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暗云初生(上)(1 / 1)
一大早,雨潇潇而落,雾气氤氲着,袅袅绕绕而上,漫过回廊,幽幽的扑进了屋中,空中弥漫着清新之气。
青衣一大早出了宫,他闲着没事,用过早饭后,便教和宣院的宫女练字,打发这长长的等待时间。
紫毫刚刚落下,浓浓的黑色蜿蜒在白如雪的宣纸上,
“写字应如行云如水,一气呵成,运用之妙全在于走势,诺,就象这样。”容越伸手覆女子握笔的手,使力一带,笔尖如游龙在纸间行走。
最后一笔写完,容越看了看身边的女子,笑道:“宁儿天性聪颖,只要勤加练习,必是能写一手好字。
唤作宁儿的女子早已一脸绯红,半羞半恼的挣开了容越的手,自顾自的低着头,“公子,又取笑宁儿了。”
倒是围在一旁的宫女太监吃吃的笑了起来,朝中官员莫不是举止庄重、进退有礼,还没见过这么没正形的朝廷命官,若换在他人身上,自是让感觉此人轻浮之极,可搁在他的身上,顶多让人觉得是不拘小节罢了。
不过以一个外臣能住到宫里来,想必是皇上极看重的,他们自是不敢怠慢,愈发的小心谨慎侍候着,虽然世间所传他任意妄为,意气张扬,形为举止全然不受世俗所拘,倒也并非虚言,不过,待他们却极是亲厚,全然没有主子的架子。
容越多与魅门女子相处,一向嬉笑惯了,对此却并不以为然,然而还是觉察到身边的人有些异样,见众人窃笑,这才恍然大悟,“诺,婉儿,过来看看宁儿的字,是不是写的不错啊”他对身边一个颇为秀丽宫女使了使了使眼色,示意她上前。
“啧~,活泼生动,有如笔下生风,却又不乏秀丽,宁儿果然天姿聪慧,倘若有人娶到这等女子,真真是享了八辈子福了。”说到最后一句却刻意加重了语气,冲着宁儿眨了眨眼。
宁儿脸愈发红了,急的跺跺了脚,“休要再胡说。”作势要打她,婉儿笑个不停,见状,忙抓起桌的笔,宁儿一个不小心,额头不偏不倚的撞在了笔满尖上,额头有如点了一颗黑痧痣。
容越看着眼前的宁儿,那含羞带笑的双眸里仿佛一汪清水,慢慢的漾了开来,润了心田,他有些恍惚,那绿衣女子好象又站在了跟前,不禁心头一暖,从怀中掏出锦帕,轻轻的擦试着女子的额头。
而这边,宁儿眼眉半敛,双手不停的绞着衣襟,早已满脸通红了,容越这么用心的擦试着,宁儿这额头的墨汁倒未去半分,反而散发开来,噌满了额头,红黑交织下,更是黑的发亮了,一旁的宫女太监们见状,早已忍俊不俊,笑的前俯后仰。
听了这笑声,容越这才回过神来,看看宁儿的脸,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大笑起来,赶紧背过身去,躲避着宁儿砸在身上的拳头,众人见状,又是笑成一团。
“今日兴致很高啊。”一个低沉的、被逗乐的声音传来,一屋子的笑声嘎然而止。
众人寻声望去,俱是一惊,忙跪在地上,低低道:“叩见皇上。”
赵司景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目光始终紧紧的落在容越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看到眼前的赵司景,他原本颇为愉悦的心情早已消逝的无影无踪。
赵司景衣袖已是半湿了,许是在屋外站了一会儿,他几乎不经意冷笑,这才搁下手中的笔,过来见礼。
“婉儿,还不来给皇上奉茶。”容越向门外喊道,眼睛却有意无意的扫过赵司景身后的随从,扫过之后,他不禁有些失望,昨晚求见赵司景的时候,他已经允诺将衣若水一早送来,而这些人中竟然没有衣若水。
当日,他曾与赵司景约定,他进宫之时,便是衣若水出宫,然而赵司景却并未遵守,理由是在他没确定容越会遵守约定之前,是绝不会放了衣若水的,然而,以他看来,只怕是怕另有隐情吧,而对容越来说,若能让衣若水在跟身侧,而非出宫,更是求之不得,只是,得委屈了衣若水了。
赵司景似知晓他的心思,似笑非笑道“你可是在找什么?再怎么着,也得请朕坐下吧。”说话间,已走到书案,拿起案上的那幅字,细细看着。
他淡淡的看他一眼,眼眉半垂,“皇上此言差矣,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这和宣院更是皇上的和宣院,皇上在自家的院子里,何须我来请呢?”话语很轻,平静的一如湖镜。
赵司景唇角上扬,“那——”,又顿了顿,意味深长看着他,“这院子里的人呢?”
