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压抑的氛围(1 / 1)
季语韵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图坦卡蒙焦虑的脸。
看到她醒来,那张脸现出了欣喜,但依然渗有担忧。
菲娅医师已经替她看过诊,几个侍女忙跟着去熬药,只有塔丽守在身边。
安荷森娜梦也看到了季语韵醒来,对着塔丽喝了句:“还不快点服侍韵小姐喝水!”
图坦卡蒙一把夺过塔丽手中的绿色玻璃杯,轻轻地贴在季语韵的唇边:“韵,快喝点水。”
塔丽和安荷森娜梦都同时愣了下。
季语韵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喉咙痛得要命,看见水就拼命喝一大口,结果被呛得连咳不止。
图坦卡蒙温柔地替她拍拍背:“别急。”慌乱地放下杯子,替她擦去脸上的水渍。
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正厅,跪倒在图坦卡蒙面前:“王……”看了看图坦卡蒙的脸色,又不太敢开口。
“把话说完。”他手上的动作轻柔无比,说出来的话却犹如钢针般刺向那士兵。
士兵浑身哆嗦一下,硬着头皮继续:“在韵小姐的寝室附近,又发现了……发现了……发现了将近六七条花蛇……”
感觉得怀中的人抖了抖,他脸色一沉。
塔丽听完,脸色更是刹白。
“但将军已经命我们处理过了,也撒了药粉,保证以后这里不会再有蛇靠近。”士后连忙补充上去,他不想丢掉小命啊。
季语韵心底冰凉一片,怎么会有这么多条蛇!
他目光一敛,吩咐下去:“你们继续严守这里,再有相同的事发生,知道后果怎样了吧。”不大的声音,却如惊雷般,让在场的人仿被电击。“都下去吧。”
众人如获大赦般,行完礼便轻手轻脚的退下去。
“王后,你说,韵这里怎么会突然之间出现那么多花蛇?”图坦卡蒙平静地看着安荷森娜梦。
“这个,妾自然不知。”安荷森娜梦目光坦然地看着图坦卡蒙,“这里也没有用得着妾的地方,妾先告退了。”说完一个转身就离开。
出了殿门,她才允许自己把怒气表现在脸上。
王,你就这么在意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吗……
菲娅医师煎好了药回来,想让季语韵立刻喝下去,但见图坦卡蒙抱着她,有点不好意思开
口,但作为医者,她清楚必须让病人及时喝下药剂方才有效,唯有跪下低着头说:“王,请容奴婢服侍韵小姐用药。”
图坦卡蒙小心地端过那碗药:“我来,你们都退下吧。”
季语韵一看又是那种黑稠稠的药汁,下意识地扭过头去。
“王,韵小姐的身体……”菲娅医师站在一旁,准备把刚才自己的诊断结果禀告给法老。
“本法老来喂她喝就行了,你们都下去。”图坦卡蒙的语气多了一丝强硬。
菲娅尽管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图坦卡蒙这样子,也不敢再触怒他。心里思量了一下,行了礼便和其他人一起退出正厅。韵小姐的身体……她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还是在殿外等王出来她再说吧,这事今天一定要让王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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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韵,喝药了。”图坦卡蒙把她的头扳过来,轻声哄着她。
“不……要……”声音沙哑得连季语韵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看你,声音都这样子了,快点趁热喝。”图坦卡蒙开始有点急了。
季语韵厌恶地别过头,无论图坦卡蒙怎么劝她都不理不睬。她讨厌喝药!
“韵,听话。”放低了声音,他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季语韵听着实在不忍心,毕竟大半夜的他就跑来,于是转过头去,刚好对上他的眼睛。
他那如夜空般深邃的眼眸有着万般的不舍与……痛楚,就这样凝视着她,他的指关节绻曲着,微微泛白:“韵,快点喝药……还好……还好……你没事。”他的臂更加用力地揽紧她。
是的,他怕了,他怕了……
季语韵只觉得肩膀被捏得生痛:“王……”她喝药就是了,别拿她肩膀来练手腕啊!
