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六、还君明珠(1 / 1)
因你的爱
我生
为我所爱
我死
还君明珠
只要能让你快乐
“你以为莫千云真的爱她吗?”寇绍这样盯着水盼,他的眼神像一把刀直刺她的心房,“我的表妹,你太天真了,莫千云有多少女人,我猜你一点也不清楚吧。”仿佛在嘲笑水盼的无知,他说得那么残忍,“红舞愁只是一个他得不到的女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攻克他唯一的失败,你以为这就是爱了吗?”
“你当然可以随意中伤他。”水盼从见他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她平静地说,“把别人说的那么卑鄙,你自己呢,你告诉我你和‘她’是恋人,可是你却骗‘她’去死,你这又算什么?”
“谁告诉你是我让她死的?”寇绍一愣,“罢了,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他说,“既然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那么我们就赌赌看莫千云会不会来救你吧,记得你在迷雾岛上还欠我一个赌约呢。”他咧嘴一笑,白森森的牙齿晃得水盼感到晕旋——“寇绍只现身在完美剧本中”!
你不会来,对吗?
千云,我们只是陌生人啊……
两天后
水盼睁开朦胧的眼睛,她的唇干得快要裂开,似乎已经可以尝到丝丝的血味,暗影将她双手缚住吊在厂房的木梁上已经一天一夜了,就为了她向他说了一句“我相信他是爱‘她’”的话吗?水盼回忆着。
寒风不断地灌入空旷的厂房,衣裳单薄的她冷得瑟瑟发抖,从被他们虏来,粒米未进,她的意志还可以挺住,可这个脆弱的身子,水盼明显感到这身子从昨夜开始已经发起了高烧,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清醒多久。她迷迷糊糊地乞求着莫千云永远不要到来。
可是就在她迷蒙的眼中,她看到厂房的大门前已经站了一个人,不是莫千云又会是谁?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水盼想问,却没有力气吐出一个字。
走!这是个陷阱,你傻了吗,为什么单枪匹马地来!她焦急地在心中喊着。
一切静寂,她只听到他皮靴叩地的声音,一步一步,敲打着她的心,为什么来,为什么要跳入这个陷阱!
“走……”终于吐出一个几近干涸的字,太微弱,怎么能让他明白?
莫千云一步一步地走近吊在房梁上的水盼。只一个月,衣食如旧,她却瘦了,这是他想要的结果,可那一声微弱的低吟,竟似一阵风,把仇恨的快意瞬间吹得烟消云散,让他来不及阻止心中莫名的暖意。
水盼看着他,他的衣着预示着一场即将发生的恶战,真的不能避免吗,为了这样一个她,值得吗?
她的眼中是说不出伤痛,就这么盈盈地看着他。
他却避开了她的眼光,大敌当前,为一声呼唤一个眼神而心悸,是愚蠢的行为,他心里清楚。
然后是杂乱的脚步声鱼贯而入,空旷的厂房里瞬间以莫千云为中心满满当当的围了一圈人,“咯哒”,□□上膛的声音分外响亮,水盼机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这么多人,一人一枪也足以把他打成个马蜂窝!而莫千云却依旧那么泰然,拉了拉黑色的皮手套,令人窒息的冰冷空气中响起他低沉的声音:“在G城近郊发生枪战,除非你们确信那笔佣金足够你们逃脱警察的围捕,不然各位还是放下手中的枪为好。”
他冷冷地一笑,目光扫了一眼四周举枪的人,大部分人脸上浮现出的惊愕与犹豫令他的笑意加深,“从G城警局到这里,最快的跑车需要30分钟,知道怎么让普通的警用车在枪响后马上赶到吗?”他这么问着,内容那样矛盾,仿佛出了一道根本无法自圆其说的可笑问题,然后不近不远的地方,一声警笛划破冰冷的气氛,引起人群中的一阵骚动,他的声音仿佛一把刺入人心的刀子,“守株待兔,现在要不要来试试警察的听力。”
水盼看到围着他的人群明显向外退去,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寇绍用多少钱雇来你们,你们放下枪出去后可以从‘雾•缘’拿到双倍的佣金。”他说,“为了这么一点钱蹲一辈子监牢,这买卖不是你们能做得起的。”
一语中的。被说中的人,从惊到惧,再到突然降临的释然,又有更加丰富的报酬,便纷纷弃械逃走,本来就是临时雇来的乌合之众,于是逃跑也就如一盘散沙般东逃西窜,水盼一颗揪着的心,稍稍送了一口气,可是怎么还有一小部分人放了武器,却不逃跑?
