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生死一线（1 / 1）
子璇手托下巴，窗外飞速后退街灯朦胧一片。那些星星点点的灯光将蒙蒙夜色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璀璨的光晕，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这种朦胧像极了生命：看的出轮廓，看不清内里。每个人都要经历生老病死，但谁也猜不准自己的生命会停留在哪一瞬。
学校处在唯宁西郊，弹指一挥间，远远的子璇便看见气派的校门，校门口美丽昏黄的路灯，还有那络绎不绝进进出出的人流。
她提了提手袋。略略整理一下，打开钱包。
后视镜里，开车的男人面色冷硬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嘴角显出一抹讽刺。
“师傅，麻烦停在门口。”子璇拿出打的的费用礼貌地开口，一手已经伸向车门。
“小姐，还没到地方呢!”男人冷冷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内格外刺耳。
“我就是要到唯宁一中啊！”子璇疑惑地看向他，这司机怎么竟这样迷糊？连乘客的终点站也能弄错。
“呵呵”男人低沉一笑，声音透着一股逼迫人心的悚然寒气。
“你再也回不去了！”男低音里携裹这一股亡命的气息，这种气息再大条的人也忽视不了。
车子并没有停下来，利剑一样破开校门前的马路上的人群，飞一样冲向更偏远的西部。
她猛地抬起头，透过后视镜，视线定格在男人那张陌生的脸上，借着车内通明的灯光，男人粗黑的眉毛格外醒目。
感受到这股视线，“啪”男人关了车灯。
“上一个这么盯着我的人，你知道他现在怎样了？”黑暗中男人忽然迸出声音。
“你是谁？你要干嘛？”子璇惊恐地问到，因紧张声音暗哑异常。 神啊，谁来救救我？
男人并不回答。自顾自地说着。
“他盯得我不爽，于是我把他的双眼剜掉，喂我的小强了。”男人哈哈笑起来，那笑声不像是一个人的，而是来自地狱的修罗。
子璇极力控制住自己战抖的身躯，尽量保持平静。但是牙齿不听使唤地在男人鬼魅般的笑声中上下打起架来。
“对了，知道小强是谁吗？那是我养的大狼狗，身高一米五多，他最喜欢吃人肉了，嘴馋得很。”
路灯一闪退后，瞬间的灯光，让她看清了车内的男人，滔滔不绝地谈论着他狼狗，他的眼睛微眯着，格外沉迷的样子，仿佛此刻他正在谈论的不是一只狗，而是他最忠实的伙伴，最亲密的爱人，想到此，子璇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厮绝对是个变态。杀人不眨眼的变态。
男人似乎是知道她所想，配合着一加油门，车子忽的变成了火箭，射出去。子璇自觉地五脏六腑都被绞在一起，惯性使得她脊背紧紧贴在后座。吐都没机会。
宽阔的公路上，少许车子瞬间便被丢弃在后面，前一刻还星星点点的前灯，眨眼连一丝光晕都不见。子璇看着那迅速隐灭在黑暗中的车前灯，心像掉入冰窖，一点点沉寂下去。
她看了看那扇紧闭的车门，如果自己推门跳出去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好莱坞大片里不是常有这种镜头吗？跳出去然后逃之夭夭。
“如果你想跳车，我劝你别妄想了。这样的车速，你跳下去，只有一个可能，死！当然，我不会允许你就这么死掉。你如何四，我来决定。由不得你！”男人低沉着嗓子，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中荡出来。
一瞬间，子璇觉得自己就像他砧板上的鱼，已经被去鳞，正等着剖开肚子，放入油锅，生生的疼痛感蔓延到四肢百骸。
“你到底是谁？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子璇扬起声音，借以掩饰这个亡命之徒带来的恐惧。
“不妨告诉你！有人花二十万买了你的命，而我就是送你上路的那个人。”
子璇眼睛死死地瞪着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恐惧已经让她失去了判断力，失去了思考。
