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旧时落花旧时身(1 / 1)
身为一国太子,因利益或局势而联姻,这是孩儿的责任,孩儿也必定不会拒绝。可是,这一次的联姻,却是父皇您的私心……
展念清坐在御花园中,双手托着腮,唉声叹气。自己姓的是展又不是敖,凭什么要自己嫁过去?沈墨翎那家伙,当年得不到娘,现在居然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弥补!
唉,于今之计,也只有去找沈墨翎这个始作俑者谈一谈,让他主动退婚。再不然,就是下下之策的逃婚了……
“怎么了?皇上跟你说什么了?”展朝阳走到她身边,展念清这女人居然连自己的靠近都没有察觉,脑子发昏了吗?
“我还以为你这次铁定会溜了。”
“师公都出马了,我还怎么溜?”展念清头也不抬,“朝阳,你知道沈墨翎吗?”
展朝阳白了她一眼,道:“怎么可能不知道沈墨翎,那么有名的人。而且,又是爹年轻时的情敌,想不知道都不行。”
展念清长长地叹气,道:“怎么办,沈墨翎要我嫁给他儿子。”
展朝阳先是一怔,然后很没义气地哈哈大笑,神情那叫一个爽快,笑了一会儿,道:“你也有今天,果然是天理昭彰!”见展念清用极度可怖的目光投射过来,展朝阳才稍稍收敛,“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啦,你嫁过去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向来不都是喜欢奢侈的生活吗?不正合你意?而且,沈墨翎当年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他儿子的长相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说完,还拍拍展念清的肩膀,“真的,想想还挺不错的。”
展念清抬头白了他一眼,嘲讽道:“你若真觉得不错,可以去娶沈墨翎的女儿。说不定,那样我就不用嫁了。”
展朝阳神情一僵,假假地咳嗽两声,道:“没用的。沈墨翎为了娘,把后位空悬到现在。所以,他应该是想让你坐上皇后的位子。”
展念清的眉头皱成一团,把脸埋到手心里,无奈道:“怎么办啊?”
“你就这么不想嫁?”展朝阳奇道。
“嗯。”一点都不想嫁。
“为什么?”
“……我有喜欢的人了。”展念清从指缝里望着展朝阳,“我喜欢飒飒,呃,就是在客栈里我一见钟情的那个玄飒。”
展朝阳的神色凝重起来,沉默地睃视着展念清每一个表情,她双唇紧抿,似乎还有些生气。
“你真的喜欢他?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以为你只是想让水淼死心。”
展念清咬唇,抬眸扫了他一眼,又慢慢低下头。她将长发绾到耳后,轻声道:“你会这么想也没有错啦。”顿了顿,她专注地盯着展朝阳,“可是,朝阳,如果那一次我说一见钟情是开玩笑骗人的话,那么,这一次就绝对是认真的。”
两人同时沉默。
展朝阳的目光几乎称得上是逼视,展念清毫不躲闪地回视。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最终,展朝阳妥协,叹气道:“你怎么会喜欢上那个男人?看上去就不好惹啊。”
“……我也觉得自己看男人的眼光很奇怪。”展念清心想,玄飒的确不怎么好惹,性格也挺恶劣的。而且,也不知道飒飒到底喜不喜欢自己,长路漫漫。
“水淼怎么办?”展朝阳双手枕在脑后,“他现在就在这宫里,要去说个明白吗?”
说明白?展念清眨了眨眼,一脸的困惑,道:“该怎么说?”顿了顿,“而且,我和水淼本来就没什么的。”
展朝阳冷笑,道:“你想说一切都是水淼的一厢情愿?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不关你的事?”看见展念清又低下头,展朝阳忍不住叹气,“姐,你敢说你从来就没有对水淼产生过好感?”
