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1)
我不认为自己曾见过他。是的,这动机真是个破绽,因为势必要有一个原因的,要不然我干嘛杀他呢?”
“你找到了吗?”
“我想,我已经找出那真正的动机了,”布雷迪先生骄傲地说道,“在困惑许久之后,我想到有一回在侦探小说的讨论中,我曾对一个朋友表示我有个犯下谋杀案的野心,因为我有信心能做到不被人发现的完美谋杀。我说,这种兴奋感一定是非常刺激,而且世上没有任何赌博游戏足堪比拟的。我的看法是,任何一位谋杀凶手都是在和警方打一场伟大的赌注,赌的是自己和被害者的性命:如果他逃脱法网制裁,两份赌金全拿;若被逮到,两条命就全输掉。对一个像我这样的男人,很不幸地,对一般普遍的休闲娱乐都不感兴趣,因此谋杀显然是最为恰当的嗜好了。”
“啊!”罗杰沉默地点点头。
“关于那段对话,我一想起来时,”布雷迪先生非常严肃地继续说,“它似乎就变得异常重要。我马上去找那位朋友,问他是否记得那段对话,而且我准备向他发誓事情已经发生了。结果他还记得。事实上,他还能补充其他的细节,真是他妈的!我实在是太惊讶了,因而取得他的供述声明。
“我当时的构想是(根据他的说词),我已经开始思考要如何完美地执行这项计划。当务之急是找一个人,此人是这个世上人人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而且不一定得是政治人物(避开这一类人,显然是有点遗憾),然后在不接近他的情况下干掉他。要玩这样的游戏,必须留下一两个或多或少暧昧不明的线索。看来,我留下的线索比我预期的还多。
“最后我的朋友说,那晚我离去时,还坚决表示,一找到机会,我就会执行我的第一宗谋杀案。我还告诉他说,这样的练习不仅可做为一种极佳的嗜好,而且对我这么一个写侦探小说的作家而言,这样的经验将是无比珍贵的。根据上述说法,我想,”布雷迪先生神气十足地说,“我的动机已经无可置疑了。”
“以谋杀为实验,”罗杰评论道,“一个新的犯罪类型。非常有意思!”
“谋杀是因为厌倦人生而找来的乐子,”布雷迪先生更正他的说法,“历史上已有过先例,你知道的,洛布和利奥波德(发生于一九二四年的谋杀案,两个美国青年因好玩,冷血地杀害一名十四岁男童)。好了,你们都听完了。主席先生,我这样算不算证明了自己的理论?”
“就我所见,你的理论相当完整,我无法找出任何破绽。”
“跟我的小说比起来,我可是费尽苦心让它呈现出更无懈可击的成果。对于这样的说辞,查尔斯爵士,你能在法庭上驳倒我吗?”
“嗯,我要再多考虑一下,但就第一印象而言,布雷迪,我承认到目前为止,间接证据是信得过的(而且就我的观点,如你所知道的,间接证据都是有用的),说你寄巧克力给尤斯特爵士,这件事我看不出来有什么好怀疑的。”
“如果此时此刻,我冷静诚实地告诉各位,巧克力‘的确’是我寄的呢?”布雷迪先生追问。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你。”
“但是我没寄。再给我点时间,我有把握可以说服你们,寄巧克力给尤斯特爵士的是坎特布里大主教、或是史碧·宋戴克,或是罗莉儿公司的罗宾森-史密斯太太,或是美国总统,或任何一个在这世上你叫得出名字的人。
“证据多的是。我构建出冲着自己而来的理论,是因为无意间发现我姊姊拥有一些梅森氏的信笺。我告诉你们的都是事实,但我没有告诉你们全部事实。和任何艺术一样,举证的艺术要看如何取舍。如果你知道要加什么减什么,那么你就能随心所欲地证明什么,绝对没问题的。我写的每本书都在玩这个把戏,而且至今还没有被任何书评家谴责过。但是话说回来,”布雷迪先生谦虚地说,“我不认为有哪个评论家看过我的书。”
“这真是件巧妙的作品,”丹蒙小姐说道,“而且非常有启发性。”
“谢谢你。”布雷迪先生感激地低语。
“那么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刻薄地批评道,“你的意思是,你根本不知道谁是真凶喽?”
