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畏人言（1 / 1）
淼儿迅速憔悴下去，一边躲萧白衣，一边躲席如烟，如小耗子般胡乱窜，再加上巨大的罪恶感直令她彷徨无依，早忘了初来此地的雄心壮志。
这日，抱着绒绒来至凤雏轩外的竹林，略微萧瑟的绿影让她心底暂得片刻安宁。
在通往芭蕉园的交界处有一大片空地，铺有细碎的鹅卵石，尚有一圈桌椅，供人休憩。淼儿正欲过去，却见到一群丫鬟围在一处说笑，亲亲热热，喧哗如溪。
淼儿羡慕的看着，却不过去。一名丫鬟看见了她，撇头说了句什么，大家一齐望过来，顿时，欢声渐逝，笑语阑珊，仿佛她是一股寒流，瞬间冲刷了温馨热闹的春意，只余颓敝凋零。
淼儿连忙欲走开，却听得一个小小的声音道：“她那兔子就是四少爷送的，宝庆说，四少爷亲自上街挑选的。”
另一个十七八岁的大丫鬟撇撇嘴道：“明明还没长开的黄毛丫头，四少爷干嘛为她神魂颠倒的？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有何特别之处。”说着走了过来。
初时，尚有几名丫鬟虚拦了一下，渐渐的都走了过来。
淼儿亦不走了，静静的看着她们。
“嘿，果然够傲气！”那名大丫鬟又撇了撇嘴，细细的打量她。“也难怪，主子跟前的红人，有傲气的本钱。”
她身边一位小丫鬟低声道：“岂止，四少爷口口声声说要娶她呢，几日前还为了她喝酒大闹呢，听说，将二少爷都惹恼了。”
大丫鬟满面惊诧。“二少爷恼了？谁说的？”
“宝庆他们都在场呢，听说这淼儿声名狼藉，二少爷当时气得脸都黑了，教训完四少爷甩手就走，宝庆他们还以为看错了人，以为是大少爷或三少爷呢。”
大丫鬟愣了半晌，忽而笑道：“淼儿妹妹，你得罪了二少爷可就一辈子翻不了身了，即便有四少爷为你撑腰，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四少爷不可能永远伴在你身边，所以，我劝你还是好自为之，早寻后路，桃李门不会纵容一个声名狼藉的小丫鬟勾引他们的四少爷。”
淼儿听到此，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亦婉然笑道：“桃李门当然不会纵容一个小丫鬟勾引他们的四少爷，同样的，桃李门也不会认同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整日肖想他们的主子，更别提聚众编派他们的主子，挑惹事端。”言罢，转身就走，不看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
还是回到凤雏轩，来至花园最偏僻的一角，在树下的石凳上枯坐。因又接连下了两场雪，故而满目洁白，素雅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
“淼儿……”一声低唤打断凝思，淼儿循声望去，但见树荫后一个颀长人影目光濯濯的望着她，却是数日不见的萧褐衣。
“四少爷。”
“淼儿，你为何一个人坐在这里？会冻坏的。”萧褐衣走过来，却不敢靠她太近。
“唔，此处清净。”
“淼儿，你好像瘦了，你不开心么？”
淼儿心中一暖，抬起小脸，浅浅一笑，风致嫣然。“没有啊，只是有些想家。”
“淼儿，不要想不开心的事，别人说什么也不要往心里去，只要自己坐得端，行得正，什么也不必怕。”
淼儿微微一怔，旋即明了，心底一股热流冲上眼眶，晶莹如溪。
萧褐衣立时惊慌失措，靠近她。“淼儿，你别哭……”伸手想碰，又缩了回去。
淼儿含笑道：“我没哭啊。”
萧褐衣久久凝视她，黑亮的眸子燃烧着无穷无尽的情意，螫得淼儿垂下眼。
“淼儿……”他沙哑的开了口，“我有东西要送你。”
“不，四少爷不要再送我东西了。”
“你一定会喜欢的，我去拿来。”走至刚刚伫立之处拿来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匣子，递给她。
淼儿好奇的打开，顿时睁大眼，原来是一套及其古雅质朴的文房四宝！
“这……”
“你只有在写字、作画的时候最是心静如水，不受凡俗所扰，所以送你这四样宝贝，愿你日日开心，忧愁尽消。”
淼儿心中一震，他居然将自己看透了，这个四少爷，并不像表面那般单纯哪！
“多谢四少爷。”
“不用谢，只要你每日都能用上它们，且多多益善，那就好了。”
淼儿望着他，亦有些惊讶他的转变，不再动不动就抱她，而是保持适当距离，言语之间亦是小心斟酌，生怕唐突了她。好像成熟了不少，让人感觉更加舒心了。
