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思楼 第三章（6）（1 / 1）

这时逾越忽然睁开双眼。

可观微笑，“你若喜欢，我可以再来说是非给你听。”

逾越牵了牵嘴角。

“别气绥，将来你结婚成家，倘若有三四个孩子，你不会再记得今日这种琐事。”

逾越惨淡地握了握可观的手。

这时，又有其他同学进来探访病人。

可观悄悄退出。

在电梯大堂，她轻轻叹息。

“又碰见你，避都避不开。”

可观抬头，看到山联。

他又来探访，由此可知，上次看到的人，也是他。

这样看来，山联的亲友，无论是谁，躺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山联神色郁结，双手插口袋，他轻轻说：“我本来就是想约你到铭恩医院。”

可观脱口问：“你来看谁？”

“现在，你愿意跟我来吗，我想你见一个非传染病人。”

可观点点头。

她跟他走到病房门口。

可观内疚，她不知他叫她来探访病人，她还以为他约她跳舞看戏吃茶，人人对山联都有误会，不，是憧憬。

房门推开，可观看到一个女病人斜卧床上，身上搭满管子，可观走近，天呀，她喉咙发出干枯响声，这是一具植物人！

病人白发萧萧，无神的眼睛睁得很大，看往左边，颈项僵硬，看向右边，样子古怪。

看护替病人清理嘴角涎沫，轻轻退出。

可观看着山联，这是什么人？

山联过去握住病人双手，“我来了。”他俯身亲吻病人额角，然后轻抚她手。

病人的双手似老鼠爪一般，放在胸前。

山联在病人耳边低声说了一回。

病人一丝反应也无，眼珠像死去的鱼眼。

若不是那几副庞大的维生仪器，病人早已停止呼吸及心跳。

难怪有许多病人入院前向院方订明“请勿复苏”，即免用维生仪器，不想做植物人。

这是谁。

可是山联的母亲？

这时山联与可观静静退出病房。

可观问：“你天天探访她？”

山联点头：“有时间便来。”

“多久了？”

“六年，我在华南教书，是因为华南近铭恩医院，同时家属可享医疗服务。”

“家属，她是你母亲？”

山联蓦然抬头，露出诧异神情，接着，是无比悲怆，他轻轻说，“不，不。”

山联取出一只皮夹子，打开，有一张照片，已经褪色，仍然清晰，他递到可观面前。

可观看到一男一女穿泳装坐沙滩上，男的正是山联，非常年轻漂亮，没想到他身段硕健，女的靠他肩上，鹅蛋脸，长鬈发，与他堪称是一对璧人，看泳衣式样，照片约有十年历史。

可观微笑，“这又是什么人？”

“我爱妻。”

可观呆住，“你已婚？人人都以为你独身。”

“可观，你还不明白？”

可观睁大眼，“我不明白什么，你们已分手？”

“可观，她们是同一人。”

可观本来还想质问山联，电光石火间，她真的明白了，悲苦袭上她心头，她低喊：“不！”双膝发软，坐倒在长凳上。

山联伸手掩面。

“发生什么事？”

“车祸，她教音乐，三年前一日放学回家，光天白日，在海天公路与瞌睡司机对头撞车，她重伤至今，没有苏醒。”

可观不禁泪盈于睫。

“她父母多年来申请停止维生器操作，昨日，法庭批准请求。”

“可是，你是她丈夫。”

“他们忽然出示有效遗书，她订明如有意外不做植物人，全部器管捐赠有需要的人。”

可观恻然。

“明日要宣布她正式死亡，她父母说，只有那样，家人才会心安，或可慢慢疗伤。”

“她从前真是个美人。”

今日，像夜枭一般。

山联说：“在我眼中，她永远是同一个人。”

他忽然饮泣，闭上双眼，浓眉长睫的他在该剎那像个无助幼童，可观忍不住搂住他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