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两遇故人(1 / 1)
猩红如血的落日悬在天水一线之间,恍若天庭之眼洞烛世情,翡翠般的湖水一点一点吞噬热源,胭脂涂洒,雾气苍茫。
暗红的天幕下,两个紧紧相依的身影,玉树般熠熠生辉,见证着天地间亘古不变的神迹。
“白衣,天的那边到底是什么?”她双目如星,脸颊似火,恍如一片萋萋芳草,一汪温柔之水,异样的鲜艳娇媚柔美清新。
萧白衣怔怔的凝视她,宽阔的怀抱令她溶化和窒息。
“白衣……”她叹息的呼唤止于他缱绻的唇间,他的眸子是世间最光明的火种,她便如飞蛾般无法抗拒。
宿命的光辉笼罩着春草般蓬勃的柔情,野火烧不尽。
“白衣,你还没回答我。”
“天的那边,或许是万物之源,或许是无穷无尽,或许是神仙洞府,或许是一面镜子……”
“喂喂,到底是什么呀?”
“你想是什么就是什么。”
“还有可能是镜子?”
“没错,天的那边一定也有我和你,此刻也在看夕阳。”
最后一缕红霞消匿于苍青的天边,淼儿握住他的手,二人缓步行于湖畔。不知不觉间已走至一间小酒楼,淼儿方觉腹中饥饿,但却无甚胃口。
萧白衣说了好几样菜,她俱是蹙眉摇头,最后竟是点了几碟酱菜辣椒填饱了肚子。
萧白衣叹道:“我的儿子就只吃这些么?”
淼儿吃吃笑道:“娇养闺女贱养儿,给他萝卜咸菜吃就不错啦。”
“真的是儿子么?”
淼儿转转眼珠,笑靥流转。“我有感觉,是儿子。”
萧白衣将她抱在腿上,亲着如水的鬓发,呢喃道:“只要是你生的,不管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淼儿刮着他面皮,道:“如今你的嘴越发像抹了蜜一般了,唉,你倘若要存心骗一个女孩子,简直易如反掌。”
“我还需骗么?此生只有你令我焦头烂额摧心肝。”
“啊,那好,我去摧别人的心肝好啦。”
萧白衣张口咬住她青葱的手指,淼儿不住娇笑。
正值心甜意洽,私语喁喁,忽闻雅间门口一个不识相的声音传来:“哈哈,这才叫大开眼界哪!白衣,别来无恙?”
人影一闪,原来是龙子恒。
淼儿顿时面色大红,跳下萧白衣的大腿,便欲向他身后躲,却被萧白衣毫不避讳的揽在胸前。
“是好兄弟就赶紧走开。”他面色不豫。
龙子恒岂会错过此等好戏?不住砸吧嘴儿:“啧啧啧,真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偏偏发生在最不可能的人身上,一直以来,我挖空心思绞尽脑汁搜索枯肠的想象,你萧二公子谈起儿女私情来是幅什么嘴脸。天可怜见,我简直就跟害了相思病一般,眼前日日就是你那张脸!唉,如今我总算了解了,什么叫做情话绵绵,什么叫做温柔乡、英雄冢……”他话未完,肩上已重重挨了一拳,咧嘴痛呼。
“你不在家陪老婆,跑到此地来无耻偷听?”
龙子恒原本笑嘻嘻的脸一瞬间如丧考妣,大拇指向后一指,道:“小姑奶奶非要出来。”说着闪至一边。
淼儿惊讶的看见他身后露出一个人来,痴痴呆呆,双目只在萧白衣身上流连不去。
“她为何跟你在一起?”萧白衣问。
龙子恒重重一叹,仰天眨巴着眼,可怜兮兮道:“七月那个害人精,将令妹往我那里一塞就再也不见人影,令堂派人来接,她也死活不回去,我……”龙子恒抹了把心酸泪,吸吸鼻子,一言难尽。
淼儿将脸埋入萧白衣胸前偷笑。
萧蝶衣看了萧白衣半天,终于转至淼儿的肚子,喃喃道:“你有喜了?”
