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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共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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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春天,仿佛特别的长。几个月罢了,我已从倚红楼的娘子,变作金谷园的金丝雀;从清湖畔天真的乡女,变作不得不小心度日、谨慎言行的众妾之一,可这个春天还未过完,春已末,拖着长长的尾巴,怎么也等不来夏天的脚步。

我的手伤好得奇慢,亦如今年的春季,一日复一日,每日都是同样的春风,每日都是同样的景致。

这金谷园建于金谷涧山谷之中,占地极广,自石崇任常骑散侍,不必每日上朝,公务可说少之又少,在园中时日渐多,每日里,不过与妻妾饮酒作乐,又或者宴请亲友,设宴摆酒,从此夜夜笙歌,几乎不曾有清静之时。

幸而他不再逼我,两人各怀心事,皆不肯再提及往事,相处虽平淡似水,倒也相安无事、有礼有度。只是我在园中的地位变得有些微妙,若说得宠,却不见侍寝;若说冷遇,偏偏吃穿用度与诸娘子迥异——并无定数,只随喜好而论。

茹娘自持身份,轻易不肯表露不满,惠娘却忍不住了,几次三番在背后议论,所传越来越不堪入耳,更不知从何处听说,一口咬定我在博白并非艺妓,实为卖身娘子,清白早无。

这些话,或多或少能传到我耳朵里,自然也能传到石崇耳朵里,可他正宠惠娘,并不认真计较,态度云淡风清,恍若未闻。于是惠娘越发得意了,在园中娇横跋扈,诸人诸事皆不放在眼底。

我也不曾将此事放在心里,可背后听多了谣传言,心中亦自恨恨,所恨者,并非她得势欺人,却恨石崇明知亦不作辩解,倒让我有口难言,解释不清。

园中寂寞,比倚红楼更甚,从前还有妩娘相伴,如今只身一人,行动亦不自在,右手伤了,吹笛习字皆不能够,唯有练舞排解苦闷,所幸园中景致迷人,春夏交际,林木繁茂、花卉众多,竟相开放,舞在其中,颇得乐趣。

我从倚红楼带回的衣物并不多,且颜色质地皆与金谷园不衬,来此间之后,茹娘吩咐针线娘子替我赶制了数套常服,因身份不定,也只拣城中少女时兴的花样缝制——颜色清淡柔和、滚边绣花细密,袖摆甚长,拖直下身,摆上所滚花边与腰带同色同样,两相呼应,倒也简洁大方。

常服虽不是舞衣,因天气渐热,质地轻薄,长袖舞动,却也自有风情。崇绮楼附近仆役众多,却因为是石崇休息之所,平日他人并不轻易往之,因此我倒得了清静,每日待石崇一走,就携烟霞于院中观花赏景,兴致所到,命烟霞抚琴,我在一旁起舞。虽则烟霞并不通琴艺,我却也无需流畅曲子相伴,不过取些音韵意味,伴着这春末的风,有翩翩欲飞离此园之态。

裙摆拂过径间花木,带动阵阵花香;衣袖撩拨枝上繁华,引得花叶同舞。长发随身旋转,似流瀑飞溅;钗饰因舞而动,如华彩绽放。

烟霞本不通音律,落指并无定数,时急时徐、时密时疏,料不到下一刻音韵会如何发展,随舞甚难,却也颇有几分意趣。有时乐声跳跃,吾亦欢愉;乐音舒缓,吾亦释然;乐音杂乱无章时,我亦心绪纷乱。

不知何时,乐音停了,而我,犹沉浸在复杂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旋转着展开自己的衣袖,如同一只蝶,似乎再来一阵清风,就能御风而行。

烟霞唤我数声皆未听见,想用那衣摆拂下枝头的鲜花,一如桃林中缤纷的落英,急急飘落,似欲赴一场生命的盛宴,全力绽放后,又全力凋谢。

抬手、拂袖;转身,挽眉……一个个动作皆是倚红楼师傅所教,此时,却真正舞出自己的心意,多少不为人诉的苦触皆融于舞中,多少人前难言的细小欢愉皆埋于心底。每一抬眼,就是崇绮楼清澈幽深的潭水;再一抬眼,又是浓茂的树荫,还有那些不为人知的名花树木。

