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璀璨如星(1 / 1)
林婉走后,护士端来了午饭,明明肚子饿了却吃不下,胡乱吃了点,睡了一觉,醒来不久,来了一个出乎李云清意料的到访者。
确实大出她意料。
林弘与林婉并不是同母所生,据陈罕海闲聊时透露,林弘是其父的私生子,一直在外,直到十岁左右生母去世才入到林家籍下。
躺在床上只能动动眼珠很无聊的她,扬着目光打量着推门进来的人。
基本上,五官上他和林婉没有什么相似之处,毕竟不是同母所生。
李云清突然意识到,这个人之前虽见过几次,但几次之下均指匆匆一瞥,打个照面而已,如此时这么正式又悠闲地于近处注视他,还是头一次。
“你的伤似乎很重。”林弘的目光在她身上鉴定完毕,然后在她床前两米远处坐定。脸上已然没有第一次见她毫无遮挡的敌意,尽管脸色仍然很沉。
“对于车祸来说,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她一脸乐观洒脱之象。
他盯着她,眼神不深,但又稳又准,仿佛能刺透她似。
“你没想过你有可能会死吗?”他与他妹妹问了她同样一句话,语气却天壤之别。
他缓缓撇起一抹嘲讽笑意问她,“你现在应该很高兴才是,他又欠了你一份天大的人情,就像他欠我妹妹一样。拿生命作赌注,李云清,我毕竟还是小瞧了你……这个赌你赢了。”
老话果然说得好,一句话可以交一个朋友,也可以树一个敌人。就一句话,让她讨厌了这个人。
并不是因为他诬蔑了她,而是因为他诬蔑了比她更重要的存于她心中的某种东西。
“林先生,我想你大概误会了,或者说你高估了不同于你这种精英中人的平凡的我。意外那一瞬,以我这样的脑子是无法来得及算计什么除自己生命之外的东西的。”
冷然的讥讽,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仍然表情沉着,保持着平和的声色。
李云清开始觉得,眼前这个人绝不是如之前给她印象中的那么简单。
气氛在沉默中无声地缓和着。
他开始悠悠地坐在椅上喝茶,还问她要不要吃点什么。她说谢谢。
“他每天都有来看你吧?”
她皱眉:“我只不过是他公司里一个已经辞职的下属,我救他他谢我一次就够,又何必每天来我这里报到。”
林弘嘻嘻笑了声,一副你说谎的表情。
“李云清,你认为最后他会选择谁?”他起身作势离去时问她,语气很认真似地与她讨论这个问题。
她皮笑肉不笑:“抱歉,这是人家的私事,我无法判断。”
林弘摇摇头,用一种轻微的同情笑看她:“我不认为你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连皮笑肉不笑都懒得做了,冷冷道:“这还用想吗,不管他选张三选李四,总之一定是个能与他相匹配的女人,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吧。”
林弘露出一个堪称俊美的微笑:“李云清,你真是个妙人,我觉得有点喜欢你了。”
李云清依旧淡淡的:“那我还真受之不起。”
门合上前,他留给她一个昂然而去的胜利背影。
她盯着合上的门,在他消失在门后的一秒内,开始发呆。
一分钟后,她的眼珠还是连一圈也没转动,依旧发着呆。
像是艺术家突然灵感降临,刚刚那个背影让她记忆的神经末梢毫无预警地回想起了,亦笙家的那个神秘背影。
李云清开始闷头陷入苦思中。不得其解。
晚饭时妈过来看她,提了些她喜欢吃的水果,妈问起冯维,语气很不满地说自己女朋友车祸,住院这么多天了,他都不来打个照面。
经这一下,她才想起爸妈心中冯维是她正正式式的男朋友,当下只好说冯维去国外公差,暂时联系不上来,打发了老妈一肚的不满。
其实自己也颇觉纳闷,还是车祸前一天和他通过电话,之后再没什么音讯。
抽空拨他电话根本无人接听。一时在病床上也找不到什么人与他有较密的联系,只得等以后伤好些再说。
深夜的医院可称为万籁俱寂,体内的躁动一直未停过,她完全陷入失眠的苦境。
墙上的夜光钟快指向十二点时,病房门无声无息的被推开,邵翎夜,她一直渴望见到的人来了。
他和着门外晕黄的黯淡的壁灯光线一起走进她的视线。猫着手脚关门的样子让她觉得可爱而滑稽。
她毫不遮掩地笑了。
“李云清?”听见声音他放开手脚关上门走上来。
他的眸子在背光的幽暗下褶褶发亮,让她想起很久以前一直照在她头顶的那颗星,她贪婪地一直看着这颗星走到面前,才将床头灯捻开。
依旧是张美得无可挑剔的脸,刚才的星就嵌在这完美的脸上,没有了幽暗中遥远静寂的神秘,却在柔和的光亮里添了种韬晦不明的深沉。
她完全明白林婉的放不开手。这个男人应该是世上女人们梦想之中的男人。
而他也终将属于某一个女人,他举步间的优雅,转眸里的璀璨从容,如此的高贵。
“还没睡?”他将眉峰轻蹙。
“刚刚睡醒你就来了。”
好看的眉凝成脱鞘的剑形,锐利而灼人,他没多费唇舌戳穿她的谎言,只淡淡地道了句:“早点睡吧,明天下午接骨手术。”
自己却拉了张椅子静静地坐在她床前,端整肃穆如神祗。
“你最近工作很忙?”
