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安排过来的膳食全是又白又素的斋饭,让她几乎要以为自己不是嫁了凡人,而是嫁给佛祖!
而从那天以后,再也没有人愿意过来招呼她,彤云从原来的一品丫鬟降格到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粗使丫头,又要照顾她又要张罗膳食,她们所居住的新房芙蓉阁,几乎快成了闲人止步的鬼屋!
"天呀!小姐,咱们这日子还怎么过?!"小心翼翼地点亮最后一根蜡烛(那时候,用蜡烛比用灯油更高贵),望着姗姗日渐形销骨立的身子,原本丰腴如凝脂,被好事的登徒子喻为芙蓉颊的美貌,如今竟瘦得皮包骨头!两只大大的眼睛像铃铛一样,在昏黄的烛光下熠熠发光,看起来可怜得紧!
"唉?怎么过?就这样过呀,有什么不对劲吗?"姗姗茫然地看向大自己两岁的彤云。
不对劲的人是小姐您!彤云咬牙切齿地先把庄家的全部人口包括那十条凶狠的看门狗通通‘问候'了一遍,才叉着腰骂道:"小姐呀,您看看咱们过的是什么生活?!我是一品丫鬟!最高级的丫鬟!不是钻灶头的乡下妇女!可您看看,我的手都快磨出茧子了!您再看看咱们的伙食,清粥小菜,吃的都是主子们挑剩下的食材!人家太奶奶每天有五个丫头伺候膳食,三小姐每天都喝燕窝,二少爷更奢侈,漱口都用雪山冷泉!还有他们庄家所有的主子,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有两个大胸脯的奶牛每天挤三碗人奶给他们补身体--天呀!您也是庄家的主子,待遇怎么差得这么离谱!?"
彤云的心理不平衡其来有自,姗姗每天都关在房里呼呼睡大觉所以不知道,她这个高级丫鬟察言观色的本领可是经过训练的!小姐的相公一死,小姐和她就没了主心骨。大户人家的下人最是机灵,见她们没了利用价值便像墙头草一样,呼啦啦地倒向更有势力的主子那边!而正主子们对小姐的不闻不问才是症结--庄家像是吃定了叶家生不出男丁,似乎就等着老爷一命归西后好接收叶家的财产似的,根本没想过来巴结一下小姐!
就因为主子是这样的态度,下人的态度就显得更加恶劣!不但私下克扣她们的月钱,还克扣她们的膳食、布匹、日用......能克扣的都被克扣去了,简直就是集团欺负!就像现在这样,她们用的蜡烛还是用小姐陪嫁过来时带在身上添喜的元宝买来的,这样下去,叫她这个一品丫鬟还怎么高级得下去啊?!
"这日子实在是不能过了,小姐,您照照镜子看,您都瘦了!您的芙蓉颊都不见了!"彤云已经带上哭腔。
见彤云说的严重,姗姗赶紧端过镜子,对着昏黄的灯光仔细观看,半晌后她呵呵一笑:"还好啦!爹爹从前就说人家胖了点,现在正好减肥。"
彤云悄悄摸一把姗姗的胸前,拍拍胸口:"幸好该大地方的还是大......但是!您不能再这么傻下去了!小姐,您看,现在老爷都不来看望咱们了,咱们已经被孤立了!再这么下去,彤云害怕......就是咱们死在这芙蓉阁里,都怕要一年半载才有人发现得了!"配合着几滴眼泪,彤云声泪俱下--她不要过这样的日子啦!虽然她是小姐身子丫头命,但她的姗姗小姐比她更重要啊!她怎样不要紧,可小姐的国色天香要是被淹没在这鬼屋似的屋子里,实在太可悲了!
"有那么惨吗?不要哭了......"姗姗茫然的想,彤云觉得很惨吗?她倒是觉得还好啦!反正在庄家大宅子里,她半个人也不认识,本来就不好玩。而且,她都嫁人了,以前家里的厨娘告诫她的话里,都说过要规规矩矩,惟命是从。既然都嫁人了,她也只好认命嘛!
"不哭?不哭怎么行?!"彤云愤然振作,抹着眼泪道:"小姐,奴婢想过了,咱们这么悲惨的原因就是因为大少爷!"
"大少爷?我相公?"姗姗狐疑,人都不在了,关人家什么事?
"就是因为大官人不在了,所以咱们才受欺负!说来咱们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咱们?),怎么可以被这么对待呢?想来想去,就是因为大官人一死,庄家的实权落到了二少爷那里去!"说到这里,彤云借着摇曳的烛光掩饰了一下自己说谎的面目。事实上,庄家大少爷从来就不会主事,一直都是二少爷庄言夏握有实权。但小姐一问三不知,自然要借机会把她骗得团团转,才能为她们日后的穿金戴银打下良好的基础!
"是吗?那也是正常的啊!"姗姗更不懂了。
"小姐,您太天真了!经过我的打听,我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二少爷是妾室生的,名不正言不顺呀!"
"妾室?爹爹也有呀!就是生不出弟弟来。"姗姗点头,‘妾室'她还懂。
"而且大官人素来和二少爷不和睦,以前时常奚落欺负二少爷出身卑贱,所以呀,这回大官人一死,继承权肯定没咱们的份了,二少爷当了正主儿,当然要绝地大反攻了!"
