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许仙的番外（1 / 1）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没有一个孩子会让他父亲视若仇人，让他的母亲视若毒蝎，让他的身边只有一个姐姐，没有一个孩子从出生开始就只会做一个梦，梦里雨总是下得很大，梦里的女子一遍一遍死去，一遍一遍得告诉他要照顾....要照顾什么呢？年少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守口如瓶，否则可能姐姐也会不要我。日子很平静得流淌过去，姐姐的关怀是我笑下去的动力，直到那天夜里....
那天晚上风雨大作，间或很亮的闪电会照亮走廊，屋檐上的积水如柱般倾下。那个在梦里出现的女子清晰得出现在我的怀里，我使劲睁大眼睛，可是天是那么黑，我看不清楚她的脸，只有她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一明一暗。她冰冷的手紧紧得抓着我，抓得我生疼。我觉得我该推开她，可是她声音那么绝望却又那么充满希冀，她对我说：“瞿哥哥，好好活着，替我照顾白哥哥。”我抱着她软若无骨的身体，觉得她随时都会死去，于是我说：“好。”女子笑起来，鼻子微微皱起来，“就知道瞿哥哥最听话，那我就放心了....”还在闪在眼睛里的光慢慢暗下去，嘴边的笑容渐渐模糊，痛楚如此清楚得撞击着我的胸膛，“不要！不要死！”响彻夜空悲痛的吼声仿佛不是从我的口里而是从我的心里叫出来的。
又是一阵响雷，屋里一下被闪电照亮，我一下被惊醒，呆呆得望着站在门口的姐姐，没有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仙儿，梦到谁死了吗？”姐姐当时是那么问我的，小心翼翼得望着我。我很害怕，我怕姐姐知道我真的和别人不同，我怕我连唯一的温暖都会失去，于是我微微摇了摇头。姐姐轻轻搂住了我的头，她告诉我，她要我的信任。我抬头看着我的姐姐，脸上是坚定的笑容和似乎不易察觉的犹豫。我决定要我的姐姐知道我的一切，不要我也没关系，我要她知道她弟弟完整的样子。这个故事很长很长，而回忆是那么得痛苦，等我讲完的时候天已大亮，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鸟叫声显得清脆而婉转。我不敢抬头，我怕看见姐姐惊异的眼睛。于是只剩下沉默和我紧张的呼吸，“仙儿，今天姐姐带你去个地方吧。”姐姐突然说话，我抬头看着姐姐，姐姐也望着我，“或者....你想休息，不去也可以。”姐姐突然把头调开，生硬得加了这么一句。这么说，姐姐没有打算不要我？我高兴得搂紧姐姐的脖子，“我要去。”当时我不知道，这一句回答，几乎改变了我往后的一生。
睡了一早上后我雀跃得跟在姐姐后面走着，姐姐从来没带我出去玩过呢。与我的高兴不同，姐姐一路上很沉默，几乎是愁眉不展，最后她停在一间房子前面，对我说：“仙儿，姐姐在里面丢了一枚玉佩，你帮姐姐进去找一下好吗？”我觉得很不对劲，姐姐做事一向很小心的，她怎么会....可是姐姐叫我进去，我便进去了。
这是一座老房子，朱门上的金字已经很模糊，依稀可以看出字迹颇为青涩。推门进去，院子里一片荒芜，一丛一丛人高的杂草几乎把路覆盖住了，可是这样的情景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凄凉，反倒有别样的亲切可爱。拨开杂草进去中门，我再次被眼前的情景怔住，绿色，满眼都是各种各样的绿色，屋顶，走廊，连着长满青苔的地面。这是怎样的建筑情趣啊，“我就是喜欢绿色，房子里要都是绿色的。”很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回头一望，青衣的女子站在远处，背对着这边大声说着。这个声音，我颤抖起来，是梦里女的声音，不会错的，容不得迟疑，我使劲全力向那个女子跑去。可是那么近的距离，我怎么也跑不到头，跑啊跑啊跑，直到跑得再也没有了力气，我蹲在地上大声喘气，忍不住再次泪流满面。
