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谁是疑凶?(1 / 1)
本能的直觉让她刹然惊醒,下意识的左腿一踢,一声痛哼之中,她反手抓住了压在身下的短剑,在剑尖逼近她脖颈的同时也指住了对方的心口。
然后她呆了呆,发现那些持刀剑相向竟然是檀府之人。
她也立刻就认出来了被她踢了一脚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的人正是檀瑜,昨天大堂之上,他还春风满面的向众人解释情况,八面玲珑,今日却面色惨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那一脚的缘故——
——肯定不是,至少不全是。阮芳芷想着,就听见檀瑜稳了稳之后说道:“阮少侠住手,实在是事情非同一般,我们才如此唐突,还请见谅。”
他说话的时候面部的肌肉好像只有嘴是动的,眼珠也几乎没有转过,阮芳芷看的心中一寒,然后就听着他说道:
“新夫人失踪……而且,大公子被人害了。”
……
他赶到那间本来是新房的屋子里时,颇大的屋子里已经挤满了人,无论是檀家的家仆还是外面的宾客,神情各异,却都是死一般的沉静。
檀商斜靠在椅子上,如果不是脖颈处刺目的伤痕,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般。红色的衣襟上因为凝固的鲜血晕染着深色,瓷一般白的脸色看上去反而要比生前安详,且依旧眉目如画。
甚至房间里仿佛萦绕着淡淡的香气,那种香气有些奇怪,仿佛是一种药草和花香混合的淡淡味道。
阮芳芷自己此时已经心如乱麻,可以想象别人会是何种心情。
檀商的身体旁边是一位半蹲着的瘦削男子,蓝衫白袖,虽然也是被人用剑尖指着,却仿若丝毫未见,只是低眉看着檀商的身体,修长的手指摁在他的伤口处查看。
檀瑜觉得不妥,皱了眉想开口阻止,蓝衣人却好似察觉到一般回望了一眼。
然后他就莫名的说不出话来。
“苏——”阮芳芷刚开了口,苏七弦便闻声抬头。
阮芳芷心中顿时也是一凛,他的眼睛依然比一般人明澈许多,但里面已不复温暖,而换了一种藏着愤怒的明锐。
他起身,拨开对着自己的剑尖,持剑的人也没有想到他如此大胆,猝不及防就这样让他这样走了出去。
檀瑜连忙拦住了他的脚步:“得罪了,”他沉着脸说道,“大公子离奇遇害,未找到凶手之前,诸位都不得离开。”
“需要结果的不只是你们。”
他这样说着,话音落地时已经径直走出了密密麻麻的刀剑阵。
像第一个人一样,所有人竟都因为些微的惊讶而没想起来反抗……也许并不是只因为惊讶。
他长衫徒手,却仿佛可以制住任何人。
只要他想。
檀瑜皱了皱眉,心里摇动。他对此人的身份深有怀疑……虽然武林上奇人异士甚多不为人知也不足为奇,虽然他的面容不太容易让人过多戒备,但也正是这样,他愈发有了提防之心。
“昨晚这间屋子周围有什么人?”苏七弦问道。
“自然没有,这原本是公子的寝处,公子向来好静,更别提昨日更为特殊……我早已命令大家不得打扰。”檀瑜道。
“正因为昨日是大喜之日,大家都在前堂饮酒,如果真有人趁机潜入——”
“但公子身体不好,家中向来都有所防卫,尤其是这种日子,防卫更加严密,当晚值夜的所有兄弟都可以作证,无人靠近大公子的小院。”
檀瑜冷言而答。
“而且,若是非要真是说有人潜入,苏公子也有机会吧?”
