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移情(1 / 1)
第二天荷汀找到了思诺,亲自上木远斋的宿舍堵人。思诺还在为昨天吵架的事情而生气,这次看到自己的情敌,怒火又“噌噌噌”地上来了。
荷汀看到思诺的一张臭脸,也不以为意,她直接开门见山地就对思诺说了:“你是不是打破了bobby家的一套茶具?”用的是疑问句,但是语气却十分肯定。
思诺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就明白了,她昨天肯定是听到他们之间的争执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是一套青花瓷茶具吧。一个茶壶,五个茶杯。”
思诺没想到荷汀会猜得那么准,整个人都有点惊呆了。荷汀看到她那副模样,更是得意地笑了起来:“你知道那套茶具有多珍贵吗?乾隆年间的官窑出品,说它是古董也不为过。”
思诺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她知道这套茶具珍贵,可是没想到会这么珍贵。虽然她昨天口口声声地说砸锅卖铁也要赔,但是那也不过是一时气话而已,她当然不会傻到为了一个小小的茶杯而让自己的父母喝上西北风了。
荷汀从她昨天刚买的机车包里拿出一本存折,递到了思诺的跟前:“这是二十万,密码是最原始的6个8,你拿去赔那套茶具,但是你得和谦博分手。”
思诺看着那本存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一种被人羞辱的感觉油然而生,她从没试过像现在这样,尊严被人踩在脚底下践踏。她拿过存折,揉成一团扔回到荷汀脸上:“无耻!”
荷汀不动如山,任由那团纸团砸到她的脸上,再滑落到地板上。无耻,或许吧,反正她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如果耍点手段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的话,她很乐意这么做。
荷汀弯下腰,捡起那团存折,慢条斯理地把它摊开,抚平:“钱是个好东西,你别不要它。”
“我看不起你,范荷汀,我看不起你,在你的眼里什么都可以拿钱来标价,你的世界除了钱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思诺听了她的话,激动地说。
“钱可以买很多东西,不是吗?我的世界只有钱,我拿钱来买我需要的东西。”
思诺冷笑了一下:“所以你拿钱来买我的爱情。”
“对”荷汀微笑着点了点头:“你也可以拿钱来买你的需要的东西,比如说,尊严。”
尊严两个字,荷汀加了重音,让思诺听到的一瞬间就慌张失措了起来,有一种被人戳到痛处的愤怒和尴尬。
“齐大非偶,你如果不想在你心爱的人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的话,你最好和他一样的有钱,这样的话,你就不用为了一个杯子而被自己的情敌羞辱。”
一番直白的话,令得思诺整个人都怒火攻心起来,她举起一双手,“啪”的一下就甩到了荷汀脸上,然后狠狠地喊道:“滚。带着你的钱滚。”
荷汀不怒反笑,她看着思诺气急败坏的样子,笑眯眯地就走了,临走前,不忘把存折塞到思诺的怀里:“不够的话再来找我,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荷汀一路笑着回家,进到房间里一照镜子看,五个鲜红的巴掌印。她当然知道凭着思诺的傲骨,她不会去银行取那笔钱,但是她不介意拿着这笔她不会去取的钱,为他们本就飘摇的感情,再撼动几下。她想起昨晚她走后躲在不远处看到的情景,她想,今天早上她去得正是时候。
整整一个暑假,谦博和思诺两人都没有联系过一次,刚开始的时候,谦博是怒火未消,后来他就觉得这事自己本来就没有错,是她的固执和牛角尖导致了那次吵架的产生,既然他没有错,那他为什么要先去低头认错?如果说以前无数次争吵都是他低头的话,那么这次,他是抵死都不肯低头认错了。以前他肯认错,因为那是无关大雅的小事,可是这次,他一番苦心不被她理解也就罢了,她居然反过来说他看不起他,这叫他如何接受得了!