“我想……好感,应该是有的。”展念清想了很久,抿唇,“但是,我一直不觉得那种感情是爱情。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会心跳加速,不会脸红害臊,不会患得患失,当然,更加不会想亲他吻他。”一口气把整句话说完,展念清抬眸,向展朝阳求证,“这样的感情,能称之为爱情吗?我所期望的爱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展朝阳目光复杂地盯住展念清,沉默许久,他微微合上眼,很快又睁开,转头向某个方向大声道:“水淼,你都听到了吗?”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圆柱后缓缓现身。
展念清全身僵硬,怔怔地望去。
展朝阳叹息,道:“水淼,这下子你可以彻底死心了吧?”
水淼没有走过来,他一直站在那根圆柱后,什么话也不说。
展念清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水淼投注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可是,她却没有勇气回视,她不敢知道如今这道目光里藏着怎样的情愫,不是不想,是不敢。
半炷香的时间,三个人都没有动。水淼最终还是转身离开,没留下只言片语。等到展念清抬头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他的人影了。
“看吧,人都被你气跑了。”展朝阳摇头晃脑的,“看来又要有一段时间找不着水淼了。唉,我早就说你这女人是祸水,还真没说错。说不定刺激太大,水淼以后就不回紫凤谷了。”
展念清回过神来,眯眼盯住展朝阳,道:“刚才,你故意套我的话?”
“是水淼想要知道,我就帮他一把。”展朝阳讽刺道,“怎么?你还不想让他听你的真心话?你还想骗他?想脚踏两只船?”
“你别诽谤我!我哪有这样说过?”
“那就是了。反正迟早都会被他知道的,还不如现在就把事情说清楚。”望着展念清依然犹豫的神色,展朝阳叹气,这女人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
“展念清,现在优先考虑的可不是水淼的事,当务之急应该是你的联姻问题吧?”
展念清一愣,立刻回过神,道:“你有办法了?”
“到孜祁跑一趟,让沈墨翎主动退婚。”
“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主意呢。”展念清瞥了他一眼,“这个我刚才就想到了。”
这可是好心帮她,这女人什么态度?展朝阳不悦道:“既然你也想到了,就别再拖延了,立刻起程去孜祁吧。”
“寿筵呢?”
“呵,真是笑话。你展念清什么时候把寿筵放在眼里了?当然是溜了!”展朝阳回答得理所当然,“孜祁这一趟,我陪你一起去。”
展念清一怔,道:“你去干吗?”
“我也想看看,那个娘发誓永不再踏入的国家究竟是怎样的,那个爹和娘相遇的地方是怎样的,当时名动天下的展府又是怎样的。而且,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去拜祭一下外公吗?”展朝阳两步走到展念清面前,直视着她,“姐,你应该知道,你的名字是用来纪念某个人的吧?”
“知道。”是他们的舅舅,唯一的舅舅,那个英年早逝的舅舅——展清涣。
的确,该去一趟啊。
展念清抬头望天,那一片湛蓝,无边无际,清澈透明。
孜祁和荻桑两国接壤,虽百年来无战事发生,但是彼此之间却也互相提防。因两国实力相差无几,也没有哪一国肯先主动示好。故此双方都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彼此相安无事,维持着不冷不热的交情。
展念清这次和展朝阳出门,难得没有游山玩水拖延时间。连续几日的路途奔波,直接赶到了孜祁国都。一到目的地,他们便就近找了家客栈稍作歇息。
“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和沈墨翎见面?”到了孜祁国都,展念清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也很棘手,愁眉苦脸地问展朝阳。那个人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根本没机会见到嘛!
