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二章 明珠（1 / 1）
我四下瞄了两眼，决定随便找件什么事情转移一下大伙儿的注意力。
梓君的问题就这么定案得啦，再拖下去谁知道老爹又会想出什么新招啊。
“爹，好漂亮哦。”我伸手摸向爹爹耳上所佩的南珠，初见时我也没觉着这对珍珠有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大点儿圆点儿值钱点儿罢了。可如今在这烛光灯影中再仔细一瞧，那可就完全不同了，霓虹闪烁、流光四逸，和我前世所见的任何一种珍珠都完全不同。
“喜欢吗？”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憨态可掬。
“这叫‘夜虹’，是一种极为罕有的珍珠，也可算是夜明珠的一种，天下九大奇珍之一。”爹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笑地异常甜蜜，即便是身为旁观者的我，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幸福滋味。“现在看还不算什么，如果是在完全漆黑一片的环境中，那才真叫漂亮呢，如暗夜彩虹一般，光彩夺目。”
夜明珠吗？我再次仔仔细细地好好欣赏品鉴了一番这天下奇珍。
大齐男子的耳钉可都是婚姻信物啊，终身都不得任意取下。若是有人想搞暗杀，那这耳钉不就是一现成的标靶了吗！？
漆黑一片的环境中，即便没有夜视镜，但只要照那光芒闪烁的两点中间一枪下去……
打住打住洪尘你给我打住了，我轻晃了下脑袋，鄙视了自己一番。
这都什么乌七八糟的啊，真是道上混久了，都成惯性思维了，现哪儿找那么血腥的去啊！
“傻孩子，东西再好也没你这么盯着不放的。”爹爹以为我是贪看珠子迷晕了眼，轻笑着点了下我的额头，“要真喜欢，以后让你娘她们也给你弄一对去。”
“哈哈哈，这‘夜虹’珠可是千金难求啊！一颗都属稀罕，更何况是大小形状完全一致的对珠呢。”娘亲抚掌大笑，“想当年我为了向你爹求亲，那可是跑遍了大江南北才好不容易凑出了这么一对，要不是为这，说不定你大姐还可以再长个两岁呢。”
“求亲？”为这就花个好几年的时间去找那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珠!？
……您这也就是运气好，若是找不到呢？难道这婚就不结了？
红颜易老、青春苦短，有多少岁月可以让人这么蹉跎的！？
真是想不明白这些古人，不就只是个形式上的东西而已嘛，哪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是啊，求亲！”娘亲的眼神渐渐缥缈，“你爹他可是先皇的掌上明珠，才动天下、艳名远播，就连当年的太女如今的圣上对他，那也是恩宠至极的。而燕阳那时却只是一介纨绔女子，若无祖上荫蔽，哪能活得如此肆意逍遥！？承蒙你爹不弃，愿以女皇嫡子之身屈尊于我，为了我，他甚至违逆先皇旨意，自梳拒婚。若非你爹誓死相守，燕阳或许早已被先帝刺配充军、流放边陲了；而如今的祁煜夕，八成也早就成了燕主正君。”娘亲回忆往昔峥嵘岁月，感慨万千，“燕阳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为表心迹，在先帝面前发下宏愿，誓必寻来‘夜虹’以求娶‘明珠’。等到真正出去了，才知道外面天高海阔，世事苍茫又岂是微渺人力所能掌控。幸好天可怜见，三年苦寻终换得明珠现世，要不然……又哪会有你们啊。”
“真是，你跟女儿说这些作什么！”爹爹嗔了娘一眼，似怒还羞。
“哈哈，有什么不能说的。若非我初生牛犊不畏虎，又怎敢从王姐手中抢亲；若非你痴情一片执意相待，老天又怎会开恩赐我明珠？”娘亲挑眉一笑，豪气干云。
看着已被岁月磨平棱角的娘亲遥想当年时那容光焕发的脸庞，不难想象当年的燕阳又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想必一如她的名字那般，似九天艳阳，炙烈夺目。
我想我大概能够明白出身显赫、才色双全的爹爹为何会对那个看似一无是处的女子如此倾心相许了，即便换成是我，怕是也无力抵御那样的骄阳似火吧。
好……羡慕啊，有一天，我是否也能如爹娘般享有这等平凡的幸福？
相濡以沫，携手白头，待到年华老去之时，还可搂着儿孙和爱侣笑谈当年。
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
不由地，一股淡淡的落寞自我心底升腾而起。
记得《无间道》中有句名言——“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虽然我的双手从未沾染血腥，但自我十八岁出道以来，因我而万劫不复的人难道还少了吗？
我，又何尝不是满身罪孽！？
我，又该拿什么来偿还我所亏欠的东西？
命吗？
……是否一死，就真能让我以谢天下？
那一枪过后，我是否已将前世所欠全数归还？
今世，我能否对未来有一点小小的期待？
在潘多拉的盒底，是否仍有一丝希望是为我而留？
会有的吧，我想，一定会有的……
“饿了？”爹爹发现我许久都未再言语。
我赶忙笑着摇起了头，将那该想的不该想的都从脑袋中晃荡出去。