“剩下的,想必都是寇绍的亲信了。”仿佛在解释给水盼听,莫千云这样说道,“依着他的心理,你们才是真正用来消耗我体力的人吧——”话未完,水盼只见身下的黑衣一展,那衣便似有了灵性,天罗地网一般的罩向距莫千云最近的一人,而他仿佛一只扑食的鹰直掠过去,寒光一闪,那衣未及降在被寒光伤到的人头上,又已被他攻向别处,水盼看到一张还没来得及变得惊愕就已凝固的脸。
黑衣在他手上仿佛成了一道吸血的魔符,衣到之处,鲜血悉数飞溅其上,他的刀那么快,直教人觉得他用一件普通的风衣就能取人性命。水盼呆呆地看着他,这样噬血的他,“你以为你真的了解他?”暗影将她吊起时诡异的笑脸在脑中一闪而过,带着血味的寒风吹得她全身一抖,“我……当然了解他……”她喃喃自语道,她觉得脑门越来越热,身体却越来越冷,刚刚开始,汗就涔涔地流个不停,血战的他在她眼里越来越模糊……
她举着美丽的雕花高脚杯,她低声说:“千云,不是我不爱你,而是我不能爱你……”她把杯里金黄色的液体一饮而尽,她说,“我谁也不爱,千云哥哥,可是我不能爱你……”然后她的眼皮越来越重,她知道是□□在发挥作用了,她偷偷掉换了寇绍给她的假死药,可她谁也没有告诉,“请你们都忘了我,请找到那个爱你的人,好好爱她,千云哥哥,我终于知道爱你了,可是我爱不了你……”
是谁?水盼只觉得心好痛,“我爱不了你……”这么肝肠寸断的话语,仿佛是自己在说,可怎么会是她——对了,是“她”!
“啊!”身下一声哀号,惊醒了半昏迷的水盼,她定睛一看,他的黑衣缠着一只举枪的手,他借着那人的冲力猛地一带,再反着那人去的惯性用力一扯,枪被甩出老远,那手臂臂骨也“啪啦”一声被活活地扯裂,他手中的刀就轻轻在那人的脖子上一飘而过,便仁慈地结束了那撕心裂肺的痛苦。
水盼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连脸上也开始流汗,没有了声音的震惊,她的眼又开始模模糊糊……
她看见寇绍举着枪,会死,不会死,她脑中是对死亡的本能恐惧,他的笑意那么深,仿佛在好好欣赏她死前倍受煎熬的表情,然后枪声响起,她只感到自己的身子往下坠去,莫千云就这么生生地接住了她,“不!”她看到他的衣里迅速透出比黑色更浓烈的液体,她的脑中天旋地转,他支持不住连同着她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地,他想撑起身体,可渗着血的双臂根本使不上力气,她看到寇少一步步走来,那与莫千云相似的眉眼里是浓浓的笑意,他高举着枪,上膛,扣动扳机!