我笑,微眯起双眸,在这迟迟春日里,有融融的醉意,许是因为这拂面的暖风,许是因为那钝钝的乡愁……皆在不经意间,轻轻将我沉溺其中,不能挣脱,亦不愿挣脱。

从前虽每日习舞,奈何规矩太多,总不能尽兴。今日没了习教师傅,亦没了舞曲限制,舞姿随兴而至,一会儿功夫,额间既出了一层细汗,倒也甚是爽快。轻笑着慢慢停下脚步,烟霞上前替我披了件衣裳,刚欲摆手推开,她在我耳边低语,“主人已至多时,娘子竟未瞧见。”

石崇来了?不由一惊,抬眼有一人影,还未看清,匆忙拜了下去,“绿珠疏忽了,未曾相迎,还望老爷……”

话未完,他已走近前,伸手扶起我道:“原说我二人已能好生相处,怎地还如此客气?绿珠舞技日精,惹世人钦羡。”

“老爷说笑,绿珠适才亦不过随兴乱舞,并无章法。若叫师傅看见,免不了挨罚。”

他笑,此时将近正午,日光直射头顶,石崇的面容不知为何有些模糊,只是笑声爽朗,惊起了园中几只飞雀。

“那是师傅迂腐,举凡琴艺舞技,献艺者动容方能动容观艺者。以绿珠之技,若真能凡舞随兴而至,当世恐少人能及。”

这话听着甚是耳熟,让人不由想起初春时节,那个飘着薰香的屋子,暗香浮动间,有人低眉轻笑、有人婉转低吟,更有一人,手指轻按琴弦,随口吟诵诗篇,姿态如竹高雅、风采似桃灼灼……他亦跟我说过:技熟为次、心意为主,若能意通琴理,方属上乘之技。

如今,他与我两地相隔,其实并不算远,却是人事变迁,不能如当初那般放任的心悸。

“怎么?来了这些日子,还是思念家乡?”身边的男人问我,他的手似不经意的揽住我的肩头,身形健美,双臂有力,让人不自觉依赖于他。

轻轻嗯了一声,家乡在记忆里越发模糊了,模糊到只有双角山下那个贫苦的山村,还有清湖畔烂漫的桃林。而另一个人的却在记忆中日益清晰,那样明朗,如有一簇火光,将他的眼眸点亮。

石崇没答话,思乡之情,他也无能为力,而这金谷园越是精致美丽,越勾起我对从前的挂念。

“今日午时,一同用膳可好?”已走至崇绮楼前,他突然问我,声音低沉而温柔,与我记忆中不同。

“嗯?”难免愣神,抬眼看他时,看见他眼眸中那个懵懂走神的我,仰着头,看见他,又似乎分不清眼前的他究竟是我的什么人。

“来了数十日,未曾一同用膳,今日午后阳光正好,在这园中用膳如何?”石崇难得耐心,一句句解释,语调平缓似带安抚,如同我是他心爱之人。

不由颌首,连日的自我消遣后,臣服于他偶尔一现的温柔,依恋这感觉,如同依恋梦中的桃林。

石崇淡淡一笑,嘴角带动唇边的须印。他比檀郎大五岁,比我大十余岁,可他如此微笑时,总显得那么年轻,再加上天生不羁的气度,有时候甚至会给我一种幻觉——也许我老了、檀郎的风姿亦渐退去,他却还可以这样傲然于世,如松长青。

“绿珠~”石崇抚着我掌心开始结痂的伤疤,唤了一声,半晌,又无下文。

“老爷何事?”

“若吾从此再无升迁之机,汝会如何?”

“嗯?”

“常骑散侍。”他轻笑,带几许自嘲。我知道,他心里,并未真正释怀,也许每个男人都无法释怀,这仕途的打击,是对他们雄心壮志的侮辱。

“若绿珠遭飞来横祸,一夜容颜尽无,青发变白,老爷会如何?”

