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〇七章:小心思(1 / 1)
初一下半学期开始,林左的成绩突飞猛进,一跃成为班里前几名。
后来袁向枚主动跟老师要求调换座位,他将书桌上的书一本一本搬到了新座位,埋着头慢腾腾得,林左说她对袁向枚最终的印象便是“垂头丧气”,并且自此他更是一蹶不振,平时虽一如既往地努力学习,成绩却徘徊在中游水平,不高不低不上不下。
同桌分离后,林左自是不记得袁向枚此人,只是五年后在高考报志愿时听说他成绩不理想,复读一年,从此两人如天涯海角般隔绝了信息。
袁向枚究竟如何,他对林左到底揣了什么样的小心思,他给林左的最后那张纸条里究竟写了些什么……这些都如那远去的青烟,不得而知了。
而初中时期林左的同桌如走马灯一般换来换去,左不过是班主任安排一帮差生让林左辅导,林左性子极静,不浮躁,深的当时班主任喜欢,有什么讨巧的小差事全部安排林左来办。
比方说,当时她们学校在语文教学上模仿一个姓魏的大教育家,顶顶压榨学生的一件事情便是规定每日写五百字以上的日记,早晨林左便挨个收起来查看,像模像样得打上对勾,批上一个正规的“阅”字。
虽说如此规定的日记大部分如同流水账,可偶尔还是难免涉及一些豆蔻少女、怀春少男的小小心思,班里的段一明、殷江涛,李妍清……数不过来的懵懂之情。
对于这些林左见怪不怪,当同学们课间午休时偷偷摸摸讨论时,她总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她课间操的时候会被班主任支使出去给她买零食吃,那时候林左恍然,原来老师也是吃零食的。
有次运动会,大家都在操场上热火朝天呐喊加油时,林左被勒令在教室里做小抄,四四方方折起来的小纸条,用蚊子大的字体誊写了长长的一条。因为教师每年是要考核的,笔试的那些东西她们懒得背,自然是要做小抄的。
林左抄到手麻,抬头望向窗外,明晃晃的阳光下,班主任正在激情四射得大声说着什么,同学们个个脸蛋红红、斗志昂扬。
林左看了眼手中的小纸条,没有说话,无声得笑了笑。
后来林左大学成绩稳居全班中上游,而她基本没去上过课,却也没挂过科,大四的时候还保了本校的研究生。
当时她对好朋友顾安然说:“做人不能太方正了,否则终究要吃亏。”
年少的时光匆匆,没有特别的事情需要铭记,唯一有件不寻常的事情便是刘君交了个小女朋友,是班上一位很平庸的女生,长相普通,成绩普通,个头普通,说话也普通……总起来讲是个很中庸的女生。
很多人都纳闷刘君瞧上了她什么,其实连刘君自己也不晓得。
可他清楚记得他们是怎么开始的。
初二上半学期换座位,班主任嫌弃刘君太招摇太聒噪便让他跟安静的林左同桌,刘君当时就把书推倒在地,大声反驳说:“老师,我不乐意!”
班主任狠狠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但是课间休息的时候,刘君还是不情不愿得将书本都搬了过去,他一直绷着脸,好几天没跟林左说话,那段时间他只记得后座位的张琪总是在轻声得哼唱一首歌,别的歌词都听不清,耳边来来回来只是那几句: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独自一个人流泪到天亮……
你无怨无悔的爱着那个人……
我知道你根本没那么坚强……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刘君一听到这几句歌词就会莫名烦躁,有一天,他忍不住转头对张琪:“你唱什么呢?一点都不好听。”
张琪歪着头不服气道:“我就觉得很好听,特别是这句……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不是你的你就别再勉强……”
刘君低了头,好半天他忽然说:“张琪,你再给我唱一遍好吗?”
张琪有些害羞得点了点头,当真又给他唱了一遍。
如此一来二去两人便熟识起来,后来有一次他去初中三年级借习题课本,张琪便随口说一句:“刘君,你顺便帮我也借一本吧。”
刘君笑着说:“好啊。”
那日他最终借了三本,自己一本,张琪一本,林左一本,他挑出最干净整洁的那本习题册放到林左的桌上,没解释什么,只是转身对张琪说:“张琪,你做我女朋友吧。”
张琪当时正翻开课本复习,闻言明显呆了片刻,她的小手指扣着书角,就要把纸页扣破的时候,她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刘君,你说真的吗?”