“都五岁的大孩子了，找不到玉佩怎么就哭了呢？”姐姐温和的声音和她放在我头上温暖的手。我抬起头，看着姐姐再也不压抑自己，我大声得哭着，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我只知道我边哭边说：“姐姐，我要住在这里，住在这座房子里。”后来怎么回的家我已经想不起来了，大概两天后姐姐告诉我可以搬进那座房子了，可是她不能跟着我。没有关系的，如果有房子，我迟早可以知道那个女子是谁，然后我就可以再回家，可以做一个正常的孩子了。我这么想着，很高兴得搬了进去，可是谁又会知道，后来的后来，我再也没有再回过家。
那座房子比我想象中要大上很多，打扫干净之后更显空旷，我花了七天的时间才走遍了房子的每一个角落，可是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那个女子。接下来的另一个七天，我在每个角落都装上陷阱，再花了七天来检查陷阱，可是每个陷阱都没有被动过。第若干个七天过去了，我躺在亭子里昏昏欲睡，一种很熟悉很温暖的香气微微冲进了我的鼻子。我仔细得回忆，很白很小的手，很调皮的笑声，很可爱的皱起的鼻子，一跑就响的铃当，到底是谁呢？难道是那个女子？我一个灵惊跳起来，可是亭子里除了四处蔓延的阳光哪里有半个人影，正打算躺下继续睡觉，一阵不急不慢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姐姐进来不会敲门，除了姐姐，又会是谁呢？
随着我一步一步向门口接近，熟悉的香气越来越浓烈，不会错，是她！我大步向着她跑过去，大力拉开门。门外的阳光霎时汹涌到我的眼睛里，我不适应得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门外的人，屏住了呼吸。不是她，是....是个和尚，而且是个美艳绝伦的和尚。我望着他似乎会发光的皮肤，修长白皙的手指和看着我的，宠溺的眼睛，觉得幸福不过如此。他轻轻转动手里的念珠，那股香味浓烈得萦绕在门口的方寸之地，挥之不去。他深深得看了我一眼，“贫僧法海，公子可想到金山寺一游？”说完就走，而我，也莫名其妙得跟上，或许是因为那个宠溺的眼神，或许是因为那股奇异的香气，或许就像我后来对白蛇讲的，是因为那是我的归宿。
金山寺，是我在以后的岁月里都不轻易提起的名字，因为那里有我无法视人的童年和直接导致这个童年的秘密。法海对我的管教除了残忍应该任何词语可以形容。可是更残忍的是那个事实，法海在我十岁那年，一字一句得告诉我，我的宿命，就是让那个人幸福。是这样吗？因为那个人，所以我要忍受孤寂的童年，因为那个人，所以我要忍受残忍的对待，是因为命吗？“不是命。”我记得法海这么告诉我，佛家说法，善缘或孽缘，不过是前因后果，镜花水月，我的宿命，是我前世的承诺。我以为，我就是我人生最大的悲哀，可是等我再次踏上金山寺的土地时，我才知道，我的宿命远远没有尽头。
我恨她，恨她可以那么无辜地动用她的心机，而我却要陪她演这出愚蠢的戏。我恨她，恨她根本不知道找我的理由，却顽固地非我不嫁，为什么她可以那么坦然得接受我全部的牺牲而我却要承受所有煎熬。可是我更恨我自己，恨我为什么看着她冰冷的脸就想去温暖，看到她洋溢的微笑就感到快乐，为什么我用了这一生来偿还的前世的女子竟抵不过她眼里小小的阳光。
我知道我可能永远会在她和前世的她之间徘徊，可是我更知道，她就像毒牙般深入骨髓，让我再也拔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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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已完结，可能会花几天时间大修一下，但我保证下文会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