图坦卡蒙这才意识到自己过分紧张了,连忙松了松手。
季语韵乖乖地凑到碗边去闭着气把药喝完。
看着她把药喝完,他才松口气,用手帕替她轻轻拭去唇边的药汁。
他认真的样子倒让季语韵不好意思起来:“王,我没事了,我……去睡了,您也去休息吧。”她注意到他眼里的疲倦,心里暖暖的。图坦卡蒙,谢谢你,她在心底默念。
图坦卡蒙揶揄地对她笑笑:“韵,你是在害羞吗?”
“您想太多了吧。”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
“呵呵……这样的韵,很可爱呢。”图坦卡蒙依然看着她,不放过她任何表情。
“王,我想您也累了,快去补个眠吧。”其实是我想睡了!季语韵心里大吼;今天被这接二连三的倒霉事弄得全身散了架似的,再不睡她就直接瘫尸。
“对,是该睡了。”图坦卡蒙认真地想了想说。
季语韵还来不及拍手叫好,下一秒就被图坦卡蒙抱起,向着她的寝室走去。
“王,我有力气走路,那个……自己回寝室可以了。”看着图坦卡蒙嘴角的笑,她有不好的预感。
他的脸颊贴着她光洁的额,轻轻地摩挲着,视线触及脸上那三条血痕时,心里猛地撞击一下。他看着她,依然是淡淡的声调,却带着无限的宠溺和隐忍的哀求:“韵,让我多抱你一会,好吗?”
季语韵心一软,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地靠着他。
他走得极慢,稳稳地抱着她,穿梭在虫鸣草香间。月色淡淡地洒下,他抱着这个如精灵般的少女,心里溢满幸福。但愿,一直这样下去;但愿,幸福延续。
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季语韵不知不觉地沉醉其间;图坦卡蒙,这总是让自己心安的男子,这样一个光华流逸的男子,会是,她的幸福吗?
地上,重叠的,是两个的影子,在那里,印下,某种不言而喻的承诺……
他把她放到整理好的床上,替她拂了拂额前的发,她眼睛闭着,似乎已经睡着了,只是眉间轻轻拢起;他伸出手,抚平那里的皱折。韵,你累坏了吧,
心微微地刺痛着,他决不让她再经历这些事,决不!
在她眼尾落下一个浅吻,才不舍地离开。
他一走,季语韵缓缓地睁开眼睛。再也无法入睡,心里交织着甜蜜与心慌……他,可是埃及的王啊,她怎么可以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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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坦卡蒙刚来到殿门前,就被跪在地上的士兵阻住了去路。
他皱眉:“这是干什么?”
领将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王,臣无能,请王赐死!”
图坦卡蒙挑眉:“到底什么事情?”心底隐约升起一丝不安。
“菲娅医师被杀害了!”
他蓦地一惊,脸上依然却保持着平静:“带我去看尸体。”不安渐渐扩大,这绝不是偶然,“别惊动了这殿里的人,马上撤出去,没我命令,不准把这事传出去。全面彻查,查出来的人,一律杀无赦!”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只是,不能让韵知道,她已经很累了……
领将再次磕了个头,轻声地带着手下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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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殿门不远处,菲娅医师的嘴大张着,眼睛也大大睁着,泥地上有一行被拖出来的血痕。
她似乎在临死前,奋力想要爬向殿门,只是,来不及……
背上,赫然插着一把短式铜匕首,穿透了身体,没入心脏!