刘君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却不自觉落在林左身上。
这就是刘君的初恋,他望着一个女孩对另一个女孩说:“我说真的,你做我女朋友吧。”
刘君这种招摇的男生在班里还是比较受欢迎的,所以张琪含羞带怯得点头应了,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不管班里的同学将他们二人传得如何不般配,刘君都尽职尽责得充当着完美男友,张琪想吃什么,他会第一时间冲出去买;张琪身体不舒服,他逃课出去给她买药;张琪生气发脾气,他不厌其烦的在一旁哄来哄去;张琪家离学校很远,他每天放学骑自行车送她回家……
林左说:“在那段时间里,我承认我是羡慕张琪的,我多么希望自己也可以这样被人宠,这样被人照顾,这样被人无条件包容。小时候的刘君飞扬跋扈,初中的刘君哗众取宠,可恋爱中的刘君是很让人着迷的。”
林左喜欢刘君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
她只是喜欢看男人无条件的包容自己的女人,那种饱含着宠溺的眼神帅到光芒四射。
刘君宠张琪,对林左也非常好。
夏天的时候靠窗,正午阳光毒辣时,他会主动去把窗帘拉上,免得晒到她。
不管借什么课本,他总是借三本,挑最干净的给林左。
林左喜欢看体育报纸,他便每期必买,慢慢自己也喜欢看了。
但平时他还是很少跟林左说话。
那一年冬天他参加马拉松长跑比赛,里面穿着运动短裤,外面套了一条很薄的黑色休闲裤,零下十几度他也不觉得有多冷,倒是旁边的林左冻得直打哆嗦,一边搓手一边哈气,自言自语道:“今年冬天好冷啊,真是冻死了。”
那一瞬间他特别想握住林左的手为她取暖。
他望着她冻红的手指,细细长长,很漂亮。
“林左……”他开口说话的声音有些哑,低低沉沉。
“嗯?”林左偏头望向他。
“你怎么这么不禁冻,我没穿裤子都不觉得冷……”许是太久没有跟林左说过话,他有些语无伦次。
“什么?”林左瞪他。
“不信你摸摸。”刘君也不晓得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他伸手抓住林左的手指,牵引着它伸到了裤腿,轻轻撩起,他感觉林左冰凉的手指碰到自己的小腿,手心里冒出一股冷汗,却死死摁住她的手不松。
刘君的整个心剧烈跳动着,分不清是紧张还是激动,他说:“你看,我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穿。”
那一瞬间,林左忽然就明白了,明白了刘君的所有情绪,所有心思。
她猫着腰任凭他牵着手,好半天好半天,她说:“比赛要开始了,你快走吧。”
刘君恋恋不舍得又捏了捏林左的手,想要说什么,张嘴哈了口白气却没有说。
自那之后,刘君跟张琪分分合合高达八次之多,有的时候刘君说分手,可转天两人又粘到了一起,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有的时候张琪说分手,可上课的时候她趴在桌子上嘤嘤哭泣,刘君便会皱着眉头低声说:“别哭了,不然又要胃疼了。”下了课,他便匆匆忙忙跑出去给她买药预备着……
闹得最凶的一次是初三那年,整个市里的初中进行篮球比赛,分为男篮跟女篮,刘君去别的学校前又跟张琪说了分手,后来还传言他在别的学校跟女篮的某某女生一起去溜冰吃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左转头看张琪,她已经趴在桌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会儿林左在准备市里的物理竞赛,上学比别人早一个小时,放学比别人晚一个小时,有几次天色晚了她走出校门,看到树荫里刘君跟个高高瘦瘦的女生抱在一起,也许是在亲吻,也许没有,天色有些暗,她没瞧清楚。
这件事情她没有跟张琪说,因为没过几天,张琪跟刘君又和好如初,张琪就像是个手腕高强的妻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总有法子将神游在外的丈夫拉扯回家。
不止一次,林左问自己:“他们这样算是什么?我们这样又算是什么?”刘君一直都是那样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很多事情都从未明确表态。
很小的时候林左偶尔翻看小嫂子的一本杂志,上面有一个情感问题:“你会喜欢上自己以前讨厌的人吗?”
林左当时皱着鼻子答道:“肯定不会。”
现在的林左并不是很确定了。
林左初三的物理竞赛拿了奖,后来便被调去了尖子班,刘君和张琪这一对小情侣便渐渐淡出了她的视野。
尖子班的人数很少,是着重培养去当地的重点高中的,相传去了本省第一中学的宝塔班,就算是一只脚迈进了一流大学的门槛。
刘君没有进这个班,张琪没有进这个班,袁向枚也没有进……小学里那些一直遥遥领先的同班同学也没有。
林左抬头,二十几人的班级,她只认得一个人,那人便是陈如海。
陈如海也抬头,四目相对,片刻,他先低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