“不!”她尖叫道,天空响起一声炸雷,淹没了她恐惧的声音,豆大的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滴下,她瞪大了眼睛,惊恐万分。
梦吗?水盼看着身下的莫千云,他的刀在最后一个人的眼前停住,他说:“寇绍,看戏的时间结束了……”然后他的刀落下。
“是了,也该是我登场的时候了。”在莫千云的刀落下的同时,寇绍从与水盼所吊高度平行的厂房第三层的平台上走出来,他手中的枪直指着水盼的脑门,可是水盼却看不到他眼中存在任何杀气,他在害怕枪声会引来警察吗?水盼只是默默地看着他。而他静静地看着莫千云结束手下的生命,他根本不打算阻止,仿佛他的眼中空无一物,他说,“之前我可爱的表妹还在祈祷你不会来救她,可惜你还是来了。”
“我只想和你做个了结,这与她无关。”莫千云抽出随身的黑绢擦拭着刀上的血迹,他低头平静地擦着,水盼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她只觉得心痛,然后居然释然起来……
“你这样说我就会放了她?莫千云,你未免太天真了。”寇绍笑了笑,“你的伤口应该还没来得及愈合吧。”他的唇边溢着笑,“你这么重视她,我怎么舍得就这样放了我最重要的一着棋。”
这样的坦白!水盼吃惊地看着寇绍,他淡淡地笑着,波澜不兴。
“我没打算让你放了她。”莫千云手中的寒光隐了,而他抽枪的速度那么快,仿佛只有一眨眼的时间,一只黑色的□□已经稳稳地握在他右手手之中,“拿你的性命换她的,应该是个不错的交易。”
“开枪?你敢吗?”寇绍不敢置信地笑了起来,仿佛莫千云开了一个极度幼稚的玩笑。
“你在说这个?”莫千云抬起左手晃了晃,小小的黑色吊饰透着闪亮的光,他的拇指轻轻一按,便是一声嘹亮的警笛破空而来,水盼一惊,接着微笑。
而寇绍的惊讶是那样明显地跃于脸上,然后一声轻哼溢出他紧闭的唇,他开口道:“我说这四周都有我的人看着,怎么可能有警车在附近他们却找不到,原来你也可以这么狡诈,我是低估你了。不过你别忘了,我手中还有她。”他的枪慢慢从水盼脑门往上移,之前迷离的幻象在水盼脑中一闪而过,她的眼眸里是极度的惊恐,“那么我们试试谁的枪快吧。”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不!”两声枪响夹着水盼绝望的呼声,一同回响在厂房空旷的空间里,水盼害怕得闭了眼,她不要看到幻境中的结局!
耳旁的风一过,她的身体迅速往下坠去……
然后她觉得落下身子被人凌空一旋,竟减了下坠的力量,让她稳稳地落了地,她张开眼,看到莫千云沉静的侧脸,“你……”,“想活命就乖乖别说话。”他说着左手执刀划断了绑住她双手的绳子,然后“镪”地一声,刀无力地滑出他的手,掉在地上。
水盼伸出手,想触碰他那承受了她全部冲力的臂弯,却又似顾忌什么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只半分的距离,她缩回了颤抖的手,眼看着他的左臂蜿蜒出深色的血,她心痛,却无能为力。
“可恶……”高高的平台响起寇绍痛苦的声音,他带血的双手支着栏杆勉强撑起身子,然后他见了被莫千云救下的水盼后竟“哈哈”地狂笑起来,他的笑令水盼极端地不安,她看着他,他的笑脸那么狰狞,与莫千云那样相似的眸子里闪着阴阴的光。
“你为了救她竟废了自己的左手……莫千云,你再怎么否认也没有用,温水盼就是你的死穴,你逃不掉,你逃不掉的……哈哈哈哈……”
“千云……”水盼看着他掉在地上的刀,那样一柄刚刚饮人血无数的刀,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灰色的地上,上面蜿蜒的,却是他手臂上滴下的鲜血,红艳艳的,直刺得她双眼发痛,然后她拾起他的刀,刀,寒得刺骨,刀上他的血却是温热的——你也是这么对我的吗?她想问,却踌躇不前。明知道他不爱你,何苦如此多情……她低声一叹,“寇绍,我们都错了……他不爱我,也不可能爱我,他要救的只是这个身体……莫千云只爱红舞愁,千云舞愁,寇绍,这不是你或我能敌得过的……”水盼虚弱地说着,几十个字,仿佛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的身子支持不住地倒下去。
莫千云拦腰扶住了她。枪声响起,一颗子弹直直地没入莫千云脚边的土中,尘烟腾起,寇绍的笑声在四周环响,“美人乡,英雄冢。莫千云,今天你是走不出去的。”然后第二颗子弹从水盼的脸侧斜飞过去,伴随着水盼感到脸颊被灼伤的闷哼,“千万别放下我可爱的表妹啊,不然这子弹就不是擦边过去了。”寇绍这样笑着,一步一步走下楼来。