“还好,口渴吗?”他起身倒水,任何人恐怕都受不了她这灼灼目光。他也如是。
他用勺子一口口地喂她。完全恢复他在智战商谋中从小练就的那幅钢铁理智,离她遥远而生疏。
李云清看着这个男人,她对他倾注她所有全部之爱,却最终不能为他所爱。
她只能无声地看着他,就如他同样只能无声地看着她,他的手离她的床沿不到一厘米。
一厘米,那是千山万水的距离。这就是无奈。
“林弘今天和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特别的。”
那些讨厌的话她并不想说给他听。他一双眼硬是在她脸上放了足足一分钟才移开去。
“你……知道林弘和亦笙认识吗?”在问这句话时李云清有种背叛亦笙的感觉。说不上来,就觉得背叛了。但困扰了她一下午的事,她无论如何想提醒他。
除了眸间那一瞬的倏忽锐利炽热,他的反应可说完全不在她意料。
他低头玩转放在膝头精致的玻璃杯,毫不在意:“知道,豪门子弟互相认识熟识这是很平常的事。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平常的事?林弘不是你的朋友么,亦笙不是你的对手么,你的朋友是你对手的朋友这很平常……
她没有再问,看着他的表情她知道再问下去也只是她在枉做小人。
“这之前林婉也来找过你?”他挑着话头依旧着手中无聊的把玩。
“嗯。”
“都说了什么?”
“她很爱你。”
她闭着眼听他沉闷的嗓音。
“还有什么?”
“她需要你。”
“还有?”
她叹了口气:“她说她嫉妒我。”
猛地一声夜枭似的冷笑,他突然就这么怒不可遏起来,像只凶悍的豹怒啸的虎,像开着一场贬低她的言语盛宴。
“嫉妒你?她是高高在上漂亮高贵的公主,你是什么东西。她有最美的婚纱最大的钻戒,嫉妒你什么,嫉妒你这遍身白纱布横七竖八的伤疤?嫉妒你缺胳膊短腿死人似地成天躺在床上?你只是个比常人愚蠢三百倍的大蠢人,她也嫉妒你,你怎么值。”
这男人,此刻他就是那抹离匣的剑锋,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放着狂傲不羁的森然之气,盛怒中的他不暴,只是浸澈骨底的寒。
她看着他全身的怒受着他彻骨的寒,品到他眼底的伤。
“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被他骂得一文不值,却痛惜他眼底那抹伤。
她伸手拉他的领带,牵狗狗似的一直牵到她的唇上。
他的眼他的鼻他的整个人,都在她的唇可以碰触的地方。
她动了双唇,是无比清晰的口吻:“邵翎夜,我要的你给不起。”
望着他她缓缓促出一个释然笑意:“所以,你就当我是路旁一粒不小心硌到你脚的石子,所以千万不要在意。”
“你不是石子。”他的声音从鼻间发出。
“但你也只能把我当作是,不是吗?”
他那两颗深色黑幽如最名贵钻石的黑星,一直悬在她上空几寸处,星光,满耀她的眼。
也许是被她看烦了,他用手覆在她睁大凝视的眼睑上,嘴里流出恍惚的催眠曲。
“李云清,你只要好好养伤就好。”
贴在她耳边的气流,有着深具磁性的惑人,有着虚无不定的飘渺。
“我会给你个交待。”
嗯,她是需要个交待,在她离开之前。
不久后,她才知道,他所说的“交待”与她以为的交待并不相同,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