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茶楼风波(1 / 1)
淼儿近日心情有些低落,信步走至芭蕉园,却见到一人坐在石凳上闷头发呆,定睛一瞧,竟是三少爷萧青衣!
哼!都是他造的孽!这个风流种,索性找个破盆烂罐将他栽了,免得四处招蜂引蝶!
淼儿愈加气闷,刚拂袖走得几步,却被他叫住了——
“喂!丫头,过来!”声音沙哑。
淼儿斜睨他。“做什么?”
萧青衣拿过身边的酒壶。“再给我倒些酒来。”
淼儿走过去,一阵酒气扑鼻,接过空空的酒壶。“你喝完一壶了?”
“少罗嗦!快去!”
“你为何喝这么多酒?”但愿他还有些良心。
“你这丫头为何如此多话?叫你去就快去!”萧青衣猝然起立,挥拳大喊。
做什么?嗓门大就怕你啊!淼儿瞪他一眼,见他一拳要挥过来,将酒壶向他身上一丢,扭头便跑。身后传来酒壶的碎裂声及哇哇的咆哮声。
淼儿一口气奔回凤雏轩,双眸不由自主的寻找月色人影,听见左厢房有响动,忙奔了进去。
“二少爷。”
萧白衣依旧在雕那块玉,闻声亦未抬头,只道:“有事?”
呃,她有事么?好像没有,那她跑来做什么?
“那个,三少爷他……喝多了。”终于逮住一个。
“不用管他。”仍旧头也不抬。
淼儿不由踮起脚尖瞧去,见那玉手掌大小,温润莹白,倒是像极了某人的脸色。咦!看轮廓好像是个人,已初具雏形,尚缺五官服饰及细节,亦看不出是男是女。
“还有事?”
听他声音不大对头,一种从未有过的疏淡与漠然令她怔住。又听他淡淡道:“没事就不要打扰我了。”
淼儿忽觉心口一抽,没来由的一阵酸涩,撅撅嘴,转身走了出去。
没头没脑的围着花园转了数圈,忽然发现眼中不知何时已蓄满了泪水,她一惊,顿住。哼,不过就是犯了少爷脾气,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大抵如此,颐指气使,喜怒无常,何必当真?
拭去泪水,块垒渐消,仰天长吁口气,走出花园。
沿窗一排黄菊开得正艳,蕊寒香冷,傲霜斗芳。淼儿端了盆水准备浇灌一下,正欲迈门槛,眼前映入一角月色长袍,恰好对头。淼儿左闪,他也左闪,右闪,他也右闪,左右迂回了几遭,同时停住。淼儿面无表情,一径低着头,抢先一步迈了出去。直至浇花时方发觉两只手直打哆嗦,险些连盆也抓不住。
诡异的很哪!不成!她是不是最近过于紧张了?该休息休息了。
向席如烟请了几天假,出了桃李门。
先化成小骗子招摇撞骗了一周,畅快的感觉终于又回来了!看来,只有在桃李门才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今后要多出来放放风。
回家的第三日,淼儿的娘身体不适,淼儿不敢再四处闲逛,搜罗了一堆字画与娘的贴身婢女青梅一起准备去茶楼兜售。
她一个小女孩不好吆喝叫卖,灵机一动,道:“梅姨,你将娘的古筝拿着。”
到得茶楼,将字画挂在壁上,淼儿便弹起了古筝。叮咚如流水的音韵果然不一刻即吸引了大批看客,青梅便在一旁出售字画,一天下来,收获颇丰,竟有客人下了定金,来日还买。
如此过了三日,好运到头了。
这日,照例弹筝卖画,客人依旧络绎不绝,原本一切太平,却让一个刺耳的声音破坏殆尽,犹如满院的花香蝴蝶硬闯入几只绿头苍蝇——
“不就是只破鞋么?装什么风雅!”
“叮”一声,筝弦蓦然断开,音律骤止。断断续续又有声音传来——
“可惜了,挺脱俗的孩子,不像啊!”
“人不可貌相,别看她小小年纪,勾人的花样可不少,桃李门的四公子都被她迷得团团转。”
“啊,真看不出来。”
“嘿嘿,话又说回来,此种色艺双全的尤物若是到了那种去处,定是艳冠群芳,如鱼得水,你我也都可解解馋了,哈哈……”
一旁的青梅早已听得按捺不住,指着几只绿头苍蝇破口大骂:“混蛋!她一个小女孩得罪你们什么了?竟然如此污蔑她!睁大你们的狗眼,我家小小姐清清白白,哪由得你们肆意诋毁!”
全场静了一瞬,淼儿却似不在意,云淡风轻道:“梅姨,不必理会,今天就到此吧。”起身欲收拾。
忽然一盆冷水直浇过来,壁上的字画顿时毁了大半。淼儿一呆,已有客人叫道:“哎呀,这幅画我已交了定金的!”