“别问我。”
“小朝阳,你说你这副酷样到底是跟谁学的啊?”展念清的嘴唇咬啊咬,忽然狡黠一笑,“你说,如果我在这里大肆宣布展玥回来了,沈墨翎说不准就会主动来找我们。”
“哼哼。”展朝阳送她一个白眼,“在沈墨翎找上门之前,你就会被娘给宰了。”
“胡说!娘发誓不踏入孜祁半步,她杀不了我的。”
“也是。”展朝阳觉得这样想也很有道理,微微颔首,“不过,娘有的是法子对付你,她会直接替你同意这桩婚事,再无转圜余地。呵呵,再凭爹宠老婆的水平,绝对不会站在你这边的。”展朝阳正笑得开心,忽然意识到展念清垂头丧气的,觉得有点儿不道德。他假咳一声,“所以,你还是想其他办法吧。”
展念清的整张脸都趴在桌子上,眉头绞成一团,长吁短叹。
展朝阳看着有些不忍心,这女人很少会这么苦恼,他们好歹也算是姐弟,还是安慰安慰她:“展念清,要不我们先到皇宫大门那里去看看?看看是否有漏洞可钻?”
展朝阳斜眼瞄去,展念清的目光中满是兴奋,还把头凑近自己的耳朵,道:“小朝阳,要不我们来个夜探深宫?”
展念清啊展念清,你确定这一探还有命能出来?你脑袋烧坏了?
展朝阳嘴角抽搐,道:“这么危险的事我不做,要做你去做。”
“放心,只要沈墨翎知道我们是谁,就绝对不会动手的。”
你也晓得要沈墨翎知道才行?在遇到沈墨翎之前,我们早被乱刀砍死了!展朝阳闷闷地撇开头,懒得理会。
“真的不干?”展念清眯起眼。
展朝阳看也不看她,坚决地摇头。
好!本来是想和平解决的,但没办法……展念清无奈地叹气,不怀好意地望了展朝阳一眼。她迅速跑向宫门前的守卫,伸手一指,道:“这位大哥,听说这个人预谋暗杀皇上,你们快把他抓起来!他身上还有剑!”
展朝阳不敢置信地瞪着展念清。这女人疯了吗?这也敢说?
门口的侍卫顿时齐刷刷地朝着展朝阳走来。
展朝阳说那句话纯粹只是想安慰安慰展念清罢了,哪知道这也能惹出乱子?
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他是一失口成千古恨!一千一万个保证,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皇宫哪有这么容易混进去?展念清这女人还真以为那些侍卫是吃干饭的?她还真以为这天下是她家的?
展朝阳施展轻功,片刻工夫就不见了踪影。那些侍卫欲回头找展念清问问详情,可哪里还有她的人影?
街道上的人群不断地从眼前闪过,提气狂奔好久,确定远离皇宫后,展朝阳才放慢了脚步。他不停地喘着粗气,斜眼瞥见展念清就跟在他的身后,冷冷一笑,道:“怎么?你这个举报刺客的大功臣,不去见见皇上吗?跟着我干吗?”
完了!这小子真的生气了!展念清笑得很僵硬,道:“我只是开个玩笑。”
展朝阳冷哼一声,瞳孔中满是怒火,道:“别靠近我!”
展念清尴尬地停下脚步,这次真玩过头了!她站在原地,垂下脑袋,绞着手指,道:“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是急了……我真的不想嫁过去……”她一边可怜兮兮地说着,一边偷偷瞄展朝阳的脸色,声音就像是被人丢弃的小猫。
这女人又在装可怜了!展朝阳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算了,跟这种女人生气多划不来。
“下次别开这种玩笑!我玩不起!”
“嗯。”展念清抬头,立刻笑靥如花,“不会了。”
就知道这女人刚才是在装!展朝阳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他向四周看了看,低头思索了一阵,道:“展念清,联姻的事你就先别考虑了,我们先去展府走一趟吧,离这里应该很近。”
“……好,你带路。”
穿过陌生的街道小巷,路经喧嚣的商贩小摊。一步步踏在繁华的孜祁土地上,左转右绕,在经过一条偏僻小巷时,忽然有道人影闪现在两人面前。展念清倒退一步,定睛一看,原来是玄飒。她眨巴着眼睛,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试探性地开口道:“飒飒?”