“放……”水盼抬起头艰难地看着莫千云,他的左手废了,右手又因为要撑住她而无法还击,她不想成为他的负累,“放了……”。
莫千云转头看着她,水盼居然看到他眼中的犹豫。
你还在犹豫什么……水盼的眼,蒙上一层水雾,这么朦朦胧胧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不真切的不舍。千云,你也会对我不舍吗?她含泪地看着他,我们都来不及得到什么,哪来的不舍,“求你……放……我……”
“莫千云,你在犹豫吗?”俩俩相望,寇绍却已到面前,与莫千云相似的眉宇间是浓浓的笑意,鲜血跟在身后蜿蜒,他之前明明中了莫千云一枪却浑然不觉般地笑着,水盼看到与幻境一样的情景,他的□□上了膛,扳机叩响。
“水盼!”莫千云大吼一声,厂房的玻璃仿佛都在簌簌地抖动——
水盼就在寇绍的□□上膛时提起全身的力气冲向了近在咫尺的枪口,然后枪声响起,她用自己的心口为莫千云挡住了致命的一发子弹,而她手中那柄莫千云的刀被她顺势插入寇绍的腹中,伴随着他的痛呼,水盼被大力地推倒在地。
寇绍不敢置信地捂住向外淌着鲜血的腹部,他死死地瞪着倒在地上的水盼,举起枪,“砰”地一声,却是莫千云叩了扳机,寇绍应声倒下,脑门上黑色的洞里流出粘稠的液体,只留下狰狞的眼神。
“主人,你赢得真漂亮。”莫千云来不及靠近俯在地上的水盼,便又有另一个声音响起,“一年前,你牺牲红小姐换来了胜利,一年后你还是这样,暗影真是很佩服主人利用女人的能力。”
而莫千云却似没有听到他声音一般,他的眼里、心里只容得下俯倒在地上的水盼,他麻木地走向她,她冲向寇绍时他清楚地听到自己唤着她的名字,她那样的身影让他害怕失去,可她怎么就那么义无返顾地冲向了枪口。温水盼,你真的爱我吗?他急于知道答案。
“砰”他脚边的地上腾起灰尘,“别再靠近她,莫千云,你再走一步就别怪我无情了。”暗影执枪站在厂房门前这么说着。
莫千云却对于身后的枪声无动于衷。水盼,你真的爱我吗,不是为了生存,只是为我吗?他看着水盼,心一个细小的声音这么说“她连命都不要,难道这不是因为爱你吗”。水盼,你告诉我答案!
然后一声枪响,他感到背脊上一痛,他的脚趔趄了一下,身体便不听使唤地倒下。水盼,你来告诉我答案!
他看着与自己一臂之隔的水盼。你为什么不说话?他企图撑起身子,可是背脊的刺痛让他连一个简单的动作也无法完成,他不能再接近她分毫。
“水盼。”他这么唤着,用他平生最温柔的声音。
然后他看到水盼艰难地睁开了眼眸,那样盈盈地看着他,“千云,你给了我……重生……让我……学会,爱……心痛……可我没办法……替她去爱你……千云……我要让你快乐,所以……放手,还君明珠……”她那样虚弱地笑着,却是莫千云所见的最美丽的笑,“对不起……我爱——”来不及说出最后那个字,水盼的眼眸已徐徐地闭上,她的脸上还是那样温柔的笑,好象只是睡去了一样。
莫千云呆呆地看着水盼在自己眼前闭上双眼,时间仿佛凝固在她唇边永恒的微笑中。她在萤火虫的光中满眼真诚地说“我要让你快乐”,她抚着他的脸郑重地说“我要让你快乐”,她用死来换回红舞愁,她虚弱地说“我要给你快乐”,她在他怀中哭泣,那样万般委屈地说“我只是想让你快乐”……画面似乎就发生在昨天,可现在她却只留下一句来不及说完的话。
一臂之间的距离竟是生死两茫茫,她再也不会告诉他“我要让你快乐”,而他,终于看透自己的心,却已经无从诉说。
“水盼……水盼……”他这样喃喃地念着,在她第一次说“我要让你快乐”时他就已经动心,只是对红舞愁的执念让他再三地拒绝看清自己感情……
“水盼——”悲鸣震颤着寒冷的空气,他强撑起身体,一步,两步……他抱起她瘫软的身子,脚下一个不稳却又摔了下去,“不痛了,不痛了……”他挣扎着起来,手轻轻抚着她的额头,仿佛安慰孩子一般,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他吻上已经失血的唇,他说:“我们回家。”
抱着水盼的身体,莫千云走向厂房门口,经过暗影身边,任枪口抵住了他的脑门,他也似乎麻木了一般不为所动,暗影只听到他喃喃地念着“还君明珠,还君明珠。”
暗影刚准备说什么,渐近的熟悉脚步声却只逼得他留下恨恨的一句“莫千云,我们的帐还没完。”就匆匆离开,然后便是狂奔而来的端木宸看到莫千云失魂落魄地紧抱着水盼走了出来。
还君明珠,生亦为君,死亦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