“闭上你的眼睛。”低沉的嗓音，有着无比的恼怒。
“不要再让我说第三次！闭上的你的眼睛，不准盯着我。”
“嘎吱”巨大的车轮摩擦马路声音传来，接着，子璇觉得自己的身子往前一顺，反弹回来。车子停了。
她想起了男人不疾不徐的话语：“上一个这么盯着我的人，你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毛骨悚然。
瞬间所有的力气都剥离了身体，只剩一个空壳。
男人对于她的忽然闭眼，很是满意，再次大笑起来。
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让他仍不住亢奋；这种唯我独尊的快感，让他目空一切。这世上还有什么他不能做的事情？抢劫、杀人？家常便饭！
阿三那个混蛋，找到自己的时候那样的唯唯诺诺。不就是杀个人嘛！妈的，至于怕成那样？他个衰货！二十万？买条胳膊还差不多。也不查查这个女孩的背景。一百万，钱货两清，不然，哼，要那个买家的好看。
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如果连这点小钱都舍不了，那么他就大干一把，把她捅出来，让她偷鸡不成，反蚀把米。量她没这么笨！
男人心中的小算盘扒拉的哗啦啦地。
巨大的恐惧撕扯着子璇，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不要这样死去。
就算要死，也不要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她要活着，要活着。她还有很多梦想没有实现，一瞬间，脑海里闪现很多东西，父亲深沉的面容、浴缸那一片炫红，季莲阿姨美丽异常的微笑，还有......还有一个男孩的脸孔越来越清晰，那是一张干净的、菱角分明的脸。美好、无暇。
她，要活着。
想到这里，她忽然找回了失去的气力，使劲拉扯着车门。
遗憾的是车门早已上了保险，任凭她拉扯得两手充血，未有半分撼动。
“我劝你还是别做无谓的挣扎了。今天神仙也救不了你。”开车的男人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泛着森冷的青光。
这笑声如鬼魅之音，生生地敲痛了子璇的耳膜。她头皮一炸。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任由它不住地颤抖。
OK,OK，冷静冷静，子璇一遍又一遍的暗示自己。
再慌乱下去只有死路一条，静下来想想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抬起头，后视镜里那一口白牙灼痛了她的视线。
她紧紧攥起拳头。
冲上去和他同归于尽？
不行，后视镜里男人那块头，她根本不是对手。
手不安地放在身侧，忽然口袋里一个硬硬的东西咯了她的手，她一惊，自己竟然慌乱的忘了这东西了。
男人见她忽然安静，放心不下，由后视镜里紧紧地瞄了她一眼。
“今天，我逃不了了？”子璇喃喃自语。
“你说呢？”男人再次咧开嘴“至今我想杀的人，只有一个没有死在我的手上，因为我追他的时候，他发生了车祸，被一辆大卡车碾碎个干净。”
子璇眼前立刻出现那个血腥的场景，微微晕眩，她连忙拍拍自己的脸颊，现在千万不可以晕，晕了，就死定了。
“我知道我今天逃不了了。”子璇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低迷，哀伤的声音在车内飘散开来，似乎真的求生无望。只想求死。
“我死不要紧，其实我早就觉着活着没什么意思了。”
她要转移男人的注意力，然后求救。她深深知道，机会只有一次。而且转瞬即逝。
她的手插到口袋里，紧紧攥住手机。
手机之前一直处于响铃状态，现下更不可能调成静音。
虽然子璇对手机键盘十分熟悉，但响铃静音这种设置，她很少浏览，如今这种情况，更不可能有机会来调节。
此刻的手机，绝对等同一枚不□□。运气好，是求救的工具，运气不好，便是送命的祸端。
子璇不知道哪一刻自己就会被它粉碎，变成一堆白骨。