“喔,我当然知道是谁,”布雷迪先生冷漠地说,“但我无法证明,所以还是不要说太多比较好。”
众人不禁坐直了身子。
“姑且不管那必须符合你所有条件的机率,你找到了其他人选?”查尔斯爵士询问。
“我想她一定是不得不为,”布雷迪先生承认,“但是遗憾地,我还无法全部——查证。”
“她?”区特威克先生注意到这个人称。
“喔,是的,凶手是个女人。这是全案当中最明显的地方——顺便提一下,我是刻意把这件事保留到现在才说的。真的,我还纳闷怎么没人提到这一点。要说这案子有什么特征的话,答案即是这是一宗女性犯下的罪行。男人绝不会寄毒巧克力给另一个男人的。他会寄一件有毒的刮胡刀样品,或是威士忌,抑或是那个倒楣的威尔森医生所收到的啤酒。非常明显地,这是一宗女性犯罪。”
“我怀疑,”罗杰轻柔地说道。
布雷迪先生利眼一瞥:“你不同意,薛灵汉?”
“我只是怀疑,”罗杰说道,“但这一点真的有待争议。”
“无懈可击,我应该这样说的。”布雷迪先生缓慢地拉长语调。
“好啦,”对这些无关紧要之事感到不耐的丹蒙小姐说道,“你不打算告诉我们是谁干的啊,布雷迪先生?”
布雷迪先生以揶揄的古怪神情看着她。
“但我已经说过了,这样不太好的,因为我无法证明此事。况且,这将有损这位女士的名声。”
“你是要重提诽谤条款,来让自己解围脱因吗?”
“喔,哎呀,不是的。我压根儿没想过要帮这个女凶手保密。其实是有比这个更重要的考虑,因为她刚好曾经一度是尤斯特爵士的情妇,而你知道的,这方面的事倒有些规矩是要守的。”
“啊!”区特威克先生说。
布雷迪先生礼貌地转向他:“你有话要说吗?”
“不,不。我只是在猜想,你心中所想之事,不知是否和我一样。只是这样罢了。”
“你是说弃妇理论?”
“嗯,”区特威克先生不安地说,“是的。”
“没错。你也是从这条线索展开你的调查吗?”布雷迪先生的口气,就像一个小学校长轻拍一个好学生的头似地,“很显然地,这个切入点是正确的。综观整个案子,尤斯特爵士的个人特质、一位被遗弃的情妇、不可抑制的嫉妒,上述这些因素在本案中,就像灯塔般那么明显醒目。这也是我的推论中,被刻意省略的第十三个要点:凶手一定是个女人!再回到举证的艺术,查尔斯爵士和费尔德-傅立敏夫人两位都已演练过,不是吗?他们俩都忽略掉硝化苯与凶手之间的关联,虽然这样的关联在他们的推论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那么,你真的相信动机就是嫉妒?”区特威克先生提出意见。
“我完全相信,”布雷迪先生向他打包票,“但我还要告诉你们一件我自己坚信不移的事:凶手要杀害的对象,不是尤斯特爵士。”
“凶手不是想杀他?”罗杰非常不安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哎呀,是我发现的,”布雷迪低调地说道,“命案当天中午,尤斯特爵士和某人有约,他似乎对该约会非常神秘小心,而且约会对象铁定是个女人。她不是一个普通女人,而是尤斯特爵士对她相当有好感的女人。我想这个人,大概不是怀德曼小姐,而是尤斯特爵士不想让怀德曼小姐知道的女人。但我认为,寄巧克力的女人知道。不过后来约会取消了,这个第三者却可能不知情。
“我的想法是(只是个想法而已,虽说我无法证实,但这会让巧克力的出现更为合理),那些巧克力不是要给尤斯特爵士吃的,而是冲着她的情敌来的。”
“啊!”费尔德-傅立敏夫人吸了一口气。
“这个说法可真是别出心裁啊。”查尔斯爵士发着牢骚。
罗杰迅速调查过尤斯特爵士的诸多女友,以前他无法从这些芳名中找到与此案有关联的人,现在也一样找不出来。但是,他自认应该是无漏网之鱼的。
“布雷迪,如果你心里想的那个寄件人,”他试探性地说道,“若真的是尤斯特爵士的情妇,那我倒觉得你没什么好避讳的。假如她的名字还没传遍所有伦敦的俱乐部,那么起码在彩虹俱乐部的会员间势必传诵多时了。尤斯特爵士可不是个三缄其口的人。”
“这点我可以作证,布雷迪先生,”丹蒙小姐语带讥讽地说,“尤斯特爵士对自己的荣誉标准,门槛可设得很低。”
“但这一个人,”布雷迪先生不为所动地说,“我觉得不一样。”
“怎么说?”
“因为我非常确信,除了那位无意间把此事透漏给我的人、尤斯特爵士,以及我本人之外,就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了。当然了,这位女士除外。”布雷迪先生一丝不苟地补充,“毋庸置疑地,绝不是她自己说出来的。”
“那你是如何得知的?”丹蒙小姐质问。
“这个嘛……”布雷迪先生镇定地回答她,“我恐怕无权说出来。”
罗杰摩挲着下巴。难道还有他不知道的情妇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