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乳燕归巢(1 / 1)
皇甫飘怔怔看了他半晌,眸中一道亮光一闪即逝,归于无边的晦暗。
“这是你最明智的选择,你认为我还会容他们母子待在桃李门么?”
皇甫飘垂眸不语。
“再有,不要再无事生非,我不喜人打扰。”
皇甫飘终于神情萧索道:“她会杀了我,她不会跟我走。”
“那是你的事,只要你将人带走,不管用何种法子,不然,我自会让他们母子从此消失。”
“你想做什么?”
萧白衣略一勾唇。“这就是我的事了,凡是威胁到淼儿的事我都不会放过。”
皇甫飘静默半晌后,起身离去。
淼儿斜睨他,嗔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居然瞒着我!”
“我也只是猜测,并无真凭实据,是他自己沉不住气先露了马脚。”
淼儿幽幽叹了一声,道:“看他似有满腹心事,莫非是不得已而为之?听他言语之中颇维护少奶奶,莫非也有真情在内?”
萧白衣不管这些,只道:“以后不要再一口一个少奶奶了,将你自己当什么了?”
“唔,叫习惯了,那叫什么?”
“名字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总觉对她不住……”
“她以后有皇甫飘,也算一家三口团圆,说起来这也算是定数,冥冥中自有天意。”
“你也信命?”
萧白衣抿嘴一笑。“姑且信之。”
“那倘若少……席如烟死活不跟他走呢?”
“桃李门不再容她,凡是自杀过一次的人,往往没有勇气再去自杀,她该何去何从,作为母亲,为了儿子,她亦应该做出明智选择。当然,她若不明智那也无法,那是皇甫飘该头痛的问题。”
淼儿默然无语,这真的是天意么?莫非真的有前世今生?那么皇甫飘是否就是前世埋葬席如烟的人?
到达逐日山庄已是傍晚,野塘花落,梧桐含烟,一轮纤月俏立枝头,隐隐有筝弦之声,挽起一帘风絮。
一簇湘竹,影绰萧疏,那斑驳泪痕,似是刻着前世的宿缘,在今生的风生云起里,乱了弦,羞了红颜……
淼儿怔怔的止步,在洞箫横波之间,痴痴凝眸,看绿柳青苔,残荷半卷,烟水如云天。恍若小轩之一梦,竹栏玉砌,花叶飘零。
已是罗衣轻寒,轻拢玉臂,啜饮他满眼怜惜,满怀的温暖,一缕暗香浓,随了流霞飞散。
“我前世或许在此地住过,为何我每次来,都有种说不出的奇异的感觉,且一次比一次强烈……”那感觉令她心悸,有着淡淡的怀想与感伤。
萧白衣将外衫披在她身上,自背后环住她娇软的身子,一同看月下的浮华一点一点轻逝,看轩外疏花依稀了容颜,只有那梦中的一缕沉香莲影徘徊不散,守候着明河星汉的千年传奇。
“白衣,我真不想走了。”淼儿轻轻说道,恐侵扰了天籁之音。
萧白衣轻吻着她清凉如水的脸蛋,柔声道:“那就多住些时日,好生养身子。”
“好啊!只这风光景致就让人百愁尽消,病不上身了。”说着叹了起来,“可惜紫卉不在,要赶快找到她,她还不知道自己快有个小弟弟了呢!”
“此事只能交给七月了,你如今身子不便,不宜再长途奔波。”
“我晓得,”淼儿揽住他后颈,如一颗纤草在他怀中轻轻摇曳。“我只是想让我们一家三口早日团圆嘛。”
萧白衣望着她遗憾的小脸,忽然道:“七月快回来了。”
淼儿一怔,旋即精神大振。“他有紫卉的消息了?”
“不但有,还将紫卉偷了出来。”
淼儿大喜过望,在他脸上又是亲又是咬。“你真是收了个好徒弟啊!将来可要留在身边,肥水不流外人田哪!可不能给萧蝶衣,哼,太便宜她啦!七月肯定会短寿的!”
萧白衣哑然失笑。“各有姻缘,强求不得,随他们自己吧。”
淼儿突然回过神,狠狠捶他一记,大声道:“为什么又不早些告诉我?”
“本想给你一个惊喜。”
“你是何时知晓的?”
“刚刚林管家告诉的。”
“哼,偏心眼的老头,我才是紫卉的娘啊,他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他也想给你一个惊喜。”
“他?那个一板一眼不苟言笑、好像是七月的爷爷的老古董?他知道惊喜为何物么?”