手心早已一片濡湿，她深深明白，自己不可以暴露，否则，救援没到，她就已经一命归西。
原来这丫头早就活腻歪了，这就好办了。男人心神松了松。
子璇摸着熟悉的键盘，每个键都很熟悉。
110，她一个键一个键地拨出去。
害怕黄牙听到对方的声音，她把旁边的声音键往下调了调。
“你有女儿吗？”她稳住惊颤的声音。或者自己可以试着感化他。就像香港警匪片里不是时常有谈判专家上场，对凶犯队之以情晓之以理，最终皆大欢喜吗？
“住嘴。”男人显然不吃这一套，并且忽然警觉，喝断他。
“你看我像一个随便就能被感化的人吗？”男人仰起头，黑暗中看了一眼后视镜，他脸上有着无比滑稽的表情，这个小女孩简直太可爱了。她以为她是乱世枭雄，凭着一张嘴巴就能巧舌如簧?笑话。
没关系，此招不灵，我还有第二招呢，子璇心想，于是越发凄迷地说：“我都是一个要死的人了，你能在我死之前告诉我，究竟是谁要我的命吗？人人常说，死也要死个明白。”
“我可以死，但不可以不明不白地死去。”
“恩。”男人略作沉思，随后说到：“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负责解决问题。”
子璇一听，只觉头皮发麻。原来是惯犯。她在劫难逃了吗？
唯宁派出所，老队长老林正在查看卷宗，几个值班的小民警此刻正在一起讨论什么，“嘀铃铃……”急迫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所有人，几个小民警顿时挺直脊背，老林惊醒地抬起头，墙上的挂钟，清楚地显示八点过十分。
民警小张接起电话：“喂，你好？”
没有应答。他狐疑地看了看办公室的几个人。
“喂？”他把电话拿下耳朵，看了看。复而又放到耳朵，仍然没有声音。
“神经病，什么人，怎么打电话又不出声。”小张轻声地咒骂，就要挂下电话。
老林伸过来接下。
这一听，顿时他神情严肃起来，他正好听到了最关键的部分。
“你能告诉我，是谁要我的命吗？人常说，死也要死个明白。”听筒里一个年轻女孩掩饰不住的颤抖声音传来。
“放心，我下手会很快的。”一个低沉男人的声音。
老林打了一个手势，大家立刻噤声。几双眼睛紧紧盯着他。老林指了指唯宁西郊。
“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谅你也逃不了，我就告诉你吧，我的兄弟已经准备好了。正在西海断肠崖边恭候你呢。你还是不要说话，省点力气过奈何桥吧。”
“西海”两个字敲进老林的脑袋。他迅速放下电话。
拿起外套。
“小张，小王，快跟我走，西海断肠崖边有状况。”
西郊越往西越寂静。没有什么住宅，只有稀疏的路灯，无力地撒着淡淡的光晕。依稀几幢别墅矗立在海边。
这绝对是一个杀人的好地方。
子璇早就听说这边有一个高出海岸好些米的悬崖，人称断肠崖，每年总有那么几起命案发生。直到尸体被泡的浮肿才能够被找到，甚至有一些，寻不到尸体，只能以失踪人口上报。她从来没想过，这听起来完全电视剧的情节竟然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嘎吱”一声刺耳的停车声震颤了子璇的耳膜，车子在一个隐蔽处停下。
还不及子璇抬头，车门霍地打开。
一只手伸进车来，一把扯住子璇把她拖出门外。
又一个人。一个人她已经对付不了，现下还有帮凶。
未来得及开口，一道胶带牢牢地封住了她的嘴巴。
双手被粗暴地反剪，绑了个结结实实。虽然有羽绒服护体，但在粗麻绳的挤压下，仍被割痛了双腕。
“唔唔”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发得出单音节。
“给我老实点。”
男人与此同时也从前门跨了出来。
“等我命令。我先打个电话。”男人低沉着嗓音命令。
“是老大。”两个声音传来，子璇这才注意到原来旁边黑暗里还立着一个人。
三个索命的阎王，而她这只待宰的羔羊，只怕这回真的逃不掉了。
刚才的报警电话，是她孤注一掷的赌博。
此生第一场也有可能是最后一场赌博。
她想她多半是输了。
此刻的她已经成了这批匪砧板上的鱼肉。再过不多时，即将尸骨无存。
为首的男人“滋……”地点了一支烟。
打火机亮光一闪，隐灭在了无边的黑暗中。
只有烟头一闪一闪，忽明忽灭。