闻言,赵福和关海两人,眼睛陡然间睁大,而他,又一次愕然,随之又淡淡一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下也自然是皇上的臣民。”
话音未落,赵司景已经大笑了起来,然而深遂的眸中却透着一股子寒意,口中念道:“好一个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笑声住了,空气中突然静的有些异样,赵司景几乎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低低道;“罢了,罢了,若水,进来吧。”
话音未落,门口闪过一个身影,俊朗少年已经朝屋子奔了过来,显些要撞到他的身上,他连忙扶稳了他的身子,笑道:“怎么还是这么莽撞。”
容越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衣若又一把抱住了他的双肩,“我……我….满天下找你,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听他的声音有异样,容越急扳过他的双肩面向自己,奈何衣若水却不肯,头死死的抵在他的肩上,容越顿时哭笑不得,只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我错了”
“咳….咳”,身后的两声轻咳声传来,衣若水这才松了手,光亮的眼中泪光点点,手背很快在眼中抹过,嘴角勉强扯着一丝涩涩的笑意。
容越看在眼里,心中不免觉得一软,心想,衣若水是真心待自己的啊。
然而脸上却依然淡然平和,挂着浅浅的笑意,只有眸中的漠然点点散去,如春水一般漾着温柔,伸手在两人之间比划了一下,笑道:“呵,若水,半年没见,都比我高出半个头了…….”
“咳….咳”,轻咳声再度从身后传来,寻声望去,只见赵司景皱着眉,半眯着眼看着两人,缓缓开口道:“衣若水,朕可依你请求将你送到和宣院,不过,若是没有朕的许可,你不许离宫半步,你可记得。”
说这话的时候,赵司景颇有深意的看着容越,表面象是说与向衣若水听的,实际却是暗示容越应遵守承诺。
倒是衣若水听了这话,神采飞扬的眼里一下淡了下去,低低的回了一句“是。”便不再多语。
容越看在眼里,却依然不动声色,唤来了宁儿,“先带衣公子下去歇息。”又转过脸来,轻轻拍了拍衣若水的肩膀,轻声道:“你先下去歇息,我一会去看你。”
看着两人的背影,容越象是怅然若失,又有些自嘲似的笑了笑,呆呆的望着空门半晌,才淡淡道:“婉儿与宁儿聪明伶俐,将这和宣院打点很是妥贴,连青衣都不及她们半分呢,草民听说这二人原是政宣殿的侍女,是皇上亲自指派,这点小事还劳皇上费心,实在让容越愧受。”
容越的声音谦和恭敬,赵司景怔了怔,眼中已有了笑意,见容越仍然望着那道空门,又硬声硬气道:“你现在不是民,是朕的臣子。”
容越侧过脸,目光散散的落在赵司景的脸上,一脸温温的笑意,却并不接他的话,只是续着自己的话“尤其是这宁儿,乖巧灵秀,特别是那一双盈盈水眸,皇上,你觉不觉得象极了一个人?”
“谁?”他随口接道。
容越眼波一转,象是极力思索的样子,象是无意,目光却直直的落在了赵司景的眼睛里,“想起来了,绿袖…….对,就是绿袖。”
绿袖!赵司景心中一紧,他害怕,害怕自己眼跟前的人恨他,只是脸上却不露半分,状似漠然的瞥了瞥,见容越一脸淡定平和,才略微松了松,“是吗,朕倒没觉得。”
白衣依旧淡然随意,只是长袖掩住的手又不自禁的紧握,压在心底噬血般的恨意又时时撞击着他的胸口,
看着那个傲然于世的人,他心中冷笑,你最在意什么?天下吗?那么,我便要让你失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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