玄飒不做声,专心地看着她,然后默默颔首。
展朝阳瞥了他们一眼,很识趣地退到一旁,把地方留给这两人。
展念清满脸笑靥,灿烂得像朵花似的,双手自动地缠到玄飒臂弯上,笑着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特地来找我的?”展念清心想:算了,原谅他上回的冷眼旁观。
玄飒随意瞥了眼一脸甜蜜的展念清,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嗓音低沉地荡漾在四周,“我现在有些事要做,要离开一段时间。”
展念清偏过头,满是期待地接口道:“所以?”
“只是觉得该跟你打声招呼。”
展念清一愣,然后细细品味这句话的深意,虽然玄飒说这话的时候也许根本没什么深意。她不自觉地咧嘴而笑,手上攀得更紧,甜甜地道:“飒飒,你不觉得你心里其实很喜欢我吗?”
玄飒蹙眉,似乎有些困扰也有些迷惑,然后诚实地回答:“不觉得。”顿了顿,看到展念清沮丧的小脸,他好心地又添上一句,“不过,我不讨厌你。”
展念清叹气,真是谢谢你的补充啊!不过,她依旧微笑,带些恶作剧地拉下他的衣襟,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一路顺风。”
“再见。”话音一落,玄飒就不见了踪影,根本来不及看清他的表情变化。
展念清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这女人脸皮果然厚。”展朝阳边摇头边叹气地走来,不过胆子也够大,连那种高手都敢沾染!
“现在我们可以去展府了吧?”
“嗯。”展念清有些心不在焉,全身却荡漾着甜蜜。
破损发黄的墙面,墙角处遍布着老鼠洞。府前的匾额已摇摇欲坠,当年显赫一时的展府,如今已是一片萧条荒凉。
物是人非,展念清脑中最先闪现的便是这四个字。她看着那破旧的门面,苦笑道:“这种场景,让人看了真是心酸哪。”
“听说,当年的展家风光无限,所有的兵权几乎都在外公手中。”展朝阳喃喃自语,“现在,却只剩下一片废墟。”
展念清瞥了展朝阳一眼,跨步走进府邸。一草一木,枯的枯,死的死;池塘里的水也已经干涸。屋檐上积满了灰尘,有几只乌鸦在枯老的树枝上鸣叫,更增添了一种凄凉的感觉。
她轻轻地推开屋门,旧式的木板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房屋里面到处是老鼠蟑螂的痕迹。展念清皱眉,长长一叹,终究没有走进去细看。
“这次,来错了吗?”展朝阳嗟叹。
展念清脚步一顿,道:“总是要来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朝阳,外公就葬在后院,我们去看看。”
“……嗯。”
那是一座长满枯草的坟墓,简单的墓碑在荒芜的院子中更显凄凉。可展念清和展朝阳却意外地看见有人站在坟前,那是一个年轻男子,背对着他们,仿佛在沉思。
怎么会有人来?两人同时产生疑问,对视一眼,跨步向前。
那男子也注意到有人来了,侧过身子,微微一怔,然后淡笑,道:“真巧啊。”
展念清顿时呆在那里,疑惑道:“潋,潋月?”
看到展念清的反应,展朝阳十分疑惑,道:“念清,你认识?”
展念清咬唇,稍稍点头算是回答。她若有所思地望着潋月,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潋月摊手,笑得很无辜,道:“我只是来看看自己的外公罢了,虽然他活着的时候一面都没有见着。”
“什么?”展念清脱口而出,“娘什么时候在外面偷汉子?连私生子都有了?”
潋月愣怔片刻,然后很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展朝阳见状眉头紧锁,插嘴道:“念清,你胡思乱想什么?你不记得娘有个孪生妹妹吗?”
“记得啊,听说还嫁给沈墨翎了……”展念清理所当然地回答,突然怔住,呆呆地望着潋月,“不可能吧?”
