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眷恋(1)(1 / 1)
窗外寒风呼啸,冬日的暖阳已有数日不曾露面。
这一个多月来,LM政通人和。
黎仲龄回国后,对黎纪葳代理的各项决议亦未有任何异议;至于梁世璋留下的空缺,一时间尚未有合适的人选来填补,他也只是依照常例,吩咐夏如风着手物色新助理。
经此一役,梁世璋似乎是收敛不少,去了投资发展部后,也未见再生出什么事端,与夏如风抬头不见低头见时,倒还能主动向她打招呼,这多少让她松了口气,总算打消了心中的隐忧。
夏如风唯觉此人在社交方面确是强过一般人,虽说已不在黎仲龄身边,商业上的对外来往倒不减热络,女伴也换得如往日一般颇为勤快。有一回她搭电梯下到停车场,还见到他车里坐着的那个人似曾相识,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回家后,她一边做功课,一边向伏案整理经济学笔记的黎纪葳提起这事,他在书桌前下笔如飞,头也不抬,只淡淡地说:“你专心点好不好?别抄错了害我。”
“冤枉啊!”她将手里的纸扬得哗哗响,满篇满幅是齐整公正的小楷,“你看,一个字都没写错呢。再说了,即便错了一两个字,你还能照着它死记硬背啊?怎么不知道变通呢。”
黎纪葳转过身体,朝着她苦笑,“你有这闲工夫跟我八卦饶舌,还不如多做点好吃的慰劳慰劳我。”
“没问题。小的这就去‘专心’伺候大公子用膳。”她答得干脆,将面前厚厚一沓时政资料往他手里一塞,“这个——你自己搞定。”
他接过一看,几十页的名词解释和简答题已整理完毕,每一题都标明了参考历年试题和大纲的备注,心头一热,站起身顺手将她揽到怀里,柔声道:“辛苦你了。等忙过这一阵,一定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你知道就好。”她靠住他,“不过允许你先赊帐,眼下没有什么比考试更重要的了。其实我也知道,原本去年你已经有了这个打算,都是因为我……才分了心……”
“不许胡思乱想,”他放下笔,牢牢拥住她,“去年是我自己没有用心准备。这一年发生太多事,先是你受了伤,回LM后又忙得不可开交,F1也没去成……”
“岂止是F1,我们都已经很久没去临江海岸了。可惜是冬天,既不能放风筝,也不能消夏。只好等明年开春……”
他想一想,扯扯嘴角,“冬天更好。”
“嗯?”
“有比放风筝更有趣的。”未曾留意到她微张的嘴,他仍旧照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等过年的时候,我们去那里放烟花……”
“唉!”她懊恼不已,“为什么要说出来啊?到时候给我个惊喜不是更好嘛……”
他朗声大笑,“说都说了,也追不回来了。”
“黎纪葳,”她环住他的肩颈,仰头看他的神情极至妩媚,似询问又似别有用心,“等你考完的那天,我也给你个惊喜好不好?”
“好。”
“那个惊喜就是——我要去考场接你。”
他哭笑不得,“夏如风,我发觉你这个人怎么不肯吃一点亏呢?”
奸计得逞,她伏在他怀里笑个不停,“娶进恶妻,后悔了吧?”
“嗯!”他重重点头,“真是善解人意。”
“那是自然。既然你这么夸我,总要给你留条退路不是?”
他颇有兴味,“说来听听。”
“只要你把整颗心给我,我就放你自由。”她并未抬头,止不住的得意浮上清颜。
黎纪葳听得一怔,即而在她的猝不及防中,他的吻铺天盖地落下,直吻到她连喘息都难以为继。
长久,他终于放开她,在她耳边涩涩低喃道:“我没有第二颗心可以再给你,至于自由——我不稀罕。”
她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仿佛环住了将要漫溢出头顶的幸福。
他低下头,犹疑着轻声唤她:“宝宝……”
“嗯?”
“明天是周末,你……有什么安排?”
“有,”她一顿,似乎错觉他松了口气,“——白天去趟公司,明年的预算要尽快做出来,想赶在元旦之前交给爸爸。”
“下班以后呢?”
“回家监督你念书啊。”
“我就这么不自觉?”放在平日,她的“监督”他求之不得,可今天,这个答案不是他要的,“这样吧……明天下班以后,替我买两本参考书好不好?我等着用。”
“书单拿来,网上帮你买。叫他们加急。”
“嗯……对了,A家的新款前几天到货,你明天去那里帮我挑几件?”
“你这一阵又不上班,难道要在家里穿新衣服?”她摸摸他的额头,“黎纪葳你不太对劲啊,看书看傻了?”
他抓过她的手,不知为什么那么认真,“过几天就是岑千卉儿子的周岁,怎么说我也是他干爹,不该讲点排场么?”
