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昔日之友（1 / 1）
萧白衣终于静静的开口：“你们打算如何？”
萧永兮抓住兰萱落下来的粉拳，回首望他。
萧白衣揉着额角叹道：“你们究竟是仇人还是情人？”
兰萱立时闪开，瞪着他，又瞪向萧永兮，再瞪回萧白衣，脸上烧得直如红布一般。“你瞎说什么？”
“是仇人就痛快报仇，是情人就结为连理，如此缠夹不清到底是为何？”
兰萱难以置信道：“谁要与他结为连理？他结了六个连理了还不够？小心将自己缠死！我才不趟这浑水，跟五个女人抢相公！从前是我鬼迷心窍，瞎了眼才要嫁给他！如今，我还会这般傻么？哼，我恨不得他死一百遍、一千遍！”
“那就是仇人了？”萧白衣微微一笑，忽然自墙上取下一柄长剑递给她。“那就报仇，一剑刺下去一了百了！从此，伯母芳心大快，百恨俱消，便如那凤凰浴火重生。”
淼儿与兰萱骇然相对，好半天，兰萱方举起长剑，傻呆呆的凝视，如水的剑锋闪动离奇诡异的银芒，映出她脸颊上毫无血色的苍白。
她的手开始发抖，剑锋如蝉翼般颤动。忽然这抖动的长剑水蛇般窜了出去，却在接近目标时斜斜游走。
屋内静得几乎能听到花开的声音，半晌，兰萱将剑猛地一掷，道：“我为何要杀他？他一了百了，倒清净了，他造的孽呢？我要让他活受罪！报复一个人最狠的方法，不是让对方死，而是让他生不如死！我不会如此便宜了他！”
萧白衣淡淡一笑，道：“好，那伯母就慢慢享受报仇的乐趣吧。”转向一旁看不出脸色的萧永兮，“爹，我要补一场和淼儿的婚礼。”
那两人俱一呆，兰萱气急败坏道：“谁答应淼儿嫁给你了？”
萧白衣神色不动，道：“淼儿早就是我的妻子，世人皆知，我只想为淼儿补办一场婚礼。”
“淼儿何时成了你的妻子？我为何不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
萧白衣却望向萧永兮，静静道：“爹，推己度人，你们当初不也是先私定终身？”
“你……你说什么？”兰萱满脸通红手指发颤的指着他，马上又吃人般的瞪向萧永兮，语不成言道：“你……是你……一定是你……”
萧永兮目光有些茫然，喃喃道：“我……从未说过呀……”
“不是你还有谁？”兰萱又是狠命一阵捶打，萧永兮终于连声咳嗽起来。
“做什么？终于老了！你去继续风流啊！再去娶上十七八个，甚至将皇帝老儿的后宫都搬来，直接奔赴黄泉，岂不壮观！”
“兰萱！”萧永兮轻轻斥道，“在儿女面前注意些体统！”
“体统？我的体统二十年前就被你糟蹋尽了！我再也不是那个知书达理、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我也不想再当！你居然跟我讲体统？”
萧永兮轻轻一叹，道：“好，你想如何便如何，只要你高兴。”
兰萱黛眉一蹙，却听得一旁萧白衣轻描淡写的声音：“爹，你们谈着吧，我自己去准备婚礼了。”
“等等！”她喝住，矛头对准淼儿，“死丫头，你一再气我，是不是？早说过萧家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想将来落得跟我一个下场么？”
“娘！白衣才不一样，您不能一叶障目啊！”
“哼，有何不一样？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风流种的儿子就是个更风流的种！”
“娘！”淼儿哭笑不得，“您……真固执。”其实是不可理喻。
一旁的萧永兮深深一叹，似是颇有同感。
“你一声声叹什么气？这么快就不耐烦了？你先别将气都叹完了，保重好身体，我还没想好如何报仇呢！”
“你们慢慢想吧，淼儿，走。”萧白衣携起淼儿走了出去。
回到凤雏轩，见到席如烟与梨儿，淼儿顿感不自在。
席如烟如白雪消融般清瘦了许多，梨儿则带着聪儿玩耍，只对萧白衣恭恭敬敬的打了声招呼，对淼儿则只瞟了一眼，未做声。
淼儿心头微微发涩，从前亲密如闺中腻友，此刻却淡漠如斯！时光真如流水，冲走了细沙般的日日夜夜，只余最深处光洁的鹅卵石，犹如岁月的某种暗记。
淼儿转而看向聪儿，发现无论如何看，都没有一处像萧白衣。
她身边的萧白衣亦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聪儿看，梨儿见状心中一喜，以为二少爷终于父性被唤醒，小别归来开始珍视自己的儿子了。
