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初恋(2)(1 / 1)
夏如风出了冰场,心里没来由地郁闷,又无法排遣,只好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似乎舒畅不少。回家的路上她居然还有兴致顺道去书店转了一圈。到楼下时见站着好多人,一打听才知道老电梯又出了故障,现在还在检修,有位老爷爷在底下已经坐了一个多小时了。其实她满可以爬楼梯上去,但前面在冰场将体力消耗得太多,只好耐着性子等。直到手里新买的小说看过十几页,故障才终于被解除。
电梯载着夏如风上到十八层,门一开才要踏出,险些迎头和外面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她连忙扶住门,抬头一看顿时傻了眼,居然是黎纪葳!他显然是正准备下去。那一刻,她整个人仿佛被扎在那个铁壳子里,动都动不得,只是下意识地又去按关门的按钮。由于上下行的按钮都被按亮,直到那门重复开合了两次后,电梯才又向深处坠落。黎纪葳和她并排站着,两个人谁都没开口说话。夏如风偷偷看他的表情,只见他板着脸理都不理她,她也只能缩回脑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电梯停在一楼时发出“叮”一声,终于打破这折磨人的沉默。与此同时听他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跟我过来”,径直走了出去。她急忙跑过去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他又会在什么地方停住脚步,这些都无所谓,只要他在眼前就好。
不料他猛然转身,她脚下来不及刹车,朝着他一头撞了上去,顿时眼冒金星。
黎纪葳一把拽稳她,自持了许久的不安和焦急经她这么一撞全然爆发,大声问道:“你跑哪儿去了?”
“我……”
“不是让你等我的吗?”
“我……”
“这么一声不响就走了,你让我上哪儿找你?”
“我……”
“知不知道我很担心啊?!”
“我……”每一次发问,都让她的头越垂越低,始终不敢看他的眼睛。从没见过这样生气的黎纪葳,霸道得和平时的温柔体贴判若两人。但他这样的态度和措辞却让她既委屈又安心,还未及想明白自己的异样心思,她已经被心里的暖意堵得说不出话来。
“说话!”
“我……”
“不说话我走了!”话落拔腿便走。
情急之下她脑袋一热,前一刻还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是句不该说的话,后一秒这句话就如离了弦的箭脱口而出——“我就是不愿意看见你教她们!”
“谁说我去教她们了,我是带她们去找谢正磊!”黎纪葳驻足转身,立马反驳,忽然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说……”
“说啊!”
“我说我就是不愿意看见你。”
“后面呢?没了?”
“没了……”
“没了才怪!”他白了她一眼。
夏如风看着他怯怯地问:“你……你等多久了?”
“一个多小时吧。”
“哦。”她忽然想起什么,“天!你怎么上去的?!”
“你还说呢!”他朝她瞪眼,“我这辈子还从没爬过那么高的楼!”
她心里一酸,拉住他的衣服,内疚得几乎要哭了,“黎纪葳,我不是故意的……”
“好了好了,”他听她声音都有些不对劲了,忙缓了脸色笑着说,“我没事呢,这不是好好的?”
她越发自责,“对不起啊!”
他宠爱地拉过她的手,“以后都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好!”她重重点头。
他用手揉揉她的额头,柔声问道:“撞疼了没?”
夏如风陪他去拿自行车,忽然想起,“蕤蕤回家了吧?”
“哎呀!我把她给忘了!”他一拍脑袋。之前听到她离开的消息就立刻跑了出来,也没顾得上跟妹妹他们说一声。
“我们去找她。”她把手里的袋子往车兜里一扔,轻盈地跳上后座,两只手如平时一样抓住他的外套。这一次,黎纪葳把她的手挪到前面,绕着自己的腰围成一个圈。她没有料到所谓的“爱情”来得那么快,也没有机会看到他天寒地冻里毫不掩饰的笑容,只是自然地把头靠在他的背上,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都那么顺理成章。黎纪蕤只觉得原本的三人行成了孤家寡人,哥哥不知道成天在忙些什么,一到下课就没了人影;夏如风放学后老是有杂七杂八的事情,也不能陪她一起走一段了。直到期末考试前的某一天,她无意中听岑千卉说起放学后看到他们俩在街边买烤红薯吃,联想到最近每一个人的反常,这才恍然大悟。
两个都是她最喜欢最亲近的人,却同时对她隐瞒了,黎纪蕤不是不生气的。整整一个礼拜,她不同夏如风说话,不问她怎么做题,不抄她的笔记,不和她一起吃饭。
夏如风本来心里就有鬼,现下更是惴惴不安,不晓得自己哪里得罪了她,又不好意思去问黎纪葳。惶惶不可终日,测验的分数落到全班十名以外,课上老师的提问也回答得不知所云,还闹出了“you and I”的笑话。她和黎纪葳在一起从来没有影响过学习成绩,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搞成这个样子。
终于有一天,这样的状况让黎纪蕤先忍不住了,趁教室里没人的时候喊她:“宝宝,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
“啊?我……”夏如风已经太久没有听过她那样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你不说我说了啊。”黎纪蕤指着她的数学测验卷不客气地道,“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这样的成绩——”
夏如风沮丧地看看试卷上的八十四分,自己也觉得丢人。
“——怎么跟我哥进一个高中,上一个大学啊!”
