍了事。
“我也有一点喜欢你。”肖凡忽然说。
她的脸距离他的脸很近,近得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近得能看清对方眼神里的自己。
近在咫尺,伸手就可以抱在怀里的女子,对杨浮生而言,是巨大无比的诱惑。
他不觉伸出双手。
但肖凡推开了他,“可是我不爱你,你也不爱你。”
杨浮生摇头,男人永远不懂女人所谓爱与喜欢的区别。
肖凡把杨浮生的摇头看在眼里,“我肯定我有一点喜欢你,而不是爱你,是因为我看你就象看一部喜欢的电视剧,是悲剧我会哭,是喜剧我会笑,没有结果我会遗憾。但睡一觉醒来,喜也好,悲也好,甚至那些遗憾,我都会忘得干干净净。天磊却不一样,不管我在无所不在有过多少男人,不管我睡多久,醒来之后,我想到的,念着的,仍是这个男人。”
杨浮生明白了,“我是你微不足道的过客,而鲁天磊,是你命定的男人?”
“没有哪个人是微不足道的,也没有任何人是命定的。浮生,你离了女人会活不下去吗?”肖凡忽然问。
杨浮生想起他的前任女友,离开时,他有过伤心,有过愤怒,但没有…..活不下去。
但真实的答案太过伤人,他沉默,酒醉之人需要的不是回答,而是倾听。
“所以,离了男人的肖凡也可以活下去,她这一生,绝对不会再延续她母亲的悲剧。”
PART91
“曾英和肖宇阳婚后第一次吵架是在曾英重新工作之后的第二个星期,为了一个没洗的碗。”方启南说。
“这也能吵起来。”鲁天磊不信,他有很多年没洗过碗了。
方启南听着门外的动静,他选择在书房,并且紧闭房门,和鲁天磊进行这场对话,而不是开放客厅,实是因为任何一间客厅,都藏不住哪怕是一个小家的隐私。
方静在厨房跟母亲帮忙作饭。
“你爸爸一个朋友,有个儿子刚从国外回来,你从小也见过的,静,你……”方母的话刚起了头。
“妈,我说了,这辈子不嫁人。”方静一刀切偏了,土豆丝切成了土豆条,她懒得再修理,直接挑出来,扔进垃圾桶。
方母见状,不由摇头,“不过是切粗了点,再补两刀就行了,干吗一定要扔掉。”
“土豆丝就是土豆丝,不是补过两刀的土豆条。”
“也不知你这性格遗传了谁,炖土豆牛肉扔掉切细的土豆丝,炒土豆丝又容不下土豆块。”方母叹道。
“妈,我说了,扔掉的既不是土豆丝,也不是土豆块,是土豆条,土豆条是瑕疵品,是失败,不是菜,也做不成菜。”方静强调。“不一样都是土豆吗?”方母不解。
“土豆条比土豆丝粗,不适合炒,炒出来杂生。又比土豆块细,不适合炖,炖出来会成土豆泥,更没品。”
“你妈我做了一辈子菜,土豆丝、土豆块、土豆泥,都是土豆,从小到大我怎么教你的,做女孩子要乖巧,听话,别动不动就耍性子,你这样下去,哪个男人受得了你。”方母动气了。
方静啪地一声,把菜刀搁在砧板上,“是,做女人要乖巧要听话,不能耍小性子,男人调皮捣蛋才有出息,不做家事才能成大器,外婆这么教你,你这么教我。你把外婆的话听进去了,听话,顺从,贤惠,忍让,哪一点你没做到,你得什么好了,老爸表扬你把家持好了,还是夸奖你把老人侍候顺心了,要不然前天怎么让老爸……”方静看到母亲脸上的震惊,悲伤,她的话,在这里停住了。
“说啊,怎么不说下去,你妈我没本事,管不了你爸,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就不信,今天收拾不了你。”方母顺手拿起墙角的扫帚,没头没脑朝方静身上打来。
方静一动不动,让母亲打在身上,“你还不如现在就拿把刀把我送终了,可千万别学曾阿姨,砍肖叔叔砍得一点也不手软,轮到肖凡就手软了。”
方母一怔,手里的扫帚,跌落在地上。
厨房门口,站着本来打算进来打圆场的鲁天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