“王,属下只听到一声轻微的叫喊,赶到的时候,菲娅医师已经……”领将内疚地垂下头。
图坦卡蒙握紧拳,紧抿的唇透出凛冽的杀气;片刻,他终究还是忍了下来,深深吸了口气,才缓缓道:“把菲娅医师的尸体好好地埋葬了,该有的仪式不能少,送回埃肯那吞城去吧,她的亲人在那里……下去吧,你们也尽力。”图坦卡蒙无力地挥挥手,向自己的宫殿走去。
他落寞的背,映出心里的痛楚与失落……
他是这个国家的王!为什么,想要保护的人,总是受到伤害!难道,他争取的一切,都错了吗?
寂静的夜,被风轻轻地吹过。银月,似乎一无所知,也像无所不晓般,静静地挂在中空,流泻着,亘古不变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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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真的累过了头,季语韵醒来时,刺目的阳光照进房里,逼得她拼命眨眼才适应这种亮度。
这次,枕头被她安然地枕在脑下,这个枕比原先那个要软得多,也舒服得多。原先那个工字枕昨晚被她用来砸蛇,此刻正躺在房间一角的躺椅上。
季语韵心里有点可惜,这个软枕没有那个工字枕的香味呢……可是一想到那枕头可能有沾到蛇的脑髓什么的她就忍不住一阵恶寒,思来想去,还是用新的这个比较好。
“难道真的是那个诅咒应验了?”
“可不是……你看又是蛇又是死人的,菲娅医师……韵小姐,你醒啦,依缇服侍您洗涮吧。”依缇和另外几个侍女一见到站在门边的季语韵,纷纷住了嘴。
“嗯,塔丽呢?”她不是没有听到那些话,但也不想去追问些什么,她太累了,什么也不想知道。
“塔丽太累,刚去睡下了,韵小姐,您还好吧?”依缇拧干软巾,小心地避开脸上的伤痕,为她拭着脸。
“嗯。”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她有点失神。有种强烈的,很想回家的感觉;自己在这里做什么?都不知道了……好想,回家。也许,她真的是累了……
如果可以回去,她一定听爸妈的话,不再任性地要去后山了。
但是,图坦卡蒙的脸,在这个时候,在她的脑海里,深深浅浅地现了出来,一阵心痛袭来;图坦卡蒙……
洗涮完,她只喝了一杯牛奶就再也吃不下其它东西,任由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的松软的面包放在盘子里,她站起来走出房门。
门外那大片的矢车菊开得更盛了,浅蓝浅蓝的,可爱地沐浴在阳光下。
“喵呜”一声引起了她的注意,笼子里的小白可怜兮兮地眨巴着眼珠看着她。
她微微一笑:“小白,放你出去玩,但是晚上要回家喔!”幸好,还有个小白,她最疼这个小猫;因为,不管怎样,它都不会对她抱怨,不会对她恶言相向……也许,动物,才是最纯真的……
解开笼门,浑身雪白的小猫立刻如脱疆的野马般冲了出去。
季语韵怔怔地看它奔跑的身影,消失在寝室旁的小草丛中。
小白,你也,害怕被困吧……
无意识地抓抓头发,几缕发丝便躺在她的手心,风一吹,便飞扬了开去……
又掉头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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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本来想好好歇一歇,但殿里来了好些妃子,说什么来问候她,带着大礼小礼就过来了。
季语韵被这些问候弄得哭笑不得,有些妃子,甚至只是第一次见到她,纯粹是想来看看她什么样子的,要不就是来明示暗示她不要和她们争宠。她招惹谁了啊!不让不让人静一下的!