淼儿含笑点头。“我会的。”
萧褐衣双眸晶亮，纵然他想念极了那娇软的小身子，纵然他想不顾一切的拥她入怀，真真切切的感受她，但一想到这会带给她困扰，便硬生生的压抑住。只要看着她巧笑嫣然，无忧无虑，他便心满意足。此刻，他终于做到了，她开心的笑着，娇靥如花……
二人说说笑笑的回到前院，一抹月色人影悄立一角，幽邃的瞳眸映着皑皑雪色，异样的苍冷。
淼儿一踏入厅堂，触目所及是一架精致的古筝。她愣了一下，奔过去轻轻拨弄，叮叮咚咚的碎玉之声流泻而出。
“哪来的古筝？”
萧褐衣莞尔一笑。“是二嫂送给你的。”
“什么？少奶奶？”
“嗯。她听我说了你会弹筝，就将这具陪嫁过来的筝送给你了。”
淼儿呆了半晌，猛烈摇头。“不不不，不成！”
“是二嫂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他刚说完，席如烟自右厢掀帘走了过来，含笑道：“你若不收，就是嫌弃。”
淼儿一径摇头。“不成，绝对不成！”
“那好吧，这筝我就放在此处，谁想弹就弹，成么？”
淼儿不好再说什么，抱着绒绒呆坐在火盆边。
“四弟，淼儿近日心情不好，你就多费心了，好好陪陪她。”席如烟柔声对萧褐衣道。
“我知道，二嫂放心。”
淼儿眼帘低垂，浓声道：“少奶奶，你就别为我操心了，多想想你自己。”
“我？”席如烟失笑，笑中却含有一丝凄清。“我有什么好想的？不过就如此过日子罢了。你还如此小，将来的路长着呢，此刻就多愁善感，那还愁得完么？”
“我……没有。”
“谁都看得出来。”她幽幽一叹。“二爷就是如此，你如今也该了解他了，无需萦怀。只要不惹他，他还是蛮好相处的，他并不是个锱铢必较之人，过得去即可，否则，宝树早就待不住了。”
萧褐衣喃喃道：“是二哥罚淼儿了么？一定是因为我！二哥不高兴我与淼儿在一起。”
席如烟叹道：“你们两个确实很难。照如今看来，二爷那一关就过不去，更别提后面的重重阻碍。你们要早做准备。”
萧褐衣颇有同感的点头，淼儿则一径失魂落魄的呆坐。
席如烟轻抚她秀发，爱怜道：“也不必过于担心，只要过了二爷这一关，后面的就好说了。所以，不要得罪他，他可是关系你一生幸福的贵人。”
淼儿有苦难言，欲哭无泪。
正沉默间，院中传来一声高亢的喊叫：“二哥！二哥！”
完了！女魔头来也！
淼儿与席如烟对望一眼，正欲回避，已有人裹着一身寒气席卷而来，正是萧蝶衣！
“我二哥呢？”她照例劈头便问，似乎这已成为她来到凤雏轩的开场白。
淼儿嘘口气，幸好此处不只她一人，正牌老婆在场，应该轮不到她了吧？
孰料，萧蝶衣眼睛扫了一周之后，仍旧定在她身上，仿佛二人是三世天敌。
“我二哥呢？”
“我……不知道。”
“你何时能说个知道？哼，你不如跟着我罢，不出三天，我就能让你晓得如何做一个称职的丫鬟！”眼睛一瞪席如烟，“听到没？她，我要了！”
席如烟满面难色，萧褐衣则皱眉道：“蝶衣，不要胡闹！”
“我才没有胡闹！我萧家大小姐要一个小丫鬟也不能么？她，我要定了！”
“我不答应！淼儿跟了你还有好日子过么？”
萧蝶衣歪头看他，眸子闪着精光。“四哥，你还真疼她啊！嘻嘻，你越疼她，我就越要她！”
萧褐衣脸色一板，居然一股寒气逼人。“不要因为大家自小都宠着你，你便无法无天！好歹我是你四哥，你再如此目无尊长，别怪我不客气！”
望着面前这张陌生的脸孔，萧蝶衣愣住，一时哑口无言。
门帘再次掀开，静静走入一人。
“二哥！”萧蝶衣犹如见到救星，奔过去一把抱住他手臂，撒娇道：“二哥，我有事求你。”
萧白衣双眉一轩，缓缓抽出手臂，淡然道：“何事？”
“我要这丫头！”玉手一指淼儿，“二哥，你将她给我！”
萧白衣走至桌边坐下，眼睫低垂，片刻后，唇角徐徐上勾，一抹讥嘲的笑挂在唇边。“这丫头行情倒很俏，一个一个都跑来向我要人。你要她做什么？打架么？”
“我要教她如何做一个称职的奴才！干嘛跟她打架？”萧蝶衣抬高下巴。
“哦？”幽邃的眸子移向淼儿。“你还不懂如何做一个称职的奴才么？还需要主子教么？”
淼儿只觉胸腔一阵绷痛，团团怒火几欲喷薄而出，硬生生咬住嘴唇，忍住！
萧褐衣感觉到她娇躯的轻颤，忙安慰道：“淼儿，别怕，我不会让蝶衣得逞的。”
萧白衣悠然一笑。“好，我就给你一次救美的机会，让她自己做主，是留下，还是跟蝶衣。”
“二哥！这哪成！”萧蝶衣大声抗议。
萧褐衣与席如烟则同时舒了口气，淼儿又不是傻瓜，自然不会往火坑里跳。
出乎所有人预料，淼儿沉默片刻，居然低声道：“我跟五小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