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眠之夜（1 / 1）
皇后笑着迎上前，扶起行礼的拓宇，故作无奈地说道：“宇儿，现在是在家里，难道你也要和姑姑见外？”
拓宇连忙起身，也笑道：“姑姑，宇儿一见您，就满心欢喜的，哪里还记得是在家中或是宫中。不知姑姑深夜秘密造访，所为何事？”
皇后并不急着回答，而是踱步到窗前，望着天上的园月，若有所思。
拓宇也不再追问，而是陪着皇后，看着那轮金色的圆月，满腹疑惑。
皇后突然叹了口气，转身问道：“宇儿就猜不出姑姑为何事而来？”
拓宇迟疑地摇了摇头。
“采女！”皇后很直白的表露了来意，脸上的神情很是让人难以捉摸。
“本宫早就猜到太子会将落选的采女先藏匿于你这儿，红蓝生性好妒，而太子又不便直接得罪于明乌国，大概他也是舍不得这些郡花的，却又不愿落人话柄，因而假借外赐之名，藏于你处，对吧？”
拓宇并未做答，但给了皇后一个肯定的眼神。
皇后苦笑道：“宇儿能不能体谅姑姑？姑姑这次有意让优秀的采女落选，实在是有苦衷的。”
“姑姑乃一国之母，要管理后宫，其中也未是轻松的。”拓宇客套的答道，他实在不喜欢后宫里的这些争风吃醋之事。
“宇儿这么说，明显就是不体谅姑姑了。”皇后突然又看了眼天空，指着那轮已被乌云遮挡住有一半阴霾的明月，“宇儿看现在的明月，是否和刚才有异？”
“宇儿不明白。”拓宇不解地回道。
皇后看着拓宇，不紧不缓地说道，“姑姑就是那轮明月，表面上是受万人拥戴。其实，在后宫，每天都有危险，就如这些乌云，想要遮住明月。明月耀眼时，固然不怕浅薄的乌云，然而月盈则亏，迟早还是会有给乌云遮蔽的一天。明月，终究是明月，如何能让那些乌云给遮蔽了，如何能让那些小星星们取代光辉？朝廷争斗，从来就不会停止的一天，后宫也是如此。”
说到这，皇后突然顿住了，看着拓宇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明月不愿让乌云遮住光彩，宇儿也是，对吗？”
拓宇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从小到大，他就和姑姑亲如母子，他从来就不会反驳姑姑的，何况睿智的姑姑一向做事周全，他是信任她的：“她们已在梅香园，姑姑希望宇儿如何安置她们？”
“既然太子有意，我就希望你好好帮他，其余的我可以不管，我只希望其中的花影和苗冷儿不要被太子选中，再踏入宫门。”皇后一本正经地说道。
拓宇疑惑地问：“可是人数已经清点过的，总不能让孩儿明目张胆地把人送走？”
“当然不能送走，”皇后笑道，“宇儿这么聪敏，怎么会不明白姑姑的意思，还有比这更好的方法，而且绝对不会影响你和太子之间的承诺。”
“什么方法？”拓宇赶紧问道，他自然希望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皇后轻声地附在拓宇耳边说道：“——收为己用”！
“收为己用？”拓宇疑惑，“宇儿不是很明白。”
“宇儿这么聪明，肯定会明白的，你初入官场，有好多事，姑姑还没教会你。比如，如何去争权夺势。也许很久以后，你才会明白姑姑的用意。”皇后慈爱的说道，“姑姑不勉强你，你自己看着办！夜深了，姑姑该回宫去了！”
“宇儿送送姑姑！”拓宇上前扶着皇后。
“好！”皇后笑道。
~~~~~~~~~~~~~~~~~~~~~~~~~~~~~~~~~~~~~~~~~~~~~~~~~~~~~~~~~~~~~~~~~
送走皇后之后，拓宇依旧回书房，本想看看《资政通鉴》，可是翻开了书后，却发现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看书。
他了解姑姑，她要做的事，一定会有她的理由。她是个十分睿智的女人，有自己的见识和主张，做事总能八面玲珑，滴水不漏。她将后宫打理得有条不紊，因而才能坐上皇后之位长达十七年之久，而且一直深受皇上的宠爱和皇太后的赏识。
这次的采女晋选是拓宇记忆里的第三次。
第一次时，拓宇年仅九岁，他当时和太子一起入宫见皇后，途经福宁宫时见到了入选的采女们，一个个都是貌美如花，他们还好奇的在一旁偷看了许久。当时最出众的采女让他们记住了，就是日后的淑妃—苗淑儿。