“胡说。”石崇低喝,继而笑了,将我搂入怀中,“那就当一只断翅的雀养在笼中……”

这答案我并不满意,可他继续道:“好过惊世之姿,撩花朝中权贵之眼。”

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他亦有信心全无之时,也许只是一瞬,但亦知他心底自有柔软,只是轻易不肯示人。

午膳果然就摆在金谷潭水一旁的滴翠亭。鱼贯捧食而入的仆役,须臾间已将桌上摆满各式美食。平日我一人用膳,呈上的饮食亦精细不可与往昔比拟,今日这餐,更添十数样精美小点,鸡鱼海贝,应有尽有,佐以美酒佳酿、软糯米食、甜咸面点……光看那细致的刀工、铺陈的菜肴、精美的摆样,已是至高享受,难怪诸妻妾皆明争暗斗,欲与石崇同桌进膳,如此看来,颇有道理。

我净了手,欲为石崇布菜,展眼望去,眼花缭乱,一时竟无从下箸。

“绿珠喜食何物?怎生不见动筷?”

“筷欲动,却不知吃什么好了。”我笑,放下手中漆箸,“今日此宴,教绿珠大开眼界亦。”

“哦?吃不惯洛阳口味?”石崇夹了一箸肉食放于我碗中,“此乃洛阳羊肉,加料烤制而成,肉质细嫩、味香浓郁,绿珠可尝之。”

才欲入口,一旁伺立的吴叔轻咳数声,心下既明,忙在椅中微福身道:“谢过老爷。”

“吴才,汝又多事。”石崇却不瞧我,轻喝那身后之人,脸上带笑,“今日不用伺候,汝等皆退下吧。”

“诺。”吴叔恭敬回道,带着一众下人缓缓退出滴翠亭。细碎的脚步声一旦远离,这亭中安静下来,能听见过往的风,还有潭水哗啦的流淌。

石崇复向我道:“你我二人相处,无需拘紧,如在桃林中那般随性可好?”

“诺。”我总是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一时是威严的,一时又很温存;一时是高高在上的,一时又肯俯身相就。可我从没见过他如此对待其他妾侍,抑或者,他与她们□□,同样这般柔情?

“如何?此烤制羊肉可还讨绿珠喜爱?”细细嚼完,一旁的石崇追问,我点头,挽袖用勺舀起一勺肉沫豆腐置予他碗中,“老爷尝尝这小宰羊(当时石腐亦称小宰羊,意思像羊肉一样营养),口味虽清淡,回味却长。”

“早闻绿珠喜食豆腐,果然如此。”石崇朗声而笑,心情甚是轻松,就势一撮,颌首道:“绿珠所喜,亦讨吾之欢心,既如此,以后每餐必加这小宰羊如何?”

“老爷取笑,乡人贫苦,常以此替代肉食,绿珠从小食之,因而惯了。”

“汝道此物贫贱?殊不知此味豆腐乃鸡汤煨制而成,取一壮鸡,整夜文火熬成一碗浓汤,再取豆腐同煨,直至汤料尽被吸纳,这才加入肉沫,炒制而成,一碗豆腐,多少精华浓于其中。”

“难怪此菜绝无豆之腥味儿,味甚淳和,这般做法,绿珠头一次尝。”

难得的,我们之间也可以这般融洽相处,甚至让我一时忘了尊卑之分、地位之别。亭中时有清风拂过,又偶有笑语声声。我爱吃的,似乎他也喜欢;他喜欢的,我也尝试着接受。一番评品,一阵笑语,连日的茫然与寂寞烟消云散,我们如同初识那日般开怀,教我几乎不曾想起,这里远离家乡数千里,而这里,更是他与一众姬妾的府弟,我,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名。

“绿珠~”石崇唤我,似乎欲说什么,只是还未继续,亭外聘聘婷婷走来几个人,远远的请安,“闻老爷在潭边用膳,妾身特来伺候。”

定睛望去,却是茹娘,满面带笑,手执一信,从从容容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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