打火机闪耀的瞬间，足够她看清擒着他的男人脸上那条触目惊心的疤痕。
“人，我已经弄到。钱呢？”男人一副老江湖的口吻。显然这于他已经是家常便饭。
“是吗？”
“你不觉得二十万太少了点？”
“我什么意思？很简单，你看”男人转身小指挑起子璇的下巴，“滋......”地点着打火机，就这那火光,对着手机叹道“多漂亮一个女孩儿，你说杀就杀了，怎么着也值个百十万吧。”漫不经心的口气。
原来是在讨价还价。先前还说不认识，看来他不仅会杀人，而且骗人也不含糊。
打火机的火焰灼痛了她的下巴，她左右摇晃了一下，逃离了那只魔爪。
男人没有再次捉她过去。
“我什么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爸爸是谁。我很敬业,这一点或许你还不知道。每一笔生意我都会调查清楚，相关人员的身世背景。你说，要是我告诉她爸爸，这个消息值不值一百万？”男人一个字一个字，胜券在握地笑了。
冗长的静默。
“算你识相。什么？我出尔反尔？能比得过你蛇蝎心肠吗？一面装着温柔贤淑的小女人，一面做着逼白雪公主啃毒苹果的恶皇后。”
“哈哈，彼此，彼此。”
男人阴森的笑声被海风吹向了远处。
他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向子璇。
挑起她的下巴。
子璇抬起眼睛瞪他。
“啪”男人反手一个耳光甩向她。子璇不由得一个趔趄，被那个疤痕脸一把扯住。又左右摇摆乐几次，终于站稳。
“我说了，我不喜欢别人盯着我。”
冰冷的海边，亡命的匪徒，还有恐惧到麻木的自己。
“可惜了，多漂亮一个女孩儿，一会儿就要变成冰冷的尸体了。”男人变态般地享受子璇脸上那些惊悚的表情。
“老大，咱赶紧的，我今晚还要去‘倾城’呢，我跟小丽约好了。”
刀疤脸靡靡的声音地传来。倾城是唯宁最大的夜总会。里面坐台小姐多如牛毛，但是警察屡屡查不到蛛丝马迹。
每次扫黄从来没有倾城的不良记录，每次，总在警察还没出击，倾城早已收到线报，收拾的干干净净。哪里还有什么小姐呢。清一色文雅、美丽的服务员，张口就能给你来一句：“can i help you?”要多学问，有多学问。小姐？像吗？！
这就是合作的好处。
“蠢货”男人啪地一声给了刀疤脸一个耳光。
“等我们有了这笔钱，别说小丽了，就算是“云云”也巴不得靠过来舔你的脚趾头。”粗鄙的声音，不过很符合他们的职业。
“是是，老大。”刀疤脸一手捂着自己被打的火燎般的右脸颊，一边唯唯诺诺地应声。
“老大，这个妞这么漂亮，反正都要死了,不如……”
旁边一直沉默的男人忽然开口。
为首的男人闻言，黑暗里，上上下下打量了子璇一圈。黝黑的眼珠子，闪着光芒。
“不是我的型，你们要，给你们好了。”男人利落地下结论。
子璇蓦地瞪大眼睛：“唔唔。”她使命冲着为首的男人摇头。
“人家还是个女孩儿呢，可不比倾城那些莺莺燕燕，你俩温柔点哦。”
变态就是变态，变态以欣赏别人被折磨为乐趣。自己怎么就忘了呢。
“哈哈，谢谢老大。”两只咸猪手就要袭像子璇。
“唔唔”子璇猛抬脚，踹向男人的裆部，男人哎呦一声吃痛松手。
趁这空档，子璇连忙拔腿往崖下奔去。
“妈的！两个废物快！给我追回来。要是她跑了，我们就完了”为首男人大怒。
若是她跑了，不仅一百万泡汤了，她看过自己的脸，她一定会供出自己，自己犯得那些事，死十回也不够。
男人低咒一声，扔下烟头，一只脚用力覆上，碾灭。
一个女孩经受这么大的恐惧，哪里还有半点力气，眼看后面两个男人越来越近，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住她，控制不住身体，一个旋转，她感觉身体飞速下坠。跌了下去，刚着地的瞬间，一只手死死覆在胶带之上，紧紧捂住她的嘴。
“嘘”一个压低如蚊蝇般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一丝热气由耳后传来，如蛊遁入骨髓。有星星点点的小火苗从身体某个角落窜出，迅速被她扑灭，唯余点点青烟。
那人慢慢转过她的身体。
微弱的月光下，子璇的眼睛陡然大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