不料，席如烟忽然斜刺里闯过来，一把抱起聪儿跑进屋。
梨儿莫名其妙。
桃李门筹备婚礼期间，淼儿几乎足不出门，至多去后花园散心。
这日自花园回来，恰好在花厅门口碰上梨儿，对方一看到她转身便走。
“梨儿，你就这般恨我么？”
梨儿停步，头也不回的道：“我不想跟你说话，说重了二少爷会生气，说轻了又不足以泄愤，有何趣？”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出来也舒服些，我们还是姐妹。”
“我哪敢当你的姐姐？你如今是二少爷的心头肉，倘若我说的话被一阵风吹到二少爷耳朵里，还有我好日子过么？”
“二少爷不会知道。”
“那可说不准。”
淼儿幽幽叹道：“你不相信我？”
“我为什么相信你？你一边背叛少奶奶，一边欺骗我，又一边勾引二少爷！你是聪明，可是你的聪明却害惨了别人！外面那些流言原来都是真的，先前还为你抱不平，如今看来，你就是那种人！一下四少爷，一下袁大哥，最后又勾上二少爷！哼，我就不相信你们能长久！你们将少奶奶害成这般模样，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梨儿呼呼喘着气，气愤令她周身打颤。
淼儿静静的望着她，并不为自己分辨，毕竟伤害已经造成，说得天花乱坠亦是无用。
梨儿自她幽柔的眸光中似乎看见一湖清碧绿澈的潭水，泛着五彩斑斓的波纹，由纵深处粼粼扩散，明丽又迷幻，诱人涉入其中，直至灭顶，无法自拔。
她忽然有一丝恍悟，望着立在她面前的这个娇柔清妍的女子，如一朵幽兰，悄然绽放。一袭粉色长裙，飘飘曳地，当她分花拂柳而来时，裙浪生香，水波四溢，恰似一只翩跹欲飞的蝴蝶。她首次发现，淼儿身上有一种流动的、湿润润的美，恍若江南水乡的朝雾，氤氲，飘然，迷幻，如仙似妖……
一股类似嫉妒的情绪突如其来，瞬间攫住梨儿的身心，眼前逐渐飘忽起来，正呆怔间，席如烟走了出来，默不吭声的穿过两人，做到树荫下刺绣，对淼儿亦是视而不见。
梨儿回过神，狠狠瞪了淼儿一眼，走至席如烟身边为她摇着绢扇。
淼儿咬咬唇，正欲闪身进屋，聪儿自厅内晃了出来，看见她，竟然小脸一板，硬声硬气的骂了声：“坏女人！”
淼儿傻住，难以置信的瞪着他。
聪儿仰高头，直直的回瞪她，一叠连声的骂道：“就是你！坏女人！打你！打坏人！”抡起小拳头便向淼儿身上捶去。
梨儿慌忙唤道：“小少爷，住口，当心让你爹爹听到。”
聪儿停下来，大声道：“她就是坏女人！她抢走了我爹爹！还我爹爹！还我爹爹！”又是一阵捶打。
淼儿寂然无言，周身寒彻。
“聪儿！你做什么？”一个人影一闪而至，飞快的将淼儿冰寒的身子搂入怀中，转向树荫下若无其事的席如烟，冷冷道：“你就是这般教小孩子的么？”
席如烟望着紧紧相拥的两人，一股衰亡之气隐隐透出她的身体，衰亡中又有着拼尽气力的挣扎与不甘。“我如何教孩子？我教孩子要自小恩怨分明，明辨是非，好就是好，坏就是坏，有何不对？”
萧白衣双目倏眯，却忽然笑了，便似阳光下明晃晃的剑锋，带着温暖的光芒，逼近心脏。
梨儿只觉气息难调，窒闷之极。
四周静如空谷。
淼儿拽拽萧白衣的手，她的手冰凉沁骨，被他紧紧拢住。
淼儿轻轻摇头，苍白的唇犹如透明的蝶翼。“无论如何不能伤害孩子，你答应我。”
萧白衣凝视她，点点头，在她耳边道：“待引出了那个人，这一切就结束了，淼儿。”
淼儿将他拉至左厢房，道：“能不能就此罢手？我们自己知道就成了，何必再让少奶奶蒙羞？她也不知道啊！”
“她如此对你，你还要念旧情么？”
“她不发泄又能如何？她不冲我发泄又能冲谁发泄？”
萧白衣叹道：“淼儿，我原本是一个懒怠、凡事顺其自然不刻意强求的人，但此事，我必须坚持到底，我不能让你一辈子过得阴暗不自由。”
淼儿紧紧抱住他的腰，含泪的眸子柔情蜜意的凝望他。“我知道。倘若我能离开你，我马上就将你还给他。”
萧白衣双手用力箍紧她纤腰，蹙眉道：“又说这种鬼话！”
“我以前说过么？”
“你做过。”
“不记得。”
萧白衣俯首便在她唇上一阵轻咬，淼儿笑着推他，推不开便如法炮制，直咬得他忍不住低沉的笑出声。
这时，宝树在外面扬声道：“二少爷，三太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