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春蚕作茧(1 / 1)
“轰”的一声惊天巨响,炸醒了沉醉于温柔乡中的人,萧褐衣身躯一僵,慢慢放下淼儿,将身上的长衫裹在她身上,走出暗室。
似乎是一世之久,暗室的门终于打开,步入两人。
淼儿自泪雾中看过去,正是萧白衣与七月!一时羞愧难当,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
“背过身去!”这是萧白衣的声音么?似乎刚刚吃了十斤炸药。
“是,师父。”
身上的穴道一被解开,淼儿立时坐起来缩成一团,捂住脸放声大哭。
“来,先穿衣裳。”他的声音又像是被吹在暴风中,微微发颤。
淼儿伸出颤抖的手,仍是浑身无力,穿不进去。
他拿过衣衫,一件一件为她穿好,最后穿上绣花鞋,将她扶下地。“淼儿,你一定要自己走出去,知道么?”
淼儿点头,拭净眼泪。“四少爷呢?”
“晕过去了,他的小厮抬走了。”
淼儿没再多问,将头发理顺挽好,吸了口气,向外走。
一出书房,黑压压一片人潮,淼儿忍住慌张,镇定的走在前面。
一个人影倏忽而至,握住她香肩,焦灼的问:“淼儿,你有没有怎样?”正是袁剑。
“没有。”淼儿稳住心神,绽开一朵浅浅的笑靥。“四少爷只是喝了酒,神智有些不清,他不会伤害人的。”
“无论如何,我要带你离开!此刻就走!”袁剑一把拉住她。
“袁大哥!”淼儿止住他,轻声道:“再给我几个月时间,明年端午一过我就走。”
袁剑还欲再说,耳听得一个磁性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袁兄来者是客,褐衣年少不懂事,还望袁兄海涵,请至凤雏轩休憩片刻,在下为袁兄献茶压惊。”
袁剑回首,与对方对视片刻,将淼儿拉至一旁,小声道:“有件事我尚未弄清,萧白衣为何出手救小骗子?”
“那……那只是巧合,唉,一时半刻也说不清,以后再告诉你。”
“他知道你就是小骗子么?”
“唔,应该不知道。”
“淼儿,你切莫与他走近,否则只有危险。”
“我晓得。”她太清楚啦!呜呜……此刻抽身而退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人群渐渐散去,淼儿忽然感觉一股异样的刺痛,下意识的抬头望去,两道毒冷的眸光细细的直射过来,她正欲细看,已为人群淹没,似乎那一瞬只是错觉,她不由愣在当地。
“淼儿,走吧。”袁剑碰碰她。
淼儿点头,随诸人回到凤雏轩。袁剑休息了一阵,又嘱咐了淼儿若干遍,告辞了。
淼儿立时进入卧房,倒在床上。梨儿跟进来,坐在她床边,小心翼翼的道:“淼儿,你没事吧?”
淼儿摇头。
“没想到,四少爷会变得如此可怕。但是,淼儿,你也别恨他,四少爷他……很可怜,他一定是用情太深,无法控制自己,否则,他绝不会伤害你……”
“我知道,我不恨他,反而很心痛,是我害得他如此。”
“唉,话虽如此,就不知二少爷会如何罚他了。”
“罚?”
“四少爷一定逃不掉了,二少爷当时的脸色白得象鬼,唉,不知会如何折磨四少爷了……”
“四少爷不是回琴心苑了么?”
“是,暂时关禁闭,剩下的二少爷还没来得及说,恐怕马上就开始了。”
“没有人求情么?四太太呢?”
“四太太原本是要求情的,可一看二少爷的脸色就吓回去了。二少爷……好像变了一个人,就像四少爷……唔,又不太像……说不上来……横竖与平日不一样……我发现,二少爷近来情绪不太稳定,有些喜怒无常,对不对?”
“唔……”淼儿模棱两可的点点头。
直至第三日,淼儿方得知萧褐衣被打入地下水牢,杖责四十,绝粒五日,囚禁一年!
她惊呆了,一阵痛惜猛袭上来,猝然跑走,任梨儿在后面大呼小叫。
先找到七月,央他带自己去水牢,遭断然拒绝。又找到宝树,后者一溜烟逃走。淼儿呆了半晌,一跺脚,奔入左厢房,无人!再奔至后花园,终于在长亭之内找到了他。
一壶酒,一盏夜光杯,杯中酒液红光流溢,散发出阵阵葡萄香。
“淼儿,来了。”他饮干一杯,又斟满,递给她。“你也喝一杯。”
淼儿没有接,望着他,恍惚间,二人之间流动的冷冷空气,竟如星河般难以跨越。自从逐日山庄回来后,他们从未单独面对面,时光似乎一下子偷换了流年,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而不知不觉的变化着、进行着,如静水流深,看不见,却暗暗蕴藏、延展……
“四少爷他……是不是罚得太重了?”淼儿终于开口。
萧白衣转而将酒自己饮干,盯着空空的杯底,轻飘飘道:“做什么?求情?”