潋月笑得很开心,道:“就是有可能,我亲爱的表妹和表弟。”
爹娘那一代的事情,展念清只知道一个大概,很多详情其实并不清楚。这当中有太多的恩怨纠葛,太多的爱恨情仇。爹娘不说,她自然也不便问。
展念清双目直盯潋月,眯起眼,冷芒忽闪,道:“潋月,我要联姻的对象不会是你吧?”
“怎么会?父皇的意思是让你坐上太子妃的位子。”潋月无辜地眨着眼,伸手俏皮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看我像是能当太子的人吗?孜祁会被我玩垮的。”
“也对。”展念清很不给面子地狂点头。嘴角一撇,她又虎视眈眈地盯住潋月,“那么,你当初是刻意接近我的?有什么目的?”
“这可真是冤枉啊!”潋月无辜地举手投降,“明明是你刻意接近玄飒才对!遇见你完全是意外!”
“哦?”展念清摆明了不信的语调。
“真的!况且我接近你做什么?相比之下,我对展玥更加好奇。”潋月见展念清若有所思的模样,自嘲地笑笑,“能让父皇那种男人牵挂至今的女人,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念清,我的名字是父皇亲自取的,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潋月。”展朝阳顿了顿,声音加重,“即为‘恋玥’?”
潋月笑笑,算是默认。
枯坟上的凉风席卷着骤然而至的沉默,地上的杂草枯叶打着旋儿,到处乱飘。乌鸦的鸣叫更加响亮。
展念清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潋月身上,忽然,她一笑,身旁万物顿时失色。潋月怔怔地看着她一把扯住自己的衣领,道:“潋月,你来了正好!马上带我去见沈墨翎!”
在潋月眼中,父皇沈墨翎无疑是一代枭雄。可是,该怎么说呢?他可以尊敬父皇,可以崇拜父皇,却从来不会想去亲近他。
在后位一直空悬的孜祁,他的母妃夏贵妃是后宫的最高掌权者。相比其他嫔妃,父皇对母妃更多了一份纵容和偏爱。可是,潋月清楚地知道,那绝对不是爱情,父皇看母妃的眼神里,从来不存在爱意。过了很多年,当他知道世上有展玥这个女人的存在后,潋月终于明白,父皇对母妃的感情,是移情作用,只因母妃那张和展玥一模一样的脸庞。
“我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带人进皇宫,即使是我,侍卫还是要盘查的。”潋月的桃花眼中闪着苦恼,“而且父皇现在也不在宫里。”
展念清坐在假山上,双手托着腮,两条腿不停地晃来晃去。展朝阳则是酷酷地抱剑站在一旁,好像在看展念清的笑话。
“你为什么要退婚呢?”潋月抬眼望去,“皇兄是很出色的人,这桩婚事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
“我不认识你皇兄,也不喜欢你皇兄,”展念清笑盈盈道,“我喜欢的是飒飒。”
潋月的目光稍稍严肃,语调中还藏有一丝猜忌,“你真的喜欢玄飒?”
唉,是她做人太失败吗?怎么每个人都怀疑她啊?展念清的双手放在心脏处,真诚地道:“真的喜欢,再真不过了。”
“……玄飒真可怜。”潋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叹气。
听着他的语气,展念清真想一拳打到他脸上,转念一想,他还有利用的价值,这才将一腔怒火生生压了下来。
“嗯,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父皇应该是在陵墓那边。”潋月垂眼思索,“父皇有空就会去丞相于路的陵墓,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展念清一跃而下,欣喜地道:“那我们快去吧。”
潋月带着两人走向于路的坟墓,那座坟墓建在一个祠堂里。门口的侍卫看到是潋月,纷纷跪地行礼。潋月随意地摆了摆手,便跨步走了进去。
“潋月,是你吗?”那道声音不怒而威,“怎么,终于舍得回来了?”
