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三十四章 瞻彼洛矣（1 / 1）
日华西沉，落霞蕴染，渐渐淡去，夜幕终于垂落下来。
四周沉睡了，侍女也离去了，园中一片怯怯的寂静，只有偶尔响起的似有还无的虫鸣，我终于放下手中的掌灯，握紧一袋行囊，毅然合上了那扇镂空雕花的房门，翩然转身溶入这稠密沉沉的夜色里。
摸索着穿越□□，跨过曲折蜿蜒的小桥长廊，再掠过水榭，路过亭台，仍然再接着一段深深浅浅的路程，终于来到了公子苏的庭园。
花草掩映的门外并无侍者，一条光洁整齐的皓石甬道直接通往那座沉静却大气的厅堂高宅，门窗的绸纱里透出点点灯火，照得眼前斑驳陆离，厅堂内有琴声回旋，漫溢出来，愁肠百转，声声撞击在人心里。
显然，公子苏尚未安寝，似有心事，难以排解。
我停下脚步，一时却不知道何去何从，今夜我原本是来辞行的，怀揣了一枝竹简，上有寥寥几字以作告别留言，可是此刻，原定的举动似乎变得那么不合时宜了。
迟疑片刻，我踏上了那条甬道，刚刚迈出几步，厅堂的大门已然稳稳开启，公子苏一身清矍，笼罩月色长衫立于门前，只是黯然道：“夫人来辞行？”
我微微诧异，他竟然都知道，我颔首，径直跨过了那道门，走进了厅堂，越过屏风小门，里面有数间内室，他很惊讶我的不拘礼数，我坦然，只是周遭遍寻。
那把沉淀流光的琴安然放置于小几之上，我走过去，不由自主伸手抚出了几个音符，道：“公子琴音雅绝，只是太过悲凉，旦此去，正是不想让公子深陷囹圄进退维谷。”
灯火在公子苏眼中摇曳闪烁，他摇头叹气道：“夫人此言差矣。子苏无力，自有烦忧困扰，恐会累及夫人，悲凉并非由夫人而起，夫人此去，正可避开祸端，也算了子苏一桩心事。”
我神经惊跳，此话何意？正要问个究竟，突然一个浑身狼狈的小厮锒铛闯入，瑟瑟颤抖，急得语无伦次：“君侯，君侯••••••王宫••••••王宫••••••”
“王宫如何？”我跟着公子苏一起心里一紧，提了一口气却再也放不下来。
不等小厮回答，突见院外北边的天空一片霞光，公子苏首先冲出了厅堂，遥望北方苍穹，喃喃道：“是火光，火光！”
一种不祥之感笼罩了我，我也跟了出去，确是火光，充满杀气腾腾的惨烈。小厮扑到公子苏脚边，手里捧着一件物事，脸上尽是惊恐悲戚：“君侯，君侯！••••••”
公子苏一见此物，眼神陡然凝滞了，抖抖地举起小厮手里的那样东西目頾尽裂，瞬间崩塌，向前一扑，一口殷红的鲜血喷薄而出！
我大骇，心惊胆裂，我看清了，那是曾经见过的半截玉梳，我知道，王子累出事了！
这祸端来得太早了吧？只见小厮奋力扶起公子苏，拼命呼唤，已是六神无主：“君侯，小人立刻去找王医！”
我有些摇摇欲坠，只觉一阵昏天黑地的眩晕，耳边是公子苏奄奄一息的询问：“说，累如何遭此毒手？！”
小厮惊恐万分，犹是心存余悸，一叠连声道：“是伯嚭！伯嚭一党有阴谋，早前已被王子累撞破，如今大王即刻还朝，他们唯恐王子揭发而杀害了王子！小人赶到之时，王子累已回天乏术，只交给小人此梳便没了，小人亦是藏于内宫沟渠才得以脱身，回来报信。”
公子苏握紧梳子的手青筋暴突，面颊上蓦然泛起一丝凄绝无双的笑，陡然一口气梗塞到喉间，双目圆瞪冷冷地定了，脸上的笑也悄然凝固，我眼睁睁看着他长身坠落，犹如大厦倾覆，很快呼声抢地。
我张了嘴，尖利的叫声难以遏制地刺破了我的喉咙，更划破了这片吞噬人心的夜幕。
脚下一绊，背后一双大手牢牢箍紧了我，我惊恐回头，直直地迎上了那双轻佻妖邪的眼，我惊跳，抬手一掌扫去，却在半空被拦截了个正着，公子楚不怀好意地笑道：“太久不见夫人，楚好不想念呵，如今一见却是此等场景，倒也别致得很。”
我怎么也抽不回手，双手被他牢牢反钳，整个身子埋在他的怀中，我冷却面孔：“子楚，我素知你冷血无情，却没料到你竟把大王也不放在眼里，大王就快回朝，劝你休要自取灭亡！”
公子楚听了反而仰天大笑：“夫人多虑，今夜子苏一死，我便李代桃僵取而代之，成为如假包换万众敬仰的长信君；至于夫人，不过是君王怀中昙花一现的玩偶而已，大王还朝很快就有别的新宠，到时大王哪里还能想起夫人来？”
明知道这是对方的无耻谰言，可我仍是禁止不住地心慌意乱，呵斥道：“好个厚颜无耻的公子楚！公子苏乃是你一母同胞的孪生兄长，你却使出此等歪门邪道戕害自己的手足！”
公子楚不以为然，且沾沾自喜道：“孪生兄长又如何？人活一世如不能随心所欲又有何趣？子苏位居君侯已有多年，如今不该退位让贤叫我这个兄弟也尝尝滋味么？王宫太宰设计铲除王子累一党，而我也不过捡个顺水的便宜罢了，美人说是也不是？”
我厌恶地避开他伸来的轻薄之手，突然他松开了我，原来是刚才那小厮提剑上前而来，怒吼道：“奸佞小人，狼心狗肺！如今我为君侯与你拼了！”
公子楚倒是稀松平常，两三下便制服了那兴师讨伐的小厮，将他打倒在地，一脚踏上扼住了他的咽喉，冷酷道：“哼，此刻的君侯府尽皆入我囊中，尔何德何能敢与我对阵？不自量力！”眨眼脚下一勾，飞起利剑，对穿对过地刺透了那人的心窝。
我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气息，看着活生生的人血溅当场，茫然走向倒地的小厮，他已然断气，再走向公子苏，蹲身下去，握住他的手，全然冰冷，面颊上血渍模糊盖过了他漂亮的脸，双目大瞪着，已了无生气。
我抬手抚下那双不甘的眼帘，簌簌落泪，身后的人却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我只道兄长喜欢男人，如今看夫人如此伤感，想必与之也有一段不齿之情吧？既如此，夫人却为何屡屡拒绝本侯呢？莫非是欲拒还迎？还是装腔作势？”
未及回身，我已扬手赏了两个嘴巴给他，只见他嘴角血丝显现，他眼中眸光闪了闪，变得阴鸷莫测，龇龇牙，漾开恶毒的面纹，陡然探手近到我的襟前，我抓起手边利剑，回身一刺，他灵活闪身只削去半幅长袖，他又狠又准，打落了我手中的剑，我已退无可退，整个人立刻成了鹰隼爪下的小鸟。
公子楚眼里凶光乍现，‘嘶啦’一把扯破了我胸前的衣衫，我心急如焚，又哭又叫，又踢又打，却于事无补，他牢牢盯住我的前襟更加垂涎欲滴，双眼发红，一口咬了下来，那一瞬间，我脑中空白休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