“啊——蕤蕤你,你不生我的气啊?”她喜出望外,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话。
黎纪蕤撅起嘴,“我怎么可能不生气嘛!一个是我最亲的哥哥,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我,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
“我不是……我们……我是说……”她急得语无伦次,“你哥哥……我是说你也不生他的气吗?”
“我是那种人吗?”其实,一个星期以来,黎纪蕤已经想明白夏如风的顾虑,她定是怕做妹妹的对哥哥有着比一般人更强烈的占有欲,更怕失去最好的朋友,所以才一直不敢让她知道;而哥哥想必也是尊重她的想法,所以也对她守口如瓶。
可黎纪蕤真正气的是她无比信任的这两个人竟然不信任她。是故,她将心头的不快一吐而尽:“那个人是你又不是别人,我怎么会不高兴啊?宝宝,你这就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哥哥也是,都没有我来得大方,看我以后还帮不帮他!”
三九天里,黎纪蕤那张气鼓鼓的脸却像驱散迷雾的暖阳,照得夏如风终于释然。有了蕤蕤的鼓励,期末考试分数公布的时候,她还是继续保持着足以与黎纪葳媲美的成绩。
从冬天到夏天,寒假到暑假,初一的下半学期,当黎纪蕤岑千卉她们沉浸在冰淇淋文学的狂潮中时,夏如风除了学习还是学习。跟黎纪葳学自行车,跟黎纪葳学围棋象棋,跟黎纪葳学三步上篮,跟黎纪葳学什么是杆位什么是越位……
初二开学不久后的体锻课上,黎纪蕤和岑千卉一人一手举着同一本小说靠在双杠上看得如痴如醉。夏如风坐在排球上,拿着根树枝帮蚂蚁搬家。正干得起劲,蕤蕤和千卉忽然把手里的书放在她眼下,指着问她,和黎纪葳是不是进展到这样的程度,她才知道她们受到冰淇淋文学的“毒害”有多深。
“疯了吧你们,哪有这样!”她诧异死了,边翻着那本书边啧啧赞叹,“现在的书还真是什么都敢写啊!”
“你先别管这个。”黎纪蕤抽回她的宝贝小说,用手指戳戳她的面颊,“那……这里有没有?”
她不回话,抿着嘴只是笑。
黎纪蕤向岑千卉使使眼色。
“这里呢?”岑千卉指指她弯成非常好看弧度的嘴。
“好啦……不跟你们说啦……”她红了脸,扔掉树枝抱起排球飞一样地逃走了,剩下那两个人银铃般的笑声跟了她一路。
令夏如风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数学成绩好得惊人的她,竟然把当年新开的物理课学得一塌糊涂。
总说物理是建立在实验上的一门课程,没被电到过的她怎么也想不通正电负电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丝绸摩擦的一定带正电而毛皮摩擦的就是负电?为什么丝绸要和玻璃棒放在一起而毛皮要和橡胶棒放在一起?这些都是谁规定的?难不成是科学家们的遗嘱……
她就一直钻在这样的牛角尖里,课都已经上了小半年了,她却越学越艰涩。黎纪葳不忍心看她被小小的物理折磨地如此痛苦,只好在下课后为她把当天的内容用自己的理解从头讲上一遍。长此以往,她渐渐产生了依赖,他不讲,她就只能望着那些题目发怔。
黎纪蕤有时也会跟着听,不过她向来不求甚解,大概知道个所以然就完了,更多的时候,她愿意为他们创造更多单独相处的机会。黎纪葳和夏如风放学后走在大马路上从来不避讳别人的眼光,好几次,三个人难得一起回家时,碰上的熟人反而都会说:“咦,黎纪蕤,你怎么和他们凑到一块儿了?”
恰恰是这么小概率的可能性里,却发生了一件谁也没有想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