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姚芷馨】（1 / 1）
瞬间，房间里的气氛仿佛凝重了许多，一股凌人的压迫感让无瑕有些压抑地皱了皱眉。不自然地抬眼望去，一个穿着蓝缎长袍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已进了屋。冷峻的面容没有一丝情绪，额头上隐约可见几条沟壑，薄唇紧抿，直直地站着，双手背在身后。束着的头发里偶有几丝霜色，该是经历过太多风雨的人吧。
无瑕心惊了一下，那双幽暗的眸子里却清晰地流露出一股恨意，仿佛要把她看穿！这种感觉……像极了她二十一世纪的父亲！
冷不防瑟缩了一下，一股寒意袭满全身。
“老爷，”妇人转过脸去，满怀期待却对上那幽暗的眸子，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踟躇了一下，随即嘴角上扬，低低地说道：“馨儿醒了。”
那人立在床边，没有说话，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只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打量着她。
沉默……
过了许久，房间里依旧安静得紧，妇人的脸色渐渐黯淡下去。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却开了口。
“听香儿说，她会说话了？”微微眯起眼睛，他看向妇人。
闻言，妇人的眼里又泛起掩藏不住的欣喜，“是啊，馨儿这算是因祸得福了啊。”
因祸得福？
无瑕的双眉微皱了起来，脸上更加惨白了些，这算什么因祸得福？开口说话的是她，来自异时空的宫无瑕啊，他们口口声声喊的馨儿早已不知魂归何处了呢……
听了妇人的话，姚远峰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不再说话。妇人也只是默默地坐在床边。
无瑕感到一阵晕眩，那个死去的馨儿真的会是幸福的吗？眼前这个男人冷漠如斯，恐怕连心……也是冷的吧！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个父亲，也是如此冷漠呢，冷到连亲情为何物都不知道了！
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谁又可能会幸福呢？
心里有些抽搐，她微微抬起头望向这个“父亲”想找出一丝不一样情绪。只一瞬间，她惊讶得差点叫出来。那个人眼里闪过的，是奸邪吗？可是，那么快，快到她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她可以肯定那是真的，因为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心底生出来的寒意！
终究……那个馨儿也只是他的工具么？就像那个不准她与元枫在一起，步步把她逼上绝路的人！
轻咳了一声，心莫名地痛起来，馨儿……该是和自己一样的命运吧。一样的是工具，一样的以死相抗，一样的伤心欲决！而如今，这两个同病相怜的人，竟合二为一了呢，真是可笑！馨儿无故把身体留给了她，她莫名其妙地住进这个身体。如此阴错阳差，上天真会捉弄人啊！
呆呆望向窗外，耳际浮起昏迷时听到的妇人说的那些话。无瑕才终于明白，馨儿究竟是为何而死了。
原来真的是和自己一样呢。
可是，馨儿是真的解脱了，却把所有的包袱都丢给了她。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不过只是想解脱而已，生命是她自己的，不是吗？为何她不想要都不行？她自问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天地黄昏的事，竟然连死都逃不过前世的命运！
眼里掠过一丝苦涩，上天安排了这样的命运，她就一定要接受么？谁说的？她是宫无瑕，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宫无瑕啊，她怎么会甘心接受呢？
“馨儿，”妇人的声音将她的思绪唤回现实，握着她的手，“你也累了吧，娘就不烦你了，你先消息一下，三天都没吃东西了，娘吩咐下人给你准备些吃的。”
无瑕只觉得很累，妇人的眼泪让她有些心烦，不想再理会太多，侧过脸轻轻点了点头，妇人给她押了押被子，便招呼两个丫鬟一起出去了。
一切归于安静，她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重生，于她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不知何时，竟已沉沉睡去。
“小姐，小姐……”
听到耳边有人在叫自己，她睁开疲倦的双眼。一张大大的，粉粉的脸在眼前一晃一晃的。
咦？谁的脸，怎么会这么大？
脑子里闪过一串问号，无瑕盯着眼前放得超大的脸。
“小姐，起来吃些东西吧，香儿做了你最喜欢的莲子羹呢。”那张脸蓦地离自己远了些，唇红齿白，恩……看起来还真是……秀美呢！
那个……有一句话叫秀色可餐，有理！
她色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可人儿，“小美人儿，你叫香儿？”冷不丁的一句话蹦出口。