"掘地?难道他去掘相公的坟?"姗姗脸色丕变,怎么这样?!
"掘坟?!呸呸呸!才不是呢!我是说,二少爷肯定不服气,寻思着怎么报复!相公是不在了,可您还在呀!我们的日子这么惨,肯定是二少爷的主意!"彤云擅自猜测推断起来。
"啊?!是吗?可小叔没什么不好呀?样子俊俏、也很礼貌。虽然他脾气是有点怪......"想起那天,把她孤零零地丢下,姗姗还是有点背脊发凉。
"样子好又不关咱们的事!咱们要紧的是想办法从他手里挖点钱来改善生活!"彤云理直气壮。
"是这样吗?"姗姗忐忑起来。想到那个俊美如谛仙般的人,竟会这样厌恶自己,不由得感到一阵茫然的失落。
"那还有假?!"彤云笃定地道:"您不觉得这庄家屋子里很奇怪吗?这么大一户人家,主子的辈分居然隔了整整一代!听说是当年大奶奶嫉妒妾室得宠,用计害死了妾室,大老爷一气之下把大奶奶休了,然后自己也生了一场大病,气到一命归西!庄家本来就人丁单薄,当时只剩下太奶奶和两个互相仇视的孙少爷,再加上还在襁褓中的孙小姐!那时候呀,听说挺风险的,外头的世家对庄家虎视眈眈,庄家自个儿的亲戚们也盘算着这大家族的产业,幸好太奶奶早年收养的干女儿入宫后走狗屎运,得了宠,成了贵妃娘娘,庄家才渐渐太平的!"
喝了口茶水,彤云继续道:"现在庄家能垄断江南的所有生意,全赖太奶奶的铁碗政策与二少爷的天资聪颖!有道是天有不测风云,当年一直骑在二少爷头上的大少爷突遭不测,二少爷自然要秋后算帐,您说是不是?"
"可是...我又没惹他......?"姗姗皱起小脸,有些委屈。怎么办呢?她和小叔的关系竟然如此紧张,叫她怎么当个好媳妇?
"您相公惹到他了呀!如今这年代,谁得势谁就说了算!三小姐虽然是大夫人所出,但她跟二少爷比较合得来;太奶奶根本是个铁娘子、势利眼,孙子辈里谁比较能干她就听谁的。咱们倒好,姥姥不疼、爹爹不爱,连下人也欺负起咱们来了!瞧瞧,粗茶淡饭的,连灯火钱都给咱们扣得七七八八,再这么下去,我们都快把自己当成下人了!"彤云很不甘心,就算她是下人,也应该是个高级下人嘛!
"那我们该怎么办?"姗姗六神无主,她不习惯思考这种艰深的问题啊!
"奴婢有主意,就看小姐您肯不肯?"彤云凑过脸来,眼神锐利。
被侍女的神采熠熠的执拗目光吓到,姗姗张口就道:"难道要我去杀了小叔泄愤?我...我下不了手!"猛摇头,好像她想杀人那人就一定会死似的。
"奴婢怎么会出那种下三滥的主意!奴婢是想,干脆小姐您一不做二不休,来个红杏出墙--"
轰--!!平地一声雷,姗姗鸡飞狗跳:"红杏出墙?怎么可以?我不要红杏出墙!"
"那会被休掉的!"顿时吓得眼泪直飞。
被休掉也好过现在!再说,您确定自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红杏出墙'?彤云心里想着,嘴里安慰道:"您小声点!"一把拉主子坐下,展开震撼教育:"奴婢所说的红杏出墙只是比喻,不是叫您去偷汉,那个难度太高,您玩不来的!"她凉凉地吐主子的槽:"那毕竟需要很大的勇气,对智慧的要求也挺高。奴婢是想,您国色天香可不是乱盖的,不如找个机会单独见二少爷一面,扮一回可怜(其实不用假扮已经很可怜了),让他可怜咱们未亡人的悲哀,把咱们的生活指标提高些,不是很好吗?"她心里补上一句,如果二少爷喜欢上小姐,说不定她们的生活又会回到过去,她又可以当个骄傲的高级丫鬟,不用看那些势利眼的脸色!
想想也是,自家小姐生得我见犹怜,难得这么幼齿,天真烂漫,简直就是天下男人的理想!大少爷一定是眼睛有问题,才会弃小姐不顾!正常人里,除非那个男人有隐疾,否则,看到小姐的生活这么窘迫,一定会心生同情,把深仇大恨抛到九霄云外的!
毕竟,小姐是无辜的嘛!
"是吗?那...那......我该怎么做?"姗姗听到不是真叫她‘红杏出墙',心情稳定不少。毕竟,她也吃了三个月的粗茶淡饭,偶尔也怀念过去参茶漱口的日子。再则,如今门前冷清清,她也怪寂寞。若身边多几个丫鬟陪着说话,玩耍,不就跟以前的日子一样快乐了吗?
"这个嘛,很简单--见面的时候,您假装凄凉地笑一笑,再突然掉下一颗眼泪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