萧白衣好笑的点一下她的鼻尖。“坏丫头,你可不要小瞧他,方才我们回来时隐隐听到的洞箫筝弦之声,俱是出自他之手。”
淼儿吃惊得张圆了小嘴儿,半天合不拢。
萧白衣顺势偷香。
“唔……我可以拜他为师了。”淼儿辛苦的偏过头,在他颊边说道。
“不必,我早已出师,你可以跟我学。”
淼儿正欲拿白眼翻他,忽想起他那年吹奏的竹笛,的确夺人心魂,妙不可言,遂改为青眼道:“一定一定,请多赐教啊,我向来是不耻下问的。”
“小坏蛋。”他轻轻咬住她的耳朵,直令淼儿不住躲闪笑闹。
夜凉如水,一樽芳酒临花对月,香冷入梦。
后半夜竟下起绵绵秋雨,风吟蕉窗,似哝哝细语。
淼儿孕后浅眠,朦胧中听到淅沥的雨声,一时悠悠而醒,那雨丝似是滴在心上,丝丝缕缕。痴痴望着枕边人沉睡的容颜,只觉柔肠百转,似雨丝般缠绵不尽。纤纤玉指无限温存的画上挺拔的眉峰,棱角分明的面颊,最后小嘴儿轻轻印上迷人的唇……老天对她何其眷顾啊,今生能与他相知相守!
次日,晨曦微透,几只画眉在竹梢上展翅嘻鸣,画楼四周青葱的翠灯与红日争辉。
一只玉臂刚刚慵懒的推开轩窗,却被一只健壮的手臂小鸟也似的捉了回去。
淼儿软软的倒在他身上,满头秀发撒满他宽阔的胸膛及肩膀,她小声嘟哝着:“懒死了,还不起。”
萧白衣抱紧她,半笑道:“此地不是桃李门,你想睡到几时便睡到几时,你昨晚不是半宿没睡?”
“咦?你如何知道?”
“我怎会不知?你时不时的骚扰我……”
“啊,你装睡!”淼儿红着脸捶他。
“傻丫头,听一夜的雨怎么成?需好生补眠。”
“唔,可我睡不着嘛,我想出去看风景。”
“以后有的你看,此刻睡觉。”
“你呢?”
“陪你睡。”
“莫不是你自己想睡吧?谁不晓得你懒呀!”
“小东西,为了你好,偏偏倒打一耙!”萧白衣对着她染满红霞的脸蛋轻轻咬了一口。
淼儿胡乱推他,笑道:“再不起,我可要呵痒啦!”
萧白衣抓住她两只小拳头,放在唇边不住亲吻,又揽过她,将下巴置于她颈侧,新生的胡茬扎得她娇笑不已。
“野人,快去刮胡子!”她埋头直向他怀里躲。
二人嬉闹了一阵,终于起床。
林管家早已备好早膳,用过饭,便是一日漫步游玩。
第三日,七月不负众望,风尘仆仆的抱着紫卉回来了。
淼儿喜得热泪盈眶,上前欲抱过紫卉,却被萧白衣抢了去。
“小心,紫卉已不轻了。”
紫卉早已喜鹊般叽叽喳喳的“爹爹,娘”叫的欢了,竟似从未分开一般。最后紫卉传到了林管家手里,他便如首次见到亲孙女般爱不释手。紫卉的小嘴儿愈发的甜润,“爷爷,爷爷”叫个不休,终于令林管家铁板般的脸盛开了菊花。
几人回到花厅,问起寻找紫卉的情形,七月先自饮了两杯水,吐了口气,说了个小镇的名字,正是当日萧褐衣找到淼儿母女的地点。
“四公子每日抱着紫卉东游西荡,不是发呆就是喝酒,听那客栈的掌柜说,有一次喝多了,醒来发现紫卉不见了,便大发雷霆,见人就问,问不出就将人打得鼻青脸肿,最后才在掌柜那里找到她,原来,紫卉饿了,自己跑出来找吃的了。”
淼儿心中一阵恻然。“那你将紫卉偷了来,他找不到,还不知……”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七月一脸严肃,“我再不将紫卉偷来,恐怕师父又想换徒弟了。”
“你怎么回事?”淼儿瞪向萧白衣,“如此能干的徒弟你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干嘛动不动就想着要换掉?”又转向七月,安抚道:“不换不换,一辈子都不换,你放心。”
七月望向萧白衣,后者莞尔笑道:“你叫她声‘师母’,就由她说了算。”
七月马上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师母。”
淼儿喃喃道:“这些称呼感觉都怪怪的,还是叫名字顺耳……”
“师母!”
“呃?唔,好吧,你既然如此叫我了,我就提一个要求。”
“师母请说。”
“你的终身大事也要由我说了算,不能马虎潦草。”
“我没有终身大事。”
“和尚才没有终身大事!将来碰到龙子恒和岳尊要小心了,他们会逼你娶萧蝶衣的!”
七月顿时面色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