淼儿点头,同时暗暗戒备,恐她会突然发飙袭击自己的肚子。
萧蝶衣又看了半天,忽然冷冷道:“龙大哥,我想回去了。”
龙子恒忙道:“不急!不急!你先与丫鬟去那边坐坐,我与白衣淼儿尚有许多话未说。”
萧蝶衣狠狠瞪着他,不错眼珠,似有一股地狱之火自她眸中喷发出来。
龙子恒举手投降道:“好好,回去,回去。”悻悻的向外走,到得门边忽又停住,满面迷惑道:“咦?白衣,她到底是我的妹妹,还是你的妹妹?凭什么你家的烂摊子丢给我呀?你都不担心,我担的哪门子心?”旋即冲萧蝶衣道:“你自己回去吧,我还有事。”说罢,走回桌前坐下,拾起两根筷子专心致志的吃起残羹剩菜来,目不旁视。
萧蝶衣看了他一阵,终于“哼”了一声,恨恨道:“你会后悔的!”转身便走。
龙子恒掀掀眼角,这才吁出一口气。“唉,我说白衣呀,赶快找个倒霉鬼娶了她去吧!求你啦!七月呢?七月到底死哪里去了?”
“他有事。”
“七月也老大不小了,做什么还一个人荡来荡去的?你索性将他们两个绑成一对算啦!”
淼儿笑道:“你莫在一旁乱点鸳鸯谱啦,七月肯定会吓晕过去。”
“这岂是乱点?你觉得不可能么?说不定歪打正着!”向口中丢了几粒花生米,接着道:“见到白衣如今的样子,我认为世间什么事都有可能。就让七月做做好事,当回救苦救难普度众生的菩萨吧。”
淼儿“咯咯”笑出声,道:“小心七月得道升天之前,先将你打得魂不附体。”
龙子恒停止咀嚼,忽然目不转睛的凝视她,专注的样子令萧白衣蹙起了眉头,不悦的将她的脸蛋藏了起来。
龙子恒失笑,徐徐道:“我只是奇怪,这一切究竟是何时发生的?为何我和岳尊丝毫的蛛丝马迹都未发觉,你们就已经死去活来了?最精彩的居然让我们错过了,可惜,可叹。”
萧白衣冷冷道:“你如今比岳尊还要婆婆妈妈!”
“是是,你如今也冷多了,唉呀,方才那个柔情蜜意的萧二公子不知躲哪里去了?”龙子恒抚着腮帮子,嘶嘶道。
淼儿忍着笑,悄声道:“你从前究竟给过他何种气受?害他此刻报仇似的不住说风凉话。”
萧白衣就势亲了亲她含笑的小嘴儿,道:“小人行径,不必理会。”在龙子恒骤然瞪大的眼珠下潇洒出屋。
不料,这条尾巴无论如何也甩不掉,一路紧随,直至进入客栈,到了客房门口,萧白衣慢悠悠道:“你也要进来?”龙子恒方忙不迭摇头。
“那你还不回家?”
“唉,我怕呀!”
“怕什么?怕路上被人暗杀?”
“那还好说,我是怕令妹呀。”
“你尽管教训她,无妨。”
“呃,我想,还是将她送至岳尊家住一阵子,好兄弟应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嘿嘿,岳尊一定会拔刀相助、在所不辞的。”
“唔,那你赶快去试试吧。”房门砰然关上,吓得他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尖,叹了口气,摸摸鼻子,正欲夹着尾巴下楼,突然间又精神大震,飞快的跑去找替死鬼了。
门内的淼儿笑不可仰的歪在卧榻上。“可怜的七月,将来定是要被他们两个强行押着去拜堂了。”
萧白衣莞尔一笑。“七月那个牛头不是那般容易按下去的,除非他自己愿意喝那口水。”
“也是,不过他都二十好几了,为何还不喝那口水呢?啊,我知道了,从他的一些言论当中能听出,他嫌女子麻烦,而这一点正是当初你灌输给他的,真是罪大恶极呀!”
萧白衣一边检视客房的环境,一边笑道:“放心,他会返璞归真的。明天去哪里?”
“信步而行呗。”
次晨,二人本要循水路出发,但淼儿晕船,萧白衣便雇了辆马车,恐她受颠簸,一路上俱是将她抱坐在腿上。
京城边境是一大片芦苇荡,芦花初开,芦茎细长,风过,飘摇挥洒,款摆生姿,道不尽的柔美清幽。
淼儿抽了几根握在手中,向身边人的脸上不住扫来扫去,串串娇笑随意流泻……
芦苇荡亦有游人频频光顾,二人旁若无人的嬉戏令不少人侧目。不久,一个宝蓝色身影终于越众而出,清冷冷的立于二人面前,淡淡道:“二位新婚燕尔,果然好兴致。”
淼儿低呼一声:“皇甫飘?”
皇甫飘眉间的忧郁愈甚,恍如化不开的浓云。他的眼光在淼儿脸上停驻了片刻,转向萧白衣。“你们欲往何处去?”
“兴之所至,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皇甫飘轻飘飘的眸光掠过广阔的芦苇荡,幽幽道:“世人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你就不管你家中的妻子了么?”
萧白衣眸光闪动,只微微一笑,并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