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演员(1 / 1)
我在这个世间已经漂浮了太久了,生离死别、喜怒哀乐,千万年的时间从来没有为那些停顿过,我以为我会一直这么过下去,直到那天....
那天的白蛇蹲在地上,双手按住的头仍然不停地摇着。这本不关我的事,有多少修习的人死于心魔,我已看得麻木。可是她突然说:“不要走,我很冷。”我回头望了她一眼,她的目光几乎涣散掉了。我这是怎么了?明知道她看不到我的。“真的要照顾我吗?”我又听见她说,很愉快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眼神越来越坚定,似乎做了什么决定。直觉告诉我有什么很有趣的事情要发生,于是我附在了她的玉笛上。当时我并不知道,好奇会让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可是如果知道,我还会这么做吗?我这么问过自己,答案是没有答案。
“姐姐,让我跟着你。”有着清朗声音的青蛇出现了。“小姐可曾捡过一个香囊。”声音低沉的许仙出现了。真的是个有趣的故事呢,而我只需每日做我的观众也就罢了。但是事态突然发生了变化,那天晚上白蛇把玉笛留给了青蛇就再也没回来过。此后的许多天,我再也听不到青蛇有时撒娇,有时委屈的声音了,只有低低的风声不厌其烦得在耳边流淌。第九天的晚上,一滴滚烫的东西滴到了我的脸上,是眼泪吗?我终于沉不住气荡出了玉笛。青蛇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玉笛被紧紧得握在胸前。月光静静得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上面的泪痕还没干,看上去那么脆弱,神使鬼差的,我伸手轻轻擦掉了他的眼泪。“姐姐。”他的眼睑动了一动,并没有睁开。我吁了口气,把精气汇聚起来,真的耗费了我不少体力,我正想回玉笛里去,手腕却被青蛇抓住了。我转头望着他,他的眼睛里有难以掩饰的失望和彻骨的痛,然后一丝疯狂闪过他的眼底,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的手指点住了我的额头。难道他想....血丝丝进了我的身体,饱满的精气让我忍不住颤抖起来,然后一个怀抱抱住了我,“你不可以走。”我听到他说。而我仿佛是被下了蛊般,居然不由自主得点了点头。
现在我懂了,可是那时候我不懂,为什么我会任由他对我使用血咒,为什么我会任由他每天看着我,眼底却一片混沌,我以为我是疯了。白蛇离开的第十四天,他对我说了第二句话,他说:“玉笛,我找到姐姐了。”星星一样璀璨的光芒在他的眼底闪烁。我很想告诉他,这不关我的事,可是我张开嘴,什么也说不出口。感到很酸涩,却流不出眼泪,只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惨然的微笑。
我走在他的身边,看着白蛇被嫁衣染得不胜娇媚的脸,看着许仙拼命掩饰怒气的眼睛,听见青蛇一字一顿得对白蛇说:“这是我的内人。”我不知道这时候我是不是应该羞涩得笑,事实上除了笑,我还能做什么呢?很久以后,每当我看到落叶,我都会想起那天青蛇身后一地的枯叶和他绝望的脸,是什么样的感情让这个沉默的男子说出那样的话,他说:“如果你要女子,我就变成女子。”
那个被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她不会知道离开她青蛇所承受的灾难。在离开她的很长时间里,青蛇每天都抱着膝盖坐着,不吃不喝不说不笑,我知道他在犹豫,犹豫要不要和我同归于尽。但是我仍然每天坐在他的旁边,等待他做决定时刻的到来。当第二十一个太阳照进房间的时候,青蛇把他的眼泪混进了血里。我没有挣扎,面对他的绝望,我只有比他还绝望才能抵挡刺骨的寒冷。
可是我没有料到还魂的反蚀作用这么厉害。痛,排山倒海的痛在心头汹涌,然后蔓延到身体的每个角落,我几乎以为我会被这样的痛吞噬。可是每当我要放弃的时候,总会有清凉的东西轻轻擦过额头,有很好听的声音告诉我要坚持下去,我努力得听话,我想知道我还被谁在乎。三天两夜后,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了青蛇靠在床边睡着的样子。他应该不比我舒服吧,力量会以十倍的力量反蚀施法者,这我是知道的。是他在照顾我吗?我冷笑起来,原来是他,我放弃也就意味着他的失败吧。原来,即使过了千万年也没有什么区别,我不过是有了实体的魂魄罢了,没有人在乎。
“你醒了吗?”青蛇抬起头,惺忪的睡眼里有春水的温度。他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好像不烧了。”
“小青....”
“我说过叫青儿。”青蛇又危险得眯起眼睛,是啊,他说过叫他青儿的。
“是你在照顾我?”
“嗯。”青蛇又把我按回床上。我突然没有勇气问他照顾我的理由,转头不再看他。
“对不起。”我听到青蛇闷闷的声音。
“为什么和我说对不起?”
“你本来不用承受这些,你是无辜的。”青蛇黑亮的头发因为低下的头而滑下肩头,我突然感到心软,罢了罢了,就这样吧,我对自己说。
“做都做了,还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这个男子,他的心不够残忍。
“只有半年。”他说。除了笑,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样。
“你不要这样,这是我的错。”青蛇似乎被我的样子吓住了,声音更加内疚。不是你的错,我在心里说。也许,我的内心深处是希望和你有瓜葛的,是我不愿意阻止你。
还有半年,你不敢要的,我来替你得到,青儿。“和我下地狱吧,地狱里有我们想要的东西。”你的姐姐,我要给你的快乐。
这出戏,我不幸变成了其中的演员,越演越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