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设计休夫(1 / 1)
陈府门前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足足响了一个多时辰,杭州城有名的大美人陈月儿要远嫁,夫婿是当今圣上跟前重臣路益虎将军的二公子。
这可是一件惊动全城的大事儿,所以各色传言也纷涌而起。有人说,陈家是为了攀附路家的权势。也有人说,路家是为了贪图陈家的财势。更有人说,陈家小姐这美若天仙的姑娘要嫁给路家有老又丑的傻儿子,好好一朵鲜花要插在牛粪上……自来都有好奇心特重的人,早早就站在路边,等候看陈府姑爷长得什么鼻子,什么眼?杭州首富陈炳棠嫁女儿会有几马车的嫁妆……
月儿闭着眼睛任凭喜娘给她装扮,又涂又抹,根本不管她们把自己打扮成啥样。丫头小莲在一旁紧张不安地看着她,她回头看了看小莲,笑笑:“小莲,你可千万不要忘了我交代你的事儿,把那两坛子酒一定给我看好了。”
“小姐,放心,丢了性命我也不会把那两坛酒给弄丢的。”小莲知道自己身担重任,那可关系到小姐的幸福。
“小姐,您……”小莲欲言又止,刚想问问小姐能不能对付那个路云鹏姑爷,猛然想到身边还有两个喜娘,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丫环仆妇又来催促,两个喜娘把打扮月儿得千娇百媚,才满意地给她盖上红盖头,搀着月儿来到前厅。拜别父母,想想这一去恐怕以后会很少见二老,月儿忽然一阵心酸,幸亏有盖头遮着,否则从不爱哭的月儿,看到父母,怕是真要掉下泪来。
听到身边两个喜娘在不停的小声叮嘱,小姐注意脚底下,月儿忽然想起老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慢走,让裙摆盖住那双天足,月儿的一双脚并不大,可是比起缠裹的一双小脚还是大的多,想到这些麻烦,月儿刚才的心酸继而被一阵不快代替,都是让那个可恶的路云鹏给害的。
一低头,盖头差点掉下来,喜娘又再啰嗦了:“小姐,小心,盖头在拜堂前千万不能掉下来,新人碰了面,是不吉利的。”今天真是少有的狼狈,月儿心里暗骂,头上碍事的盖头,真不知哪个先朝故旧新娘丑得要命,怕把新郎吓跑,才想出的这种馊主意,等拜了堂才掀盖头,新郎不好反悔,再丑的新娘也不能退货,估计是如此,再加上那一头累赘的要命的凤冠霞披,一个头比平时沉了十几斤,现在她只能听凭两个喜娘搀着,低着头看着脚尖慢慢地往前挪。
只听喜娘说:“吉时已到,新娘上花轿!”
月儿被两个喜娘塞进了花轿,把轿帘放下,心里暗自高兴,二嫂曾告诉她,上了轿子可以偷偷把盖头取下来,外面人是看不见的。
只听见外面的鞭炮声连成一片,根本听不清人们在说些什么,月儿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偷偷把盖头拿下来,长长地松了口气,轿外一些乱糟糟的议论声传入耳中,“陈家姑爷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我看远远不及陈家五少爷俊美!”……哼,长得美丑与本姑娘有何相干,唯一的好处就是这两年见了面不至于恶心地吃不下饭而已。
“迎亲的队伍好长啊,真不愧是有钱有势的人家娶媳妇!”“陈府的陪嫁箱笼不是很多吆。”“可我听说里面都是金银珠宝!”……月儿听到这些忍不住噗哧乐了,这些不相干的人管事儿也太多啦,看来好事的人真是大有人在!
好漫长的路啊!陈月儿不禁渐渐闭上了双眼,睡神开始温柔地拉扯月儿的神经。
“好痛!”月儿不禁惊呼,头在睡梦中撞到花轿边上,揉揉碰疼的头,睡意全消。不一会儿,从轿帘下递进来一只棉枕,是谁这么细心?月儿纳罕。不管它,伸手接过棉枕,倚在身侧,姿势一舒服,又沉沉睡去,今儿大半夜就被喜娘唤起,梳妆打扮,坐在花轿上,颠得人太想睡啦……
折磨人啊,吃不好,睡不好,月儿感觉肚子开始发出不客气的响声,咕咕乱叫。
猛然,轿子停了下来,“小姐,请下来吃点儿东西,歇歇脚儿。”听到小莲熟悉的声音,月儿把盖头重新盖上。
被搀着进了一家客栈,月儿才被允许取下盖头吃饭,好饿,头一次发现饭菜这么香甜!其他仆妇退下,只剩下月儿和小莲主仆。
月儿开始对着一桌饭菜猛吃,看到小姐的样子,小莲笑道:“小姐,慢点儿吃,姑爷说明天让您改乘马车,那样会舒服好多!”