第二次时，拓宇已经十四岁了，知道采女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又有年轻美貌的女子和自己最亲的姑姑争丈夫，因而他对采女很不屑，虽然他知道当时皇后主使宫女对采女苗燕儿下毒，使得她无力参选，但当时委实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对已经长大成人的拓宇来说，他有着和以前不一样的看法。
一方面，他同情这些采女，像贡品似的被选进京，背负郡里的使命，却是为做一个从未谋面，高高在上的君主之妃。
另一方面，他憎恶这个制度，皇权，就这样买断了这么多采女的终生幸福。采女颇多，总有人会落选，落选的这些采女，命运又将何以为系？像前两届落选的采女由于当时太子未成年，皆由皇太后做主赐给了福王爷和豫王爷等王爷做侍妾、歌女，令人感叹。
而同时，他又矛盾着对姑姑的感受，他是敬重姑姑的。他爱姑姑就如同姑姑爱他一般，他希望姑姑过得幸福快乐，事事顺心，因而一直很听姑姑的话。
可是，他饱读诗书，明白许多道理，他为自己定下许多守则，期望自己做个光明磊落、正气凛然的大丈夫。他不为富贵而求官，只是希望自己的才华有施展之处，可以为百姓多做事，也算活的有些价值。
他当然知道官场的黑暗，因而他不愿意结党营私，而是洁身自好。以前姑姑也未曾要求他要如何去争权夺势，而最近，却频频暗示要他和米丞相、谢通奉等一些大臣交好。今夜，还为采女之事，亲自登门造访。
他还未曾亲见那些采女，更不知姑姑口中的花影和苗冷儿为何人，他没有问姑姑，因为他知道姑姑是不会告诉他原因的。
“收为己用？”他其实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再给他一点时间，总会知道的。
毕竟，故事，还没开始。
~~~~~~~~~~~~~~~~~~~~~~~~~~~~~~~~~~~~~~~~~~~~~~~~~~
而今夜，对梅香园的采女们而言，同样是个不眠之夜。
她们在一天之内就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
昨天还是肩负使命，风光无限，自信满满，胜券在握的采女，都以为自己能够脱颖而出，能为自己所在的郡、为家族、为自己的前程争得富贵荣誉；而今天，非但落选了，还败的一塌糊涂，先是被赶出宫送往太子府，尔后又被从太子府赶往尚书府，像是被人遗弃了的东西一样，四处乱丢。
花影和余紫秋同住一阁，二人自进宫后一向感情不错，皆因花影为人随和，宽容大度，不与其他采女一般会在背地造谣生事，而紫秋也属于善良，直爽之人，故而两人十分投缘。
此刻，花影正站在窗前，望着黑夜里那轮皎洁的明月，出神。
紫秋走上前，将一件披风轻轻地披在花影身上：“夜深了，妹妹为何还不睡？是因为落选之事吗？”
花影感激地望了紫秋一眼，轻轻地笑了笑：“怎么是呢？我根本就没想过可以当选，也知道一定不会当选，因而早已释怀。”
“嗯？怎么这么说呢？妹妹如此出色，连我都自愧弗如，落选只是个意外罢了。”紫秋安慰道，她自然知道花影的过于出色实在惹眼，哪怕她自己是如此的谦逊，淡然。
“明月如此皎洁，辉煌，小星星想取而代之，谈何容易？”花影低语说道，神情有些黯然。
“夜深了，多想无益，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还不知道有什么事呢！”紫秋忙转移话题说道。
“嗯。”
而同时，苗冷儿也因落选而郁郁不安，聪慧的她自然明白这是皇后的刻意排挤，也可以猜到事情的原委。她只恨自己为何生在苗家，要为家族所累；而同往的祝玉灵则似看好戏似的嘲笑着她们和自己，命运的不公，让她觉得好笑极了，她嫉妒，她愤恨着。
其余落选的采女，诸如杜芬芬，贾芳琦也暗自在哭泣，觉得有负重托，且又不知日后的命运将如何……
——————————————————————
注：本文的《资政通鉴》，非中国古代的《资治通鉴》，纯属YY之书，特此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