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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新窝里安定下来,一个人的世界,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我在自己的小窝里,总是支起画架,铺开画布,在白色的画布上涂上一层又一层落寞的色彩。那些画中的树影或是人影,总是像隔着泪眼一样朦胧。
我不知道,除了画画自己还能做什么。我也不知道,画这些画,有什么意义。只是,我总是像在做一种祭祀般的仪式,用杂乱无章的色彩,去描绘自己的心情。
李雪时而打电话过来,告诉我说,咖啡店里没有生意,全店员工从经理到服务员都闲得数椅子或是数杯子玩。
我笑着回复她:“生意清淡不更好嘛,你可以用空闲时间写作或是构思啊。”
“闲得快发疯了。”李雪继续埋怨着,“在这里,我好像找不到灵感了。过来都半个多月了,我还没写几个字呢。”
“什么时候把你的大作带过来,让我也拜读一下,好不好?”我问她。“还拜读呢。”李雪滑稽地说,“要不要先上几柱香再恭恭敬敬地读啊?李雪总是这样,天真得可以给自己身边的人带去欢乐。而我,老了,彻底老了。
孟雨没有再打电话来,仿佛突然之间,我们就从对方的世界里消失了——比蒸发还要干净。只是,那份忘不掉的回忆,依然深藏在我的心中。始终不能——而且不愿意——忘却,曾有一个女孩,对我很好。
一个人的世界里,我又经常做梦了。梦里,总是看到很多黑白的,跳动的身影。我试着走近他们,试着看清他们的面貌。可是,不管我多么地努力,离他们始终有一定的距离。我走不近,他们也走不远。我们始终隔着一个永恒的空间,谁也看不清谁。
除了一个人,琴。
和从前一样,我仍然很容易就会梦到琴。而梦总是违背了现实——或者说,梦总是遵照自己的意念去执行。我常常梦到琴没有离开,她总是喜欢把小手塞到我的手中,和我一起走那条长长的柳下小径。
每次从梦中醒来,我的脸上仍然带着梦中才应该有的笑。心里,依然和回忆里美妙的时刻一样开心。可是,当意识真正的醒来,心却一阵空落落的疼痛。
不论我怎么期盼,不论我怎么憧憬,琴都不会再回来。
挥舞着画笔,我在干净的画布上留下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的背影。他们的手牵在一起,紧紧相扣。他们的脚步轻盈,从青色的石板路上走过。茂密的柳枝垂下,被风拂着微微飘扬。他们左边的河流里,淡绿色的水化开了他们的身影
画完那幅画的时候,手机里发出几个清脆的鸟叫声。
我放下画笔和调色盘,掏出手机,翻开一看,是过去一个朋友发来的短信。短信很简单,只有短短的五个字:之宇,明天见。
发短信的男孩名叫鹏程,曾经与我和琴在同一家公司。后来琴离开那家公司了,我也跟着离开,而他依然留在那里。
不得不说的是,鹏程曾经爱过琴,爱得很深。
在我到那家公司之前,鹏程就已经爱上琴了。据其他的同事讲,鹏程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总是悄悄地对琴好。比如,下雨的时候悄悄把自己的伞放在琴的办公桌边,下班的时候,默默在好远的地方“护送”琴。
很多地方,他做得比我好。
只是,琴一直不知道鹏程心里的想法。在她的眼里,鹏程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不善于言表的同事。
当我喜欢上琴的时候,琴的好姐妹就告诉我,鹏程也喜欢琴。而且,他对琴很好。
那时候,我才慢慢地开始注意鹏程。
当我和琴走到了一起之后,很以外地,在一个星期天鹏程打电话给我,约我出去喝茶。他在电话里叮嘱了我好几次,不要告诉琴。
我赴约了,可是心中却有一些忐忑。我不知道,也无法去猜想,这个事情鹏程约我喝茶会不会有什么意图。
可是,最终的结果证明,我只是在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在一家大型茶楼见到鹏程的时候,他伸出手,很文静地请我落座。然后,他支开茶师,自己亲自动手煮茶。
我是第一次喝工夫茶,从前对茶道的好感程度都不高。可是那一次,我却彻底被鹏程煮茶时的那种心境所折服。他就像一个心态平静的贤者,每一个动作,都轻盈得仿佛怕赶走茶的香气。
我坐在木椅上,大气都不敢出。除了公司里召开的会议,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到这么肃穆的仪式中来——是的,我觉得鹏程煮茶,完全是一种高尚的仪式。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约你出来?”鹏程安静地说。
相对之下,我却显得紧张了许多。我以为鹏程约我出来,是想要两个男子决斗——我觉得,对于感情的竞争,那是很恶俗的方法。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说:“不只是为了喝茶,对吗?”
“是,又或者不是。”鹏程的句子很简单。
“那又是为了什么呢?”我知道是因为琴,但却一直装傻。
水沸腾出一阵淡漠的白雾,从水壶嘴里喷薄而出,袅袅飘升。鹏程左手微微拖住右手手腕,而右手提起水壶,将一小半开水倒进了紫砂茶壶里。把水壶放到小炉上后,他慢慢地盖上了茶壶盖。
看着他这一套熟练的动作,我突然觉得有些渴了,盯着茶壶,几乎望眼欲穿。我平常喝茶的习惯和中华大地上大多数人一样,一小撮茶叶向杯子里一扔,倒上开水,泡个几分钟,咕噜咕噜一口气喝掉大半,然后加水。而茶道,实在不兴趣去享受。
鹏程说:“其实你还没有来之前就已经猜到了,我是想和你聊聊琴。”
我点了点头,眼神却依旧停留在茶壶上。真想冲服务员喊上一句:“服务员,麻烦你,给我来一瓶矿泉水……什么?没有?白开水有吗?”
“或许你也知道,我也喜欢琴。”鹏程说。
他句子里的那个“也”字,犹如一根卡在我喉咙里的鱼骨,让我觉得有些别扭。可是,我脸上却不带任何表情,依然执着地盯着茶壶。
终于,鹏程一只手握着茶壶的柄提了起来,带着一股清香的液体慢慢注入了两只紫砂茶杯里。一种奇妙的香味,缓缓在空气里扩散。
“好茶。”我喊了一句,手差点伸了过去。我管你茶好不好,我只知道一只乌鸦口渴了都会找水喝,更别说我这个活生生的人了。
而鹏程慢吞吞地握起一只杯子,然后……然后把茶水到进了茶桌旁的排水槽里!
他抬起眼,看了看我,然后认真地说:“第一道茶含茶碱较高,暴饮对身体不好。但是,可以用第一道茶温杯。而第二道茶,才是上品。”
我脸上附和着谄媚的笑,心里却说,暴饮……就你那拇指般大的杯子,我想暴饮也饮不了几滴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