淼儿问清后,笑言道:“这位公子若不嫌弃,我画一幅补上可好?”
“你?”
淼儿点头。“倘若不满意再另说。”
“你且画来看看。”
淼儿让青梅备好笔墨纸砚,立于桌前,提笔凝思。
发随风动如丝舞,灵逸眉梢翠黛娆,水翦双眸清如许,一点绛唇万样娇……此时此刻的淼儿宛如出尘入世的仙子,空濛清奇,纤尘不染。
周遭一片静谧,墨香隐隐中,但见那似真似幻的小人儿水眸半掩,素手如玉,蘸墨挥毫……
“老天!她……她是淼儿么?”宝树站在不远处捏着嗓子碰碰身边的七月。
七月依旧面无表情,望望身边的萧白衣。
萧白衣则负手而立,若有所思。光华尽敛的眸子直如深不见底的幽潭,无风无波。
不多久,淼儿停笔,静望片刻,抬起头来,双眸晶亮,炫惑了众人的眼。
“公子,您看如何?”
那名男子却不应,只是看着她发呆。淼儿重又说了一遍,他方如梦初醒,拿起画来,是一幅江南水镇图,小桥流水人家,杨柳丝丝,烟缕如愁,清新秀丽之中透着别致典雅,确属上上之作。
“我小时曾在江南住过,这是我记忆中的小镇。公子可还满意?”淼儿言笑晏晏。
那男子半晌后摇摇头。“不满意。”
淼儿微怔,旋即道:“无妨,我将定金退给公子便是。”
“且慢!我出十倍的价钱买下你所有的字画。”
淼儿愕然。
“但我有一个条件。”
“公子请说。”
“你到我府中做一年丫鬟,如何?”
“我……已与桃李门定了五年的契约,不好半途……”
“无妨,我去与桃李门说,我李家与萧家尚有些交情,你一个小丫鬟量也不足为虑。”
“话虽如此,但我尚未打算……恐难从命。”
男子眉峰紧蹙。“怎么?不要不识抬举,本公子是看得起你,想你一个残花败柳之身,由得了你么?在桃李门说不定都让各位公子少爷玩遍了,跑到此处假清高……”
淼儿一张俏脸霎时涨的通红,突然看见青梅躬身一头撞了上来,竟一下子将男子撞了个狗啃屎。
青梅犹气得面色铁青,眸中含泪,指着他嘶声道:“她不过一个十多岁的孩子,竟让你们这帮龌龊之徒将声名糟蹋尽了!”她忽的仰天大哭,“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小姐她们都是受的哪些罪呀!凭什么要如此对她们呀……”
那男子甩甩头,正欲爬起,淼儿一下冲过去,搬起一把椅子用力砸了下去,男子再次趴下。淼儿犹不解气,一下一下,竟似疯了一般。
椅子被人抓住了。“淼儿,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淼儿发丝散乱,面色雪白,眸光却是一片空茫,气喘吁吁的望着眼前浓眉大眼的壮汉。“刚二哥?”
“是我,别打了,他已经半死了。”
淼儿低头望望浑身是血的男子,蓦地咬住下唇,不知所措的抬起头,眸中泪光盈然。“他……好像死了。”
“不,没死,别怕,不会有事。”刚二安慰的拍拍她。
淼儿吸吸鼻子,退开两步,低声道:“刚二哥,你还是离我远些,别人会说你……”
“谁敢说?他们试试!”刚二凌厉的一扫四周,大声道:“各位听着,这位淼儿姑娘,还有她的孪生哥哥外号小骗子的,都是我刚二罩的人,今后,谁若敢欺负他们,别怪我刚二的拳头不认人!”
刚二在市井之中名声颇高,手下亦有一群随时待命的喽啰,自是闯出了一番天地,市面上的人大多不敢不买他的帐。因此,他的话倒也起了一定的震慑作用。
“这刚二如今倒威风得很。”宝树喃喃自语。“那淼儿还真是让人吃惊啊,真是吃不完的惊啊。”
七月冷冷盯他一眼,却发现萧白衣不知何时已坐回椅中,手托额角支在扶手上,双眸半合,神色飘忽。
“师父……”
萧白衣动也未动,只道:“盯好他。”
“呃?”
“躺地上的。”
“哦。”
宝树走了过来,低声道:“二少爷,龙公子他们还等着您呢。”
“不去了。”
“呃?为什么?二少爷不就是出来找他们的么?让他们久等……”
“我说不去就不去,难道还需要向你说明理由么?他们愿等就等,不愿等就走人,何须你操心?没事了就回家捉虫去。”
宝树被他呛得险些后退,脑筋半天转不过弯,他的二少爷居然一口气说出如此多话,且又快又顺,中间毫不歇气,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七月亦是一脸震惊,望着那双火花隐燃的眸子,不由蹙紧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