“参见父皇。”潋月躬身之后,又是一副痞子样的笑容,“许久不见父皇,孩儿想念得紧,自然就快马加鞭地回来了。”
看到潋月讨好的表情,展念清忍不住扑哧一笑。
那道声音一顿,道:“潋月,你带客人来了?”
不等潋月回答,展念清就向前走去,单膝跪地,动作恭敬却又不失美感,大声道:“能得见陛下,实是展念清三生有幸。”
屋子里瞬间陷入沉默。也不过几秒的时间,展念清便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掀开帘子走到外屋。因为低着头的缘故,只能感觉到一道打量的目光徘徊在自己身上。就在展念清迟迟听不到回应的时候,头顶上响起那人的笑声,低沉而内敛,道:“你娘可从来没对朕这么恭敬过。”顿了顿,“起来吧,不必多礼。再过不久,就是一家人了。”
展念清一向自诩美貌无双,可在抬头看到沈墨翎的刹那,还是愣住了。什么风华绝世,什么玉树临风……任何一个词汇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气质,独具一格,难以言喻。
娘当初还真是有定力,这么一个绝世美男子摆在面前,居然还舍得拒绝?展念清不禁咋舌,不过,沈墨翎看上去就不好惹,事情估计比自己想象中更困难一点,声音清脆道:“谢皇上。”
展朝阳随后也行了礼。沈墨翎给他们三人赐座,他稳稳地坐在主位上,目光随意地环视了一圈,最后面朝展念清,道:“你应该是特意来找朕的,有什么事吗?”
“皇上果然英明!”先送他一顶高帽子戴戴,展念清甜甜地笑着,“念清前来正是有事相求。”
沈墨翎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展念清被他的目光压得透不过气来,双眼微微一闭,还是单刀直入道:“皇上,念清一直生活在江湖之中,无拘无束惯了,恐怕不太能适应宫廷生活。倘若勉强嫁到孜祁,恐怕不能胜任太子妃之位。”
沈墨翎听着她一股脑儿的解释,面不改色,道:“所以?”
展念清咬牙,道:“所以,恳请皇上,这次联姻之事还是就此作罢。”
沉默片刻,沈墨翎低低笑开了,笑声中有几抹凌厉若隐若现,道:“念清,你这是想教朕该怎么做事?”
“不敢。”就知道这厮不是好惹的主。展念清听着沈墨翎不冷不热的腔调,她也就不冷不热地回道,“皇上乃世上难得的明君,向来能够雍容大度地纳谏。所以,念清才敢斗胆直言。”
又是一阵沉默。
展念清偷偷抬眼瞄去,发现沈墨翎嘴角正挂着兴趣盎然的微笑,她立刻头皮发麻。娘,你不选择这男人绝对是正确的!
“真不错,很少有人会这么跟朕说话。呵呵,让朕想起你娘当年的态度。”沈墨翎的心情似乎很好,“不过,念清,你和苍澜的联姻已成定局,朕也没打算改变这个决定,你也不必多费口舌。”顿了顿,他笑道,“如果你想继续说服朕改变主意,那就请回。除此之外的事,你倒可以陪朕聊聊。”
想不到这男人表面看来英姿飒爽,行事的作风却强硬得很!展念清长长一叹,脑中思绪千折百转。她苦恼地皱眉,片刻后,灵光一闪,垂下眼掩住眸中的狡黠,口吻恭敬,道:“皇上,念清的确有些话想私下和你说说,能否先屏退旁人?”
沈墨翎眉一挑,道:“这里一个是你的弟弟,一个是朕的儿子,无须见外。”
展念清眨眨眼,点了点头,道:“也对,反正朝阳早就知道了,潋月迟早也会知道的。嗯,直接做也没什么关系啦。”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起身往前走,在场的人都疑惑不解起来。展念清站定在沈墨翎面前,越笑越甜,忽然,她展开五指,眼中骤然光彩四射,扑朔迷离,手指轻轻舞动,声音像是变了一个人,“皇上,请您立刻飞鸽传书,通知敖炔取消这次联姻,知道了吗?”