夏如风失声笑道:“你已经够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了好不好?再要讲排场还让不让别人活了?”蓦地意识到黎纪葳今天特别无理取闹,好像打定了主意要在明天晚上将她支开。她不由得狐疑起来。心头灵光一掠,下意识抓过他桌上的台历,只消一瞥,脸上笑意已尽失。
黎纪葳将她瞬间变化的神情尽收眼底,知道她已全然明白他的用意,那诸多拙劣的借口只是不想她去面对能够料想的尴尬场面。握住她停在半空的手,抽出台历放回原处,他轻抚着她的背低声安慰道:“我只是不想你明晚……留在家里;爸爸妈妈那边,我会向他们解释。”
“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的。”她安静地将头埋在他胸口许久,终于轻声说道,“葳,我们……还有许许多多个冬至要一起过……”
他不再说一句话,只将怀中的那个人环得更紧,仿佛如此就能替她挡开所有折磨与伤害。
除了那个令人不怎么舒坦的冬至夜,黎家一片风平浪静。直到黎仲龄接到谭慕尧的最后通牒……直到平安夜的那天,那个让夏如风意想不到的电话……
转眼之间,2007年的日历已翻到最后几天。
这天晚上,黑色的辉腾停在黎家小院的大门外,溶进沉沉的夜色。黎纪葳略带倦意的面容才刚现于二楼卧室的窗前,正见夏如风从那车里走了出来,夜幕中,玲珑的白色身影分外惹眼。
她似乎是记起什么,转身敲敲玻璃示意里面的人降下车窗,又说了两句才目不斜视地进了门,消失于他的视线之外。
“怎么这么晚?”黎纪葳接过她手里的包。
夏如风掏出口袋里的手机随手扔在床头,意兴阑珊地说:“其实九点不到就结束了,只是路远罢了。”
他似无意地随口一问:“耿清泽送你回来的?”
她一走神,半晌才答了个“嗯”。
“他这个圈子兜得可不算小。”他笑笑,将她的大衣围巾挂在衣帽架上,“我说去接你,你又不要。”
“没那个必要啊。有这点闲工夫,还不如好好温你的课。”她翻出换洗的衣物就朝浴室走去。
黎纪葳稍微一伸手便将她从身后稳稳抱住,埋首在她的发间低低呢喃道:“说这样的话,终有你后悔的一天。”
贴在他怀里的身体陡然一僵,她下意识地问:“后悔什么?”
“悔教夫婿觅封侯。”
她一怔,随即轻轻推开他,低声道:“别闹了。我去洗澡。”
“等等,”他扳过她的肩,突然沉下一张脸看住她,“你老实告诉我……”
“什么?”那样凝重的探究目光让已是惊弓之鸟的她不能不心虚。
“……告诉我,今天晚上喝了多少?”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可还是不免心头那一震,待命了许久的习惯笑容终于接收到指令,在下一刻浮上嘴角,“不多,严家的家宴,总是盛情难却的。你放心,我的酒量像是越来越好了呢。明天一早还要出去办点事,先让我去洗澡好不好?”酒精的作用让她的眼里显出难得的迷蒙,本就略有酒意的脸像是更红了几分,
“宝宝……”他并不松手,像是根本没听见她的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心下隐约闪过一丝诧异,想那里几时起也开始有了他不熟悉的东西……
柔情缱绻的低唤如一束电流直击心脏。她一反常态地突然挣开他,反手勾住他的头颈,迎着他倏现的不解目光将唇直印上他的……
刹那间,他的思维一片空白,仅凭本能扣住她的腰回应这千年不遇的热情……渐渐地浑身燥热,气息也开始不稳,从天外飞回的理智逼得他不得不稍稍用力拉开与她的距离,却未料激出她愈发紧致的纠缠,令他的防线再度失守溃不成军……
直至唇齿间的甘醇与他怀里温热的身躯同时抽离,又一次的猝不及防下他被推得倒退两步,甚至未来得及看清她的神色,只能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飞快地冲进浴室。
黎纪葳任由自己向着身后的大床仰天倒去,大脑某一部分的极度混乱中,他竟然怔忡到莞尔一笑,原来十多年后,她骨子里还是残留着不顾一切的任性。他已无力探究,为何看似薄醉的她抽身得如此决然;只知道滴酒未沾的自己已是心醉神迷。
这一吻,意识里是电光石火的一瞬,无意识中却似是天长地久的永恒。那样地火花四溅,那样地极致缠绵……他想他是至死都不会忘记了……
过了不多久,渐趋平静的他才听得里头传出哗哗的水声,床头她的手机又唱了起来。一遍,两遍……不屈不挠无休无止。如此淡雅清逸的旋律在此刻却越听越觉刺耳。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在来电显示上第六次出现,黎纪葳终于按捺不住,微冷着脸直接按下挂断键。
关上浴室的门后,夏如风拧开水,抱着膝盖静静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缓缓将滚烫的脸埋进臂弯。待到门外With an orchid的铃声响到了第六遍被生生切断,只听见心里的那根弦“铮”地一下裂成两截,被断弦的反冲力打到的痛楚直侵五脏六腑,疼得她死去活来;嗡嗡的余音盘踞在心头,穷其一生一世都挥不去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