“天色不早了，既然我们的小公主都已到场，那也是时候开席了。”娘亲转头吩咐身边的侍女。
我被梓君搀扶而起，随着爹娘移步摆宴的花厅。
等我们到达的时候，花厅内早已摆好了十数桌精美的宴席。
除了正中的主桌外，每张桌上似乎都摆了九副碗筷。
“安儿，坐这儿来。”爹爹示意我坐到一把铺着杏黄软垫的红木椅上。
这个……我左右扫了下，看方位这应该是家主座席吧！？
我疑惑地偷眼看向梓君。
梓君声色不动，只是轻捏了下我的手臂，朝主位那个方向微加了些推力，暗示我遵照爹爹的话语去做。
待我落座后，爹爹便在我的左首坐下，而娘亲则坐到了我右手边的椅子上。
古代以左为尊，这么看来，即便是家宴，国礼仍不可废。
“入席。”娘亲身边类似管家身份的中年女子一声高唱后，尾随我们而来的宾客们才相继落座。
我抬眼环顾四周，除了那些侍立的下人外，偌大的花厅中就只有爹爹这么一个男子。
想来男宾们应该是在他处分席而坐了吧。
这古代，男女地位的差别不但悬殊，而且泾渭分明，就连吃饭，居然都不能同桌而食！
不过单从这点，倒也不难看出爹爹的身份有多超脱了。
待到大家全部坐定之后，娘亲才举杯站起，说了些祝酒词之类的贺语。
于是那些个才刚刚沾到椅面的屁股又纷纷弹起，众人举杯回谢娘亲。
形式主义！
我暗哼一声，换我，直接一句“各位自便”就全给打发了。
因为看到爹爹仍是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梓君也没有过来扶我起身的意思，我便也心安理得地静坐在那儿，顺便研究了下面前的美味佳肴。
圆桌上的菜色并不是太多，统共才二十来道，而且都是冷盘，和我午饭那架式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
等娘亲和大伙儿重又落座后，爹爹抬手夹了一筷子暗红色的蔬菜卷放至我的碟中。
奇怪，为什么都没人开动？我环顾了下四周。
开场白也说完了，老爹也动筷了，怎么大家都没什么反应啊？
我微皱起眉，难不成……她们全都在等我的反应！？
我狐疑地轻咬了一口小卷，还没开嚼，此起彼落的碗盘儿叮当声便已纷纷响起，那些个侍立四周的小厮、婢女们也开始活动了起来，伺候的伺候，上菜的上菜。
靠，怎么我和《睡美人》里的王子一个作用啊！？我在心里暗骂。
人家王子亲吻的那还是公主的红唇呢，可我这个公主呢，居然是去亲吻蔬菜卷的红皮= =|||
“绮罗锦衣。”梓君非常尽忠职守地侍立一旁为我解说，“外层以腌渍过的红罗卜薄片为衣，内里裹有蟹肉、黄瓜、胡罗卜、蛋皮切成的细丝，入口清爽酸甜，很是开胃。”
有蟹肉？我又再咬了一口爹爹夹给我的罗卜卷，蟹肉居然也能做出如此爽口的滋味！？
许是碍着现场上百双的眼睛，爹爹终于没再玩兴大发地上演“喂食记”了。
但我的苦海依旧无边，爹爹似乎是怕我饿着，一直不停口地在那儿招呼我吃这个尝那个，而梓君也很是“贤淑”的将爹爹点到名儿的每道菜都夹取了一些放至我的碟中。
“四合如意。”
“万世升平。”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江中牌健胃消食片”的祖宗可吃，我哀怨地咽下又一筷子食物，先前我可已经被老爹填鸭了不少东西了，如今这些菜我虽是浅尝辄止，但也足够我撑的了。
而且，看着那么多形□□人、平民百姓许是连听都没听说过的精致美食被我如此无情地糟蹋浪费……
抬头望天，这可是暴殄天物啊，别我一走出去就来道雷劈死我！
“瓜洲夜渡。”我刚把一筷子“秋情解语”给塞进嘴里，梓君就接力似的又端来一道刚上的热菜。
古人可真含蓄，我慢慢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明明就是全蟹宴嘛，可这些菜名里却硬是连半个“蟹”字都不带，而且更为难得的是，这些菜名并非信口开河，全部都是由来有因。
比如那道“秋情解语”，就是用菊花和蟹肉为料，调味加工后再炸制成花形；再比如我面前的这道“瓜洲夜渡”，则是将冬瓜精雕成一艘只有手掌般大小的乌篷小船，在船肚内塞满暗黄喷香的蟹粉后再上笼蒸制，最后再放入水墨河川的圆形瓷盘内呈现上来。
真是色香味意形，五味俱全啊！
“蟹粉鲜美味重，而这冬瓜却是无味之物，公主可将两者搭配着一起食用，更为清口。”
我点了下头，接过梓君递来的铲状小银勺。
“安儿，你再试试这道‘金丝玛瑙’。”爹爹又发话了，“你二姐从小就最惦着这个。你也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梓君依言又给我盛了一小碗金色的汤羹，“这是用蟹黄与鸡汤作底，再在其中加入鱼翅及蟹肉熬制而成。”
……光听这用料都知道这汤会有多鲜美了，我舀了一勺放入口中，果然是浓郁鲜香，美味异常，我一口气连喝了半碗。可，似乎有点儿腻啊，我不禁放下汤匙。
“灵芝甘露。”梓君适时地送上一盏清茶，“灵芝茶味苦，可以去油解腻，奴才怕公主喝不惯，差人用清甜的山泉水泡了，又在其中添了点山楂甘露，应是微苦酸甜、极易入口的。”
“谢谢。”习惯性地，我在接过茶盏的时候轻轻地道了声谢。
“公主！”梓君左右看了看，低斥一句。
歹势啦，我捧起杯子挡住嘴巴，暗自吐了吐舌头，习惯成自然嘛，幸好也没什么人会注意到我俩的低声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