沈墨翎的身子重重一震,仿佛想要反抗什么,然后眼中瞬间失去光芒,道:“知道。”
“展念清!”展朝阳不可置信地指着她,“你居然敢对沈墨翎用这招?!”这女人的胆子也太大了!什么人都敢惹!居然用幻术对付沈墨翎!
潋月缓缓站直身子,认真地看向展念清,道:“你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啊。”展念清无所谓地耸耸肩,“如你所见,让你父皇放弃这次联姻。我本来想好好说的,哪知道沟通不了,所以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
潋月沉默地望着她,最后忍不住笑了,道:“念清,你也太大胆了!好了,你刚才对父皇做了什么?具体说来听听。”顿了顿,语气加重,“如果我不满意你的解释,门外的侍卫会立刻拿下你们的。”
“放心,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等他做完了我暗示的事情后,一切都会回到原状。”
潋月细细打量着展念清的神色,疑惑道:“玄飒知道你这种能力吗?”
“呵呵,飒飒就是因为我的这种能力才留我在身边的。”展念清拉住展朝阳就往外走,最后望了眼正在写信的沈墨翎,笑得更开心,“那我们就先行告辞,潋月,有缘再会。”
屋子里静悄悄的,展家的两人已经离开。
潋月低低叹气,道:“真是头痛,要不我也先离开?”
空气中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可清晰分辨。
“难得回来,连宫里都没去一趟,你就想离开?”
低沉的声音传来,潋月浑然一惊,诧异地望着沈墨翎道:“父皇,你已经清醒了?”
沈墨翎睨他一眼,然后将视线投注在门外,微微眯眼,道:“真是了不得的小姑娘,只可惜个性浮躁了点儿。”
潋月随便嗯了一声,上下打量着沈墨翎,走近前去,把脉观测,道:“果然一点儿异常也没有,父皇,你有感觉到什么吗?”
“听到她声音的时候神思恍惚,之后所有的注意力都到了念清手上……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沈墨翎沉思道,“朕像是掌控不了自己的思绪,很奇怪的感觉。听到她要朕做的事,不知不觉就做了。”低头扫了一眼手中的笔和纸,沈墨翎忽然笑了,“这种事情对朕来说很难得啊。”
潋月玩世不恭地耸耸肩,道:“那么,需要派人把她抓回来吗?”
沈墨翎的双眼盯在那张信纸上,沉默许久,道:“潋月,你待会儿就把这封信飞鸽传书给敖炔。难得展念清有勇气找上门,就依她的意思办了,算是奖赏。”
潋月呆愣地望着父皇,不可思议,道:“您不是说这次的联姻已成定局吗?”潋月在心里闷闷地想:他会因为展念清而改变决定,不是吧?这怎么可能?
沈墨翎低低叹了口气,闭上眼,道:“苍澜也不同意这桩婚事。”
沈墨翎想起,那个向来沉稳懂事的儿子皱着眉头对自己说,父皇,身为一国太子,因利益或局势而联姻,这是孩儿的责任,孩儿也必定不会拒绝。可是,这一次的联姻,却是父皇您的私心……请恕孩儿不能苟同。
“这桩婚事还是先放一边吧,朕还需要再好好想想。”沈墨翎略有所思地说道。
沈墨翎回头望了一眼于路的牌位。他低低一叹,静下心来,这次提出联姻,果然是私心作祟吗?果然是因为自己太执著于过去吗?他自嘲地勾起嘴角,跨步走出,玥儿,看来你对朕的影响的确是太大了呀!
沈墨翎手心上的血迹被他捏进拳头,走出门外,仰望那无边无际的碧蓝苍穹。当时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就狠心在自己的掌心中刻出血痕,才勉强残留点儿神志。呵呵,果然是那两个人的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