闻言，正在准备餐饭的香儿差点被这句话噎死过去，满脸的惊讶，小姐这是怎么了？
“小姐，你……”
“哦，这个嘛……香儿，我不知道我是谁了。”无瑕把眼睛瞪得更大了些，摇着头，一脸的无辜。心里想着：嘿嘿，小样儿，与其日后让你们发现我是冒牌货，还不如现在就装白痴。
看着无瑕一脸受伤的表情，香儿心里竟有些难受。走上前，扶着无瑕坐起来，自己也坐到床边，伸手捋了捋垂在耳边的碎发，眼里满是心疼。曾经笑靥如花，自由自在的小姐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真的好可怜！
“小姐，来靠着，”香儿拿起床上的一个枕头，放到无瑕身后。“小姐的名字叫姚芷馨，今年十七岁，是老爷和夫人唯一的女儿。从小到大，小姐都很开心的，老爷夫人都很疼小姐，”说到这里，香儿哽咽了一下，老爷以前的确是很疼小姐的啊！
无瑕靠在枕上静静地听着，仿佛在听一个冗长的故事。
“老爷是靠经营钱庄起家的，以前经营得很好呢，”香儿微微笑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老爷的姚记钱庄可是咱们凌凤王朝最大的钱庄。只是一年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钱庄的生意竟一落千丈。从那时候开始，老爷就变了，变得暴躁起来，经常对周围的人发脾气。老爷的白发也多了许多……”香儿叹了口气，“老爷不甘心自己辛苦打拼的基业就这样毁了，所以一直在想办法补救。后来，老爷找上了他的老朋友，也就是凌凤王朝的首富钟离万，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那钟离老爷答应帮助老爷，只是有一个条件，就是要老爷把小姐嫁给他的儿子。谁知老爷都没有问过小姐你，就答应了。”香儿说话的口气不自觉地大了起来，眼里流露出些许恨意。
无瑕在心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香儿还真是个有性子的丫头呢！
“只是，谁不知道那钟离公子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嚣张跋扈，玩世不恭的啊！小姐知道后，怎么都不愿意，因为……小姐早就有心上人了。”香儿不禁笑了起来。
无瑕却是满头黑线，心上人？竟然还有心上人！
“心上人？是谁啊？”无瑕一脸八卦的表情。
香儿错愕地看着她，“小姐，你竟然连贺公子都忘了？”
无瑕一脸白痴地点了点头，眼里却满是八卦。大家闺秀的姚芷馨竟然还有小情人！呵呵，要是在二十一世纪，那绝对是劲爆新闻！
“有一次，小姐带着香儿溜出去玩，就遇到了贺公子。贺公子不仅人长得俊，又温文尔雅，对小姐可是一见倾心呢，”香儿一脸甜蜜地说着，“小姐也对公子芳心暗许了”。
多么纯洁的爱呢，就像……元枫和她。
香儿后来说了些什么，无瑕没听进去，只知道从那以后，贺公子却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馨儿再也没见过他，却一直痴痴地守着，至死不休。
多么傻的姑娘啊！
心里闪过一丝落寞，她又有什么资格说人家傻？难道她自己就不傻了吗？她坚守着和元枫的爱，为了不背叛这份爱，甚至选择了走上绝路，原来她竟和馨儿一样傻呢！
不知不觉间，眼里泛起一层水雾。
“香儿，你下去吧，我想再休息一会儿。”
“可是小姐，你还没吃东西呢。”香儿满是关切地说道。
“没事，我不想吃，端下去吧。”
香儿看了看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端着东西出去了。
香儿关上门的一刹那，无瑕无力地倒在床上，手紧紧抓着被子。终于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而出。和元枫在一起的画面铺天盖地地袭来，打得她思绪崩溃，眉宇间弥漫上一抹浓浓的哀伤。
元枫，无瑕真的好想你……
思绪纠结，加上身体又异常虚弱，来不及思考什么，她便一头扎入黑暗。
……
身体轻飘飘的，感觉不到一丝重量，像是被风的爱着走的。只是……满眼高高低低水泥钢筋的建筑，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浓厚的都市气息，她回来了么？回到了那个原本有她的时空，那个有元枫的时空？
短暂的离开，竟仿若隔世。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泪水有些猝不及防地掉下来。
远处高楼上，一个白色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踌躇着要不要过去看清楚，身体早已不自觉地动起来，瞬间便来到了楼顶。
待看清眼前的人时，满腹的酸楚涌上心头，不过几日的分离，却好想过了几个世纪，压抑的思念潮水般汹涌而来。
高高瘦瘦的身子，一件白色的单衣被风吹得紧紧贴在身上，怎么又瘦了呢？苍白的脸，眸子里竟是一望无垠的空洞，仿佛没有灵魂雕塑般站在楼顶一动不动。
风肆意地扬起他的衣角，一滴清冷孤独的泪从眼角落下来，在脸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他依然怔怔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