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真真假假（1 / 1）
花影闻此言，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傲然地站在原地，看着桌前那个仪态万千、难以捉摸、似敌非友的一国之母。关于当年事情的真相，她很关心，只是，心底却有不断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不要轻易相信对你先礼后兵之人！
“二十年前，本宫和你娘千雨，是采女，千雨她明若朝霞，皓胜蓝玉，是采女中最为出彩之辈。”皇后的语气中有着难以掩饰的赞赏之情，望着花影的眼神也渐渐和善起来，“她不仅外貌出众，能歌善舞，而且聪明伶俐，才学杰出，真真算得上是位人中人。她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子，偏偏骨子里就有一股清高劲，漠视一切，仿若世间唯她独尊。也就偏偏这般难得，我就是只欣赏她这股子脾气。我们俩相识后，大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两人在采选前期，已建立了深厚的姐妹之情，还义结金兰，立誓要效仿娥皇女英。”
说到这，皇后突然叹了口气，收回望着花影的眼神，接着说道：“当年的先帝早已老朽不堪，我大哥李玄不忍我成为深宫怨妇，便瞧瞧为我四处奔走，好让我落选后另谋出路。采选落选，这本是件好事，错就错在，我大哥竟然已对千雨暗生情愫，竟三番四次托我给他和千雨制造机会！万般无奈下，我只好出了个主意，让大哥买通当今太后，赐我们双双落选。而大哥信守承诺，让我成了四王爷——也就是当今皇上的正妃。而千雨，却被太后赐给了鲁王爷。大哥为了协助四王爷谋得太子之位和得到千雨，便陷害鲁王爷谋逆之罪。鲁王爷被抄家，所有女眷皆成官婢。大哥便趁机救下千雨。”
“可怜千雨不知内幕，还对我们兄妹俩感恩戴德。这样，千雨便顺理成章地和大哥相爱了，大哥为了千雨，在梅香园栽满了玫瑰。那个时候，他们俩相亲相爱的劲头，连我见了也有些嫉妒了。”皇后的语气里竟有掩不住的失落，“我们既做不成娥皇女英，做相亲相爱的姑嫂，这样也是不错的。谁知，老天不从人愿。这样美满的生活还没有过了一年，他们之间就发生了一件大事，千雨竟然不告而别，留下书信说要和大哥恩断义绝！”
“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闻言，花影不禁追问道，这是她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得知娘亲如此详细的往事，原来娘亲当年真的和李玄深爱过，这是不争的事实。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娘亲竟会舍弃这样的幸福而回丹阳郡当那遭万人唾弃的青楼女子呢？
皇后的眼里闪出一丝愤恨的神色，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当时我和大哥都颇为不解。大哥还千里迢迢地跑到丹阳郡去找千雨，未料竟听说千雨成了艳芳馆的头牌！大哥伤心不解之余，跑到艳芳馆去找千雨，可是却不得见！大哥只好伤心而回，未过多久，大哥就患了病，拖了两年后，病去了……”皇后的眼里出现了晶莹的泪光，也许于她，这段往事真的有点不堪回首。
皇后顿了顿，调整呼息，接着说道：“直到大哥卧病之后，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一切都是千雨身边的那个小丫鬟杏儿做的祟！她原是府里的丫鬟，却一直暗恋着我大哥，苦于没有机会接近。千雨住在梅香园时，管家便派了她去照顾千雨，谁知她不知从何听了一些闲言碎语，通通都告诉了千雨，更可恨的是，千雨和我大哥渐生间隙时，她竟然……竟然色诱我大哥！以至有了身孕！”
“杏儿……”花影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简直不愿意去相信，“杏儿，就是现在的李夫人……？”
皇后神色凝重地点头：“当我知道这个薄情寡义的女子就是害得千雨和大哥劳燕分飞的元凶时，真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只是念于她有了身孕，而且大哥再三交待我要要善待她，我才没有理会她！”
原来是这样！那日在桂景园与李夫人初见的场景、李夫人托她进宫找女儿的场景忽然在脑海中鲜明了起来，孰是孰非？花影突然觉得更迷糊了！
“娘娘可否告知，花影的身世？”花影抬起头，问道，“花影采选之际，娘娘曾阻挠干涉过，而后，娘娘却刻意安排花影进宫，娘娘，你是知道花影的身世的，对吧？皇上……他到底……是不是我的父亲？”
“哈哈，”皇后突然大笑了起来，半晌，方摇头看着花影，“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定是受了杨氏那贱人的鼓动，而进宫来的吧？”
花影大为震惊，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究竟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皇后仿佛看透了花影的心思，笑道：“你一定很好奇我怎么知道的吧？实话告诉你吧，李府里的人，大多是我安排的人，，甚至连服侍杨氏多年的小慧，也早已被我收买了，李府众人的一言一行，没有一丝能逃得了我的眼睛的！”