淼儿觑着他的脸色,不知所措。“唔……可以减轻……”
“砰”,夜光杯重重的置于圆桌上,吓了她一跳。怎么了?为何他每次自外面回来就变得不一样?淼儿认真回忆,自马车旁分手,他还好好的,回来后,自己也没惹他啊!若单单是为萧褐衣的事,他罚也罚了,还待怎的?
她有些惴惴不安的望着他,忽见他抬起眸子,四目相接,淼儿一阵紧张。
“你想去看他?”他轻轻吐着气,面色平静。
淼儿直觉的摇头,感觉那平静的表象下是未知的暗流,她还是远离雷池的好。当下,转身就走。
眼前一暗,她一头扎进一个结实的怀抱,慌忙退开。“二少爷……”
“我带你去。”他望着旁边的一株桃树,淡淡道。
“呃?”
“去看他。”
“我没说……”
“你没说,但你想做。走吧。”
他径自向前,也不看她。
淼儿呆了半晌,却是反其道而行。
这兄弟俩都有毛病,一时天上,一时地下,一时柔情蜜意,一时冷若冰霜,委实叫人吃不消!
淼儿走着走着,眼泪掉了下来,混蛋!他一定是故意的!先用甜枣将自己喂得饱饱的,再猛地给一闷棍,够狠!呜呜……她究竟如何得罪他了?怪自己,就怪自己!娘早就说过男人的甜言蜜语千万莫信,自己活该下地狱!萧家,萧家的男人更不能信!萧永兮,只等他回来,还娘一个公道,她便永远离开,再也不踏入桃李门!
淼儿没头没脑的跑起来,躲到一处无人之地痛哭了一场,擦干眼泪走了回来。
宝树正在前院,见到她,问:“二少爷呢?”
“不知道!”
“呃……”宝树咽口唾沫,“老李疯了。”
“什么?”淼儿大惊。“何时的事?”
“两天前。”
淼儿呆住不语。
“淼儿姑娘,呃……你别害怕,自己小心就好了。”宝树突然道。
淼儿犹自呆愣着,置若罔闻,半天方道:“他的狗呢?”
“不见了,呃,不……不知道。”
淼儿喃喃道:“其实狗比人可爱多了,既忠心耿耿,又仗义,绝不会翻脸不认人,相信人还不如相信狗……”
“淼儿姑娘,我走了。”不等她回应,宝树撒腿就跑。
接下来的几日,淼儿未再看见萧白衣,她愈来愈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了,或许他窥透了自己来此的真正目的,先下手为强。一想到这一层,她的心便如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酸痛难当。
这日晨起,梨儿怪异的盯住她,道:“淼儿,你遇到什么伤心事了?这几日总听见你梦哭。”
“哪有此事?”淼儿满面云雾。
“唉,你睡着了,自然不知道。”
淼儿心中一凛,她千万别说出什么见不得人的梦话啊!以后睡觉也要当心了。“唔,我肯定是梦见哥哥了。”
“啊!今天已经五天了,淼儿,四少爷可以吃饭了!”梨儿突然眼放异彩。
“哦,好。”
“你真没良心,淼儿!”
是,这几日沉溺于自怜自哀自怒自恨中,真的没有顾上萧褐衣,此时经梨儿提醒,一阵愧疚夹杂着酸涩撞痛了心房,突然间,巨大的悲伤滚滚而来,竟令她防不胜防,一瞬间已是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梨儿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你……你别哭啦,我不是骂你,只是……”梨儿见她哭得愈发厉害,急得言语无措。
席如烟闻声进来。“这是怎么了?”
“我……一提到四少爷,她便这样了。”
“唉,那就去看看他吧,毕竟,褐衣并不是真心要伤害你,他只是……身不由己吧。”
淼儿哭了一阵,洗漱完毕,便随两人出门,将至大门边,疾步闯入一人,开口便问:“白衣呢?”却是四太太,双目红肿,满面憔悴,目光焦灼。
“出去了。四太太,怎么了?”席如烟问。
“褐衣他……”四太太蓦然以帕掩面,痛哭流涕。“他什么也不吃,呜呜……他会死的!我该怎么办?”
三人大惊失色,席如烟道:“怎么回事?他今天不是可以吃东西了么?”
“是,可是他就是不张口!我看他是……呜呜……我也别活了……”她跌足大嚎,忽然扑到淼儿面前,抓住她胡乱摇晃。“你这个死丫头!都是你!你还我的褐衣!还我的褐衣!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