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千回百转(1 / 1)
转眼就已经入冬了,眼见着和宣院的几棵高大的梧桐树渐渐光秃秃的,仅剩下几片叶子孤零零的在风里飘摇,容越也在一天天养伤的日子中消耗着时光,不仅赵司景遗忘了,似乎宫里上上下下都遗忘了这个曾经让人恨之入骨的他的存在,只是,这里依然有重兵把守着。
庭院里的已经落满了一地枯叶,一阵冷风吹来,卷着叶子直往身上扑来,他忍不住微微咳了起来,伸手拢紧了厚重的孤裘,不由得苦笑,此时也只是初冬的季节了,却已穿上隆冬时节的衣物,许是在风里站久了,身上的阴寒之气愈发重了,手脚还是冰凉的。
天边才刚刚淡出一弯弦月时,深宫里照例传出一阵阵曼妙的歌舞声,他轻轻蹙了蹙眉,想那揽月宫里一定是华光潋滟、暖香盈溢,风月无边。而那人却被流放在荒凉贫寒的漠北之地,冷月如霜,寂凉如水,天差地别,一想到这些,容越便觉得心里莫名的一阵隐痛。
淡若清风,悲悯怀人,这样的人即便到了蛮荒的之地,怕也是能损其一二分光华吧,为天下为百姓,为了君主为朋友费尽心力,只是,为何独不为自己想想。
抬首北望,苍穹寂凉无边,心有千语却无从相寄。
月华如洗,风轻轻掠过,满地的红叶飘然而起。
白衣胜雪,黑发如漆,拢着这清幽飘渺之间,仿若世外谪仙,这便是赵司景自容越醒后第一次看到画面,飘渺的不近真实。
这一夜,容越在这院中站了多久,赵司景便看了多久,然而,只是远远的看着,咫尺天涯。
没过几天,内侍总管江喜便带了圣旨到了和宣院,带给容越的除了赵司景例行公事般的问候,还有一卷书。
当藏青色的书卷翻开时,达摩音三个字便一下子撞进了容越的眼帘,连一向冷硬如铁的心似乎也轻轻撞开了一道缝隙,只是这道缝隙在那些划的支离破碎的伤痕下显得微不足道,容越不动声色将书收下,施施然谢恩叩首。
看着容越平淡如常的表现,让江喜都有些纳闷,这让皇帝亲自上少林才得来的书,难道只是一本普通的经书吗?
不过,再纳闷不该多嘴的事,他还是知道的,手里收着容越的打赏玉器,一看便知价值不菲,他虽贪财,却拿的并不心安,江喜一直随侍在赵司景身边,容越在皇帝心里的份量就非一般人可比啊,日后还有得是靠他帮衬着自己的地方。
送走了江喜,容越脸的笑容冷冷的散去,救命的东西捧在手上,容越却没有丝毫喜悦,手中的这本书无讶于一个惊雷,他惊的不是这本书如何到了赵司景手中,他是皇帝,就是天下人人难求的珍宝换成赵司景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他惊是的,赵司景竟然知道这卷书能救他的命,那就意味着已经知道他的身份。
既然知道,却一直不动声色,难道只是想用自己来牵制林谦么,蓦的,又自嘲的冷笑起来,如果是是这样,那他还真高看了自己了,在林谦的心里自己何时会变这么重要起来。
哼!要杀自己,现在救自己的也是他,难道这便是帝王的御人之术吗?想让自己感受恩戴德真心诚服于他吗?那赵司景真是打错如意算盘了!
夜下的和宣院静谧无声,然而,这黑暗中藏了多少只眼睛他却清楚的很,冷冷的看向窗外,淡淡的月光下,染红了裸露在领口处的血玉,晶莹剔透中血丝缓缓流动,蓦的,拧着的眉宇下渐渐渐有些复杂的眸光。
那是赵司景曾经作为信物送给他的龙凤玉佩,价值连城的血玉,更是赵司景的心爱之物,这世上除了容越会如此嫌恶它以外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只是,不管他如何嫌恶,这玉绕了一圈,最终又回到了他手上,自己醒来的第一件事,就发现已经挂在自己的脖子上,据说这块血玉可以护住心脉。
容越突然又想起在云州城的那一夜,赵司景舍命相救,不管他处于何种目的,试问自己真的没有一丝动容吗?不管原不愿意承认,心里深处有些微微的塌陷还是背叛了自己的思想,可是绿袖、子期的鲜血淋淋的立在眼前,却又是噬骨的恨,赵司景所做的又如何能抵过他欠下的血债,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万般复杂情绪一齐涌上心头。
书卷紧紧捏在手心,几乎变了形,闭了眼睛,思索良久,蓦的,再睁开,已是凛冽如冰,凌厉如剑的眸光在寒夜中掠过。
窗外掠过一道人影,惊醒此刻心思百转的人,容越将书收入怀中,低喝道:“若水。”
那人嬉笑着推门进来,讨好似的喊了一声:“哥”,将门带上,看向那个瘦弱的白衣少年时,已是一脸恭敬。
“公子所料不错,镇南王府是除了世子,其余三子虽封候却被派往各地守边关,远离陇南之地,还将宗室之女赐给了镇山王世子做侧妃,镇山王看似荣宠加身,然而却有苦不能言,不得已应承下来。”
容越冷冷笑道:“赵司景这是给他下软刀子呢,他那几个儿子,肯定是以李江病重为由,须在跟前多尽些孝道为由迟迟不肯上任吧。”
青若沉声回道:“正是,以属下看,如今大将军林谦远走漠北,君臣二人生了嫌隙,正是镇南王府起事的好时机,李江让公子尽快下手。”
容越颔首,无声苦笑,君疑臣臣必亡,臣疑君必反,这个千古恒久不变之理却多了一个例外,只是赵司景对镇南王府早就心存猜忌,难道真会因美人之故就此放过心腹大患?
他冷讽道:“这老孤狸真是够无情的,拿女儿来换天下。也罢,青若,你选个合适的时机,我要见见这位和妃娘娘,也该让她为父亲尽尽孝道了。再告诉青禹,我要见他。”
“公子,这里处处布满了暗桩,此时让青禹进宫怕。。。。。。”
容越挥了挥手,负手背过身去,声音却透着说不出的厌倦,“我自有打算,你去吧。”
他累了,是成是败,是生是死,恩怨纠结一切也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