而思诺呢,则是一直被荷汀说的那句话烦心着,她觉得荷汀的话说对了,他们之间的确是齐大非偶,她在他面前由始至终都有一种抬不起头做人的感觉。这种感觉,刚开始不过是从别人对他金龟婿这样的评价那里得来,而现在,就连他都说了,她就算是变卖家产也赔不起他的杯子,这叫一直都有心结的思诺情何以堪。
而荷汀,忍了整整一个暑假,强迫自己不要去主动找谦博,除了几条无关痛痒的短信,两人之间再无任何联系。她告诉自己,要忍,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忍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在这一时。
转眼就开学了,谦博一直以为,开了学,见了面,他和思诺之间的矛盾就会迎刃而解,一切都回归正途。结果,事难如意,开学都一个月了,他们俩别说化解矛盾,就连个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思诺不打电话给他,而谦博又不肯低头认错,于是这两人就像这一整个暑假那样,胶着着,僵持着。老莫不懂他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只觉得他从开学开始就没看见过他们俩在一起出现过,他问谦博,谦博只说两人之间出现问题,再具体点就摇头不肯细说了。
老莫看着这两人干着急,却也无能为力,只得整天看着谦博像个怨偶一样,出现在他左右。
按照傅家二老的计划,谦博大学毕业后就出国留学,留学的手续很繁复,所以从大三的开学起,谦博就开始着手准备出国留学的事宜了。要出国,就得先把英语学好,而jam作为一个土生土长,同时又略懂中文的M国人,对谦博来说是再好不过的良师益友了,所以,他有事没事的话,就会去找jam练习口语。找得jam多了,自然碰见荷汀的几率也大了,好几次,他和jam正在互相学习对方的母语时,荷汀都会半途跑来找jam,有时是为了练琴,有时是为了逛街,有时纯粹是因为刚买了一件漂亮的衣服,想穿给他看看。
谦博不是傻子,他自然明白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那是在别人的家里,而且荷汀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举动,他也就静观其变了事。
那天他刚从jam家里出来,就在楼下遇到了荷汀,她看到了谦博,马上高兴地拉住他的手,说:“你要回学校吗?”
谦博点点头,有点狐疑地看她。他和思诺正在冷战中,他不好和她再有什么瓜葛。
荷汀看到他点头,整个人都笑了起来:“太好了,我也要回学校给点东西陈瓷,你帮我拿一下。”
谦博听了,想对她说“你自己拿好了”,但是转念一想,到底十年的朋友情谊在里面,实在不好做得太绝,而且别人叫你帮一个举手之劳的小忙,你再推脱,也实在是说不过去了,于是就点点头同意了。
说是一点东西,结果是一大箱书,扛起来足有几十斤重。
“本来打算找jam帮忙的,结果遇到你,就不打算麻烦jam了。”荷汀一边开车一边说。本来谦博打算自己扛回去就行了,结果荷汀死活不同意,非要送他回去,说是有些东西要当面和陈瓷说清楚。谦博当然知道她有事交代是假,和他相处是真,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太过份的话,也没必要挑的太明,这样子装糊涂,两人面子上都好过。
谦博看了一眼后车厢的那堆书,问她:“你怎么放到车里的?和王阿姨一起抬?”
荷汀看了他一眼,有种你怎么这么笨的意思在脸上:“我一本一本放进箱子里的。王阿姨孙子生病了,她请假回去照顾他了。”
谦博“哦”了一下,就没再说话了。
车厢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收音机里的实时路况广播在响着,谦博忽然觉得这样的安静让他很尴尬,他想找个话题来化解这样的尴尬,结果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一个好的话题来。他忽然觉得这样的他们很陌生,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了呢?一年前?还是两年前?他犹记得以前,他们是无话不谈的,天气,美食,生活,未来,烦恼,开心等等等等,偶尔安静下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尴尬,拘谨。到底是什么使他们变成这样了呢?是她?是他?是生活?还是思诺?