花影望着皇后，心里不禁打了个冷颤，她不过是深宫里的一个女人，却有这样的城府和手段，太可怕了！她这样做，用意是什么？
“很惊讶是吧？”皇后笑着问道，“其实，我这么做，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为了完成大哥的遗愿，为了李家而已！”
花影此刻并不关心李家的事，于她来说，这算是皇后自己的家事，与她无关，眼下她最在乎的，是自己的身世！
“娘娘还没有回答花影的问题呢！”花影淡淡地说道，这样的时候自己早已顾不上分什么尊卑了。
“关于自己的身世，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皇后摇头道，“你怎么就这么执着呢？你的母亲，根本就不想让你知道你的父亲是谁，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花影想了想后，迟疑地摇了摇头。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世了吗？”皇后突然起身，走到花影面前，冷冷地说道。
花影望着皇后凌厉的眼神，突然想起朵儿入宫时，也是在这样的情境下，皇后曾预言自己的父亲很快就会来找自己，难道，她所指的，真的就是令自己将信将疑的皇上？
“难道，皇上就是……”花影的身世曾得到皇上的亲口证实，但她还是存有一丝侥幸心理。
皇后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当年大哥和皇上曾一起去过丹阳郡，千雨为了报复大哥的不忠，也为了让大哥死心，就负气和皇上交好。皇上迷恋千雨，想要带千雨回宫，却被人先告知了太后，太后怕皇上此举会招来朝中大臣的罢黜，便千里急件要皇上回朝。皇上终究还是回去了……太后如此忌讳娼妓二字之原因，也因当年之事！”
原来是这样！难怪皇上不敢与自己相认！难怪太后知道自己的娘亲是名妓后如此厌恶自己！可是，皇后既然知道事实的真相，了解其中的来龙去脉，为何还要故意告知太后，难道她希望自己公主的身份永远不得公诸于世？——她这样做，是何居心？
花影没有再追问皇后，因为自己明白当年皇后与娘亲的是非恩怨，绝对不会就这么简单。皇后对娘亲，肯定还会有没由来的恨，因为是娘亲的固执害死了李玄！而自己，竟然是娘亲和她丈夫的私生女，试问，作为堂堂一国母，怎么容忍？只是因为娘亲和她有过情谊，所以，她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的吧！只是，自己当日也是那么的傻，竟糊涂地进了宫，沦为皇后玩弄的对象！
“当年的事情真相，就是如此！”皇后的眼光突然变得柔和起来，“花影，本宫对你，真的没有恶意的。本宫承认，当年是本宫对不起千雨，可是竟然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我们……就都放下吧！”
“那么，请娘娘诚心回花影一句，娘娘真的放下了吗？娘娘这样对花影先礼后兵，又是为了什么呢？”花影反问道，这个皇后，真是令人难以捉摸，对自己的态度隔三差五就来个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切果真那么简单吗？
“本宫还有未完成的事，那是当年大哥的心愿……本宫能说的，就这么多，信不信，那是你的事。”皇后淡淡说道，“只是，皇上虽说是你的生父，但你娘却对他无情。所以，本宫不希望你成为唐乌国的公主，因为，千雨地下有知，也不会同意的！”
花影恍然大悟！原来娘一直告诫自己远离皇宫的目的，不是惧怕皇后会对自己不利，而是，她根本就不爱自己的父亲，不愿自己父女相认！原来娘亲至死，都是爱着李玄的！而不知情的姨娘，却误读了娘亲的意思！
“多谢娘娘！”花影恭敬地行了个礼，心里苦涩地想道：多谢你，让我走出了这困局！
“你先去浣衣局吧！”皇后云淡风轻地说道，仿佛一切，都于她无关，“本宫会命人照顾你的。等过一段时间，本宫再想法子让你出宫。”
“多谢娘娘！”花影笑靥如花。她能确定的，自己不过是皇后手下的一颗棋子，拿什么来讨价还价？“娘娘，花影还有一个要求，不知娘娘能不能答应？”
皇后没有回答，只是疑惑地看了看花影。
“锦玉阁那幅画，可否送给花影？”花影说道，那是她娘亲的东西，她要拿回来。
“嗯，”皇后黯然地点头，有些东西，逝去了便不再回来，徒留记忆又如何？
花影出了大乐宫，就见朵儿迎了上来，焦急地说道：“小姐，怎么样了？娘娘怎么说。不会真的要你去浣衣局吧？”
花影没有回答，只淡淡的点头。
“不行！”朵儿愤愤地说道，“小姐做错什么了，她们要这样责罚小姐，小姐，皇后娘娘是肯帮你的，你再去跟她求求情嘛！”
“不用了。”花影说道。
“那……那朵儿怎么办？小姐？”朵儿见花影仍是冷冷的神情，小小地问了句。
“你不是皇后的人吗？自然以后就跟着皇后，这样才有前途。”花影竟然用一种自己都想不到的语气冷嘲朵儿。
朵儿愣了一下，方回过神来：“小姐……我……我不是皇后的人，朵儿从小被卖到李府，只是下等丫鬟，根本没有机会见到娘娘啊，只是这次进宫侍奉小姐，才……小姐，你怎么这么看朵儿……”朵儿委屈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想起与朵儿共度的点点滴滴，花影叹了口气：“好了，我不过随便说说，我现在只是一个浣衣局的宫女，宫女是不能带丫鬟的，你就去找皇后，另觅他处吧。”
“不！”朵儿坚决说道，“小姐去哪，朵儿也去哪！”
花影没有应声，就朝前方走去了，朵儿见花影不理她，心中虽是难过，却也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