也许是心情不好,他这句话问的丝毫不留情面,然则苏七弦却没有否认,相反点了点头。
檀瑜一呆之后,面上现出微微厌恶之色,但他走在苏七弦的后面,前者并未有看到。
“檀小公子呢?”他忽然转身问道,檀瑜刹步不及,险些撞到。
“小公子还未醒。”檀瑜说,“但外面已经有肖大侠在领人看着他了。”
“哦?”苏七弦一挑眉。
檀瑜冷着脸与他的眼睛对视,那双眼中的目光很平静,然而他却发现自己奇怪的占不到上风,而且竟然下意识的接着说道:
“我也是迫于无奈……实际上,我也是今天才发现,小公子房间里有一条地道,正通向此处。”
……
地道像是建成已久,路途曲折,檀瑜举着火把走在前面,苏七弦和阮芳芷以及一干人等跟在后面。
“小心!”阮芳芷不停的叫道,一边伸手去扶苏七弦。别人走路都是看前方,只有他低着头不停地往脚下的四周左右来看。地道不算狭窄,但是定不是给这么多人一起通过而设计的,且路途崎岖。他好几次绊到坑洼之处险些摔倒。
“你究竟看没看路啊?”阮芳芷埋怨道,苏七弦笑了笑不答。忽然听着前面檀瑜说了声“到了”然后掀开一块石板,眼前顿时光芒大亮,下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跳上去,正对上檀徵惊讶的双眼。
他看上去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坐在床上,衣服什么却都穿的整好,竟然还是昨天那副装束。大概是昨天的酒喝得太多,宿醉之下,他正一只手摁住额角抑制着头痛,双目却一眨不眨的瞪着他们,看上去十分的意外。
“你们——”他终于开口,语气中有着迟疑。
“将吾儿还来!”门外忽然一声大吼,随即“咔嚓”一声,门扇轰然被踢开,尘土飞扬之下,为首的肖常胥领着一干人闯了进来,肖常胥怒目圆睁,手掌一挥,便将檀徵摔落在地。
他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檀瑜连忙上前去扶,然而檀徵却挥开了他的手臂,自己撑住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檀瑜第二次想去扶,却忽然被檀徵揪住了肩膀上的衣襟。
“出什么事了?”他厉声道。
其实檀瑜虽只是檀家的总管事,但其实他是上辈檀家家主的幼弟,无论是年龄还是辈分,檀徵都应该称声叔叔。而方才那种举动算得上很不敬。不过此时情形非同一般,檀瑜并未生气,只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阮芳芷心中一阵恻然,扭头看着苏七弦,却发现他一副沉思的表情。
气氛凝滞了好一会儿,檀瑜终于开口将事情一五一十述出。
檀商过世的消息甫一出口,檀徵就忽然颤抖了一下,睁大眼睛不相信似的看向檀瑜。却立即垂下了眼帘,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只是整个人像是冰住了一般。
身旁檀家子弟众多,却有很多人不敢直视,直视的也是眼光闪烁,看着他们的小公子的神情有着一丝奇妙的复杂。
“你的意思是我弑兄?”
檀瑜终于把话说完了——然后几乎是立刻,檀徵低着头静静地这样说道。
檀瑜面色一变,正想回话,却听一个声音颇为阴彻的从身旁传来。
“我女儿人在哪里?!”正是肖常胥,“我不管是不是你干的,今日之内,要是——”
檀徵猛然抬头,气氛紧张起来,阮芳芷却已经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短剑。
“据在下所闻——”
苏七弦忽然再一旁说道,他的声音素来温和,却也素来会在吵闹中显得独特清晰,更何况此时一片寂静。
“檀门为武林付出甚多,肖大侠身为江南柳湖水道龙头,既肯将独女许之檀公子,自然是敬其身世人品,如今惨事发生,又加之爱女失踪,自然火气大了些,檀管事当需谅解。”
肖常胥眉头皱的更紧,却忽然不知为什么听了这话自觉不妥,于是将火头压了下去,只是冷哼了一声。
阮芳芷吐了一口气,觉得有些莫名所以,檀徵的目光却向苏七弦扫了过来,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眼。
此时门却忽然打开,一个小厮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小跑着到了檀瑜跟前,低声说着什么。檀瑜一边听着一边惊讶的向苏七弦看去,脸色大变。
终于等那小厮说完,就拿着手中的东西走到对方面前。
他手中拿的是一柄长剑形状的物什。鞘为檀木之色,上有繁复花纹。
“苏公子,”他神情厉然,“这是大公子当年的佩剑,公子重病之后,一直与先辈的兵刃一起挂在檀家祠堂之墙上——为何如今却在你屋中发现?”
他说话声音不大,但此言一出,群起而哗,连阮芳芷也不禁惊讶的望过去,只有苏七弦叹了一口气。
“我若说——”他一开口,周围就鸦雀无声的等着他接下去。
“我若说这柄剑是檀公子相赠与我,”他有些无奈的道,“不知诸位信是不信?”
他这句话一出口众人脸上便都是奇妙的表情,檀瑜更是气极似的“哈!”了一声。
“苏公子且莫说笑。”檀瑜冷冷的说道,“檀家祖训,无论出身高低贵贱,只要族内男子成年,皆根据其武功受赠一柄顺手兵器,自起名号,随其一生,离世之后随灵牌挂与墙上,以供后人瞻仰。如何也没有赠与外人之事——您圆谎也要圆得差不多一些!”
四处议论大哗,苏七弦又叹了口气,喃喃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阮芳芷见状急忙抽剑上前,挡在苏七弦面前。四周于是又复安静,只不过瞬间又多了不少刀锋寒芒。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阮芳芷现在身上就会不知道多了多少个窟窿。
“免了,”她正全神贯注的时候,身后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摁住了她,“这种事情,让人相信确实有些勉强。”
“这话怎么能你自己说?!”阮芳芷正不可思议的瞪眼。但是苏七弦却已经绕到了她前面,对所有人说道:
“如若大家实在怀疑,这个……也不好勉强。”他好似认命的说道,“不如将我也暂且算在凶手之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