“对了,听说学校后门开了个小饭馆,味道挺不错的,我们一起去吃好不好?”荷汀说。
谦博不语,看着她,印象中她从来都不会到这种地方吃饭的,“肮脏,没营养”是她对这种地方唯一的评价。
荷汀看到谦博诧异地看着她,失笑起来:“怎么?觉得很奇怪对吧。没办法,王阿姨走多久,我就吃了多久泡面,我现在闻到泡面的味道就想吐。”
“你学一下做饭吧,老是靠王阿姨可怎么行。”
荷汀没有回他话,半晌才吐出一句来:“我只是想找个人来陪我吃饭。他怎么就这么难。”
此话一出,谦博忽然对她开始愧疚起来,他想起以前,他们经常这样跑遍北京的大小餐厅,专门找那些美味佳肴来吃,可现在,他掐指一算,他和她最近的一次一起吃饭,好像也是一年以前了。
“好吧”他想了一下说:“你想吃什么我陪你一起就是了。”
荷汀听了,刚才还苦着的一张脸,马上就眉开眼笑起来,好像一个讨到了糖吃的小孩一般,一脸的满足。
陈瓷说好了在校报编辑部等荷汀,于是谦博和荷汀两人就直接往编辑部那里去了。这两人刚一踏进编辑部的大门,就看到老莫,子扬,安萌和陈瓷等人围着问思诺:“我说,你和谦博到底怎么回事?再大的架也吵完了吧。这都一个多月了,你们怎么还没和好。”
思诺不说话,低着头,闷不吭声的,编辑部里满室寂静,气氛凝重。忽然,眼尖的陈瓷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谦博,还有荷汀,她惊讶地喊了一句:“谦博。”
整个房间的人顿时就往门口看去,只见谦博抱着一个大箱子站在门口,身旁是打扮得艳光四射的荷汀。
思诺冷着一张脸,看着他们两人,然后缓缓吐出一句话:“我和他没什么,不过是分手罢了。”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都炸开了锅,除了思诺,在座的人都是惊讶莫名。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上个学期结束的时候,还你侬我侬的两人,怎么只过了一个暑假,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了呢。就连荷汀,都被这个消息震到了,她原本以为她还会有一场恶战要打,结果万没想到,分手来的这么容易,仿佛天上砸下了一个馅饼,正好砸到她的头上。所以,她不像在坐的人那样,张着口说不出话来,她惊讶过后就是高兴,虽然她极力掩饰着这股兴奋,但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情。
思诺厌恶地看了荷汀一眼后,就穿过门口站着的两人,走开了。
谦博看到她要走,也马上放下箱子,追着思诺跑了。虽然说思诺早在上学期就说了要分手的话,但是他一直以为那只不过是气话,等她气消了,话也自然收回了。结果倒好,她气没消,话也没收回,不但没收回,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公之于众了,看起来她是要当真了,这叫他怎能不着急呢?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死要脸,不肯向她低头了,如果早点低头,这事情就可以被挽回了。
谦博走了,荷汀却没跟着他走,她指了指地上的那箱书,说:“陈瓷,这是你要的东西,我替你带来了。”说完,才转身欲走。
结果,安萌叫住她了,走到她面前,伸手就想来一巴掌,结果,在半空中却被荷汀制止了,荷汀盯着她,说:“你没资格打我。”
“呸”安萌吐了她一脸唾沫星子:“卑鄙无耻的女人,你得逞了,高兴了吧。你耍尽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你终于得到你要的结果了,你今晚就该开怀庆祝了吧。”
荷汀看着她,不做任何辩解。
“二十万买一个人的爱情,哈哈,这么肥皂剧的剧情居然在我的身边发生。范荷汀,就算你得到傅谦博,你也不会好过的。”
安萌的话一说完,四周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都望着这两个剑拔弩张的人,不敢置信。
荷汀拿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脸上的唾沫星子,然后不紧不慢地说:“等价交换而已,她为了钱不要爱情,我为了爱情不要钱,公平买卖,谁也不欠谁。”
陈瓷一步走上来,冲着荷汀说:“你怎么这么恶心。”
荷汀转过头看陈瓷,忽然笑了起来:“我的存在不是一直都让你们觉得恶心吗?我亲爱的表姐,你应该一早就对我有所了解才对。”
“这么龌龊的事情你也做的出来,你丢不丢脸。”
荷汀头一昂,满不在乎地说:“我姓范,自然要秉承家训,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了。”
陈瓷一听到她扯到范家的人,自然就不高兴了:“你别扯东扯西,我妈可没那么肮脏龌龊。”
“对,你妈没那么肮脏龌龊,因为她嫁了个好老公。”
“范荷汀,你走着瞧好了,你永远都不会好过到哪里去。”安萌又开始说话了,她愤愤不平地替自己的好友打抱不平。