终于送走了一批,季语韵大大地吐出一口气,抓起杯子大口大口地喝椰枣汁。
塔丽赶紧替她按摩。
还不过一刻,依缇又来到了正厅:“韵小姐……”
“又是谁啊?”季语韵翻了个白眼。都一次过给她来吧,长痛不如短痛。这些妃子真是吃饱了撑着,就爱凑热闹!她不被蛇吓死也得给这些女人烦死。
“韵。”清淡的男声响起。
“荷伦布?”季语韵坐了坐直身子,还好不是那些女人。
荷伦布今天只穿了传统样式的男装,少了军人的冷峻,多了分文人的俊秀,优美的唇微微弯起,侍女们脸都红扑扑地看着他。
他手里拎着一大串新鲜的葡萄:“刚摘下的,给你尝尝。”
塔丽红着脸端来盘子接过,盛好便拿去洗。
“呵呵,荷伦布,看你把我的侍女们迷的,都不知东南西北了。”季语韵打趣地看着他。
荷伦布只是朗声大笑。
侍女的头更低了,季语韵看着也忍不住笑出声。
“韵,你还好吗?”荷伦布敛去笑意,眼底扫过她脸上的伤痕,“我还带了些药来,止痛去疤很有效的,你让侍女替你抹上吧。”他把一个小瓶子交到依缇手上。
“荷伦布,谢谢你,我想对你说好久了,有你这个朋友真好。”她真诚地看着他,内心万分感激。一个人,要多幸运,才能交到这个一个朋友啊!上天总算对她不薄。
塔丽把洗好的葡萄摆好,退站在一边。
荷伦布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随即给她一个微笑:“如果韵愿意,荷伦布便永远是你的好朋友。”做她的好朋友,就可以永远在她身边了……他泛起微微的心酸。
他知道……王,是多么的在意她,她也是在意王的吧。昨天傍晚,他看见了,韵投在王身上的,那种放心和信任的眼神……
季语韵开心地笑:“当然,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
她干净的笑容让他失神,他看到,那清澈的眼里,映着他的样子。好朋友三个字,刺得他的心隐隐地痛着,然后一直延伸,涌向喉间。
“听说昨晚你这里有花蛇出没,现在看到你没事,也放心了。”荷伦布今天进宫里,其实为的是菲娅医师的事。王已经命人封锁了消息,就是怕她知道会不安,他也不会对她说出让她心慌的消息来。
他默默地想,王,比他更能保护韵。
只要韵能快乐地活着,他愿意,做她永远的好朋友。
“没事了,还好我及时把它砸死了,哇!你知不知道,那蛇……”难得有人听她瞎扯,她开始滔滔不绝地对荷伦布说起昨晚的惊险来。
荷伦布微笑地看着,她一边拼命吃葡萄一边眉飞色舞地描述着昨晚种种的样子,烙进他脑海里。内心感到一丝安慰,这才是真正的韵啊!他不愿看到,那个愁眉苦脸的韵,这样爽朗地说笑的她,才是真正的她。他不能,让这样的她消失……
季语韵异常高兴,于是硬是留了荷伦布吃过晚饭才走。不然他每次都是急匆匆来急忙忙走的,她过意不去。
送走荷伦布,她让塔丽去替她准备好沐浴的水,一回身,便撞上了依缇。
“依缇,什么时候你也像塔丽那样急躁躁的。”笑嘻嘻地逗着依缇,她刻意忽略自己也是那样的事实。
依缇却快急出眼泪来:“韵小姐,小白死了!”
季语韵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小白好好的怎么就……”她不相信!
依缇也顾不得礼数,拉着她跑到笼子边。
小猫幼小的身躯侧躺在笼子旁边,脸形扭曲,仿佛受了极大的痛楚;嘴角,有鲜血涌出,身体已经冷却。
“依缇刚来替您整理房间,进去的时候看它躺着,没细看。出来的时候,它身子仰了过来,还……还吐血……依缇一摸,它身子都冷掉了……”依缇跪了下来,不敢看季语韵。她知道,韵小姐最疼这个小猫,现在这样子……
季语韵心里泛起了不甘,撕扯般的痛疼荡漾开去;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吗?早上它还好好的对她装可怜,现在就只剩一具冰冻的躯体……
为什么……
为什么……
一句低喃,连同那逝去的灵魂,消逝在风中,终至远去……
这座宫殿,孤独地立在一片苍翠的枣椰与棕榈间,诡异的气氛缠绕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