此时,子扬走了上来,拍了拍这两个怒火滔天的女人,说:“好了好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的事情他们三个人解决好了,我们旁人不方便说什么,还是袖手旁观算了。”
“子扬”陈瓷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到底是哪家的人?你怎么胳膊往外拐。”
子扬被陈瓷的话问住了,他搞不明白她的逻辑,谦博,思诺和荷汀之间的三角关系,怎么跟他家庭出身又扯上关系了,他看着身边这个义愤填膺的女人,莫名不已。
荷汀讪笑了一下:“子扬,你别费唇舌了,谁帮我,谁倒霉。不过,还是谢谢你。”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荷汀没有去学校后门的那家小饭馆吃饭,她也没有去找jam,她回家,锁门,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呆望着窗外的蓝天。幸福来之不易,所以她不可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它。她费劲心思,耍尽手段,就为了一个男人,到最后众叛亲离,却未必能如愿以偿。她不敢跟jam说,她花了二十万买一个女人的爱情的事,因为她怕jam瞧不起她,她唯一的朋友,唯一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门铃响,她想都没想,就知道是谦博,因为也只有谦博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
她开了门,谦博果然在门外,一脸疲惫,憔悴不已。荷汀没说话,转过身就往客厅里走,谦博跟在她身后,不声不响。
安静像个潜伏的野兽,让人害怕,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爆发,冲上来把你撕得遍体鳞伤。
该来的总要来,躲也躲不过,荷汀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自己给自己倒了喝。她觉得她总该要做点什么,让自己慌乱的心情冷静下来,于是她选择了酒精。
“她和我分手了。”谦博说,表情像月夜下的海洋,平静,却让人恐惧。
“我知道。”荷汀淡淡地说,说完,一昂头喝完了手中的半杯酒。
谦博抢过了她的酒杯,自顾自地斟了起来:“你应该感到高兴。”说完,仰头喝酒。
荷汀没有继续喝酒,坐在一边看着他:“你明知故问。”
“我没问你,我说的是肯定句。”说完,又一杯酒。
荷汀吃吃地笑起来:“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跟我挑语病吗?”
谦博看着她,也笑了起来,他伸手摸索着荷汀眼角低下的那颗泪痕痣:“我是想来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是得意的,还是猖獗的。”
荷汀拿开他的手:“你回去吧,我这里不收过夜客。”
谦博不听她的,仰头把半瓶威士忌喝完。荷汀怒了,冲着他喊:“你就这么舍得糟蹋自己,为了一个女人。她有什么好,迷得你神魂颠倒。”
谦博不说话,一把抱着荷汀就“呜呜”地呜咽起来,断断续续地抽泣中说:“不要走,你不要走,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说赔钱那就赔钱,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
荷汀一把推开谦博,劈头盖脸地扇了他一巴掌:“看清楚我是谁,你不要抱着我又想着别的女人。”
谦博似乎没听到她的话,又一把拉她到怀里,死死地搂着,却不再吭声。荷汀挣扎着要推开他,却用不上劲,反倒让谦博越搂越紧。到最后荷汀索性放弃挣扎,依畏在他怀里,陪着他一起哭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谦博终于放开她,荷汀刚想抽张面纸擦干眼泪,却被谦博的嘴唇堵上了。荷汀心里又惊又喜,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于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任凭他继续亲吻。
到最后,事情的发生似乎脱离了轨道,就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越来越不可驯服。当疼痛传来的那一刹那,她听到他说:“思诺,不要走。”她忽然想起去年的那个冬天,冷风“呼呼”地刮过,天下万物,都是一副萧条的景象,她站在编辑部的门口听到他说:“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的话,你是不会随随便便就和她发生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