“这小子良心还不错!”月儿一边咀嚼,一边说,月儿知道这种马车很是舒服,可躺可卧。
“小姐,我看路公子人还真不错,今儿他一整天都护在花轿旁。”
月儿恍然醒悟,原来那个棉枕是他递进来的,这人……
一夜无话,月儿主仆在一间房里睡得很香。第二天一大早,月儿就被叫醒起来梳妆打扮,又被蒙上了盖头,被搀上了马车。“小姐,太好了,路少爷这两天让我陪您,还特意让人准备了一篮点心。”月儿听见小莲的声音,把盖头从头上拿下来,心里顿时感觉到晦暗的前途有了无限光明,这剩余的两天路途不会太寂寞啦,有东西吃,还有小莲陪着说话,路云鹏这人……
经过三天的颠簸,路家浩浩荡荡迎亲的队伍终于快到京城了。一对新人特意被安排到早就订好的一家客栈沐浴更衣,重新打扮,要一对新人容光焕发的拜堂成亲。
洗完澡的月儿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舒舒服服睡一觉,再吃些美食,可是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在路家迎亲来的仆妇催促下,小莲帮月儿又盛装打扮起来。
月儿心里这个气呀,嫁入豪门真是太麻烦了,都是那个挨千刀的路云鹏给她惹得麻烦。也不知还要被折腾多久。
月儿又被重新装入花轿,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继续前行。不知又绕了几条大街小巷,这对长途跋涉了三天多的迎亲队伍终于在华丽气派的路府门前停了下来,只听着一通鞭炮齐鸣,月儿的耳朵快要被炸得耳鸣了,真不知道有钱有势的人家婚礼,这么麻烦,简直要把人折腾个筋疲力尽,月儿暗暗发誓,如果有下一次,她宁愿和心上人提前私奔,带着美酒佳肴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免得被一群不相干的人热热闹闹,一个仪式,一个仪式,折腾来折腾去。
噼哩叭啦的鞭炮声结束后,不知从哪儿挖来的一个穿着大红吉服的老妇,在轿边念着含糊不清的祷文,像是一串儿祝福白头偕老,儿女满堂的吉祥话……
外面老妇终于结束了她的唠叨,月儿只见一只穿着黑色靴子的脚踢开了轿帘,这又是哪门子规矩。足足在府外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月儿才在不知多少人期待与好奇,甚至起哄的赞叹声中被人搀出了花轿。
“迈火盆,以后日子红红火火,越来越兴旺!”
……
月儿终于走进了厅堂,她从盖头下只看见穿着各色绣花鞋的小脚在自己前后窜来窜去,自己一个仪式接一个仪式的听着她们摆布,也真难为了这些小脚女人!
一条红绫递到她手中,两个喜娘扶着她继续往前迈,只听见周围一片褒扬。
“真是惊动整个京城的一场婚礼呀,路老将军为了这场婚礼足足准备了一个多月。”
“连当今圣上也派人送来了贺礼……”
“谁不知道云鹏少爷文韬武略盖世,想必日后大有一番作为,路老爷是格外器重他……”
“听说新娘子也是人间绝色!”
“我看,今天的婚礼较之当年三公子迎娶七公主时都不相上下,不光京城,就连周边几个省的大小官员也都送来了贺礼……”
……
月儿在周围一片不知是马屁还是褒扬的声音中,稀里糊涂被喜娘搀着司仪喊着分辨不清东西南北,转来转去,起身跪拜,跪拜起身,像一个站在戏台上的木偶一样拜完了天地。终于听到司仪喊,送入洞房,如同天籁,月儿长舒了口气,被一群女人簇拥着离开了大厅,似转过几个长廊,终于坐到一个铺满锦绣被褥的床上。
这些人终于可以放过自己了。月儿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新房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少了,只有一两个丫鬟进进出出把一些东西搬进搬出,月儿伸手偷偷把盖头往后抻了抻,开始环视周围的环境。
一个到处是红色的世界,红色的床幔,红色的窗帘……就连白色的窗纸上也贴着一对大红喜字儿,不知中国这种结婚习俗从何时开始兴起,用红色代表喜庆与吉利。
阳光透过粉色的窗帘懒懒的射在屋内,在这个用红色为主装饰的新房里,让人感觉到心里暖暖的,脸红红的月儿也不禁陶醉在这吉庆的氛围中,刚才那让人恼厌的繁琐婚礼带来的不快慢慢消失了许多。
一个身量高挑的丫鬟领着自己丫头小莲走进了新房,小莲怀里紧紧抱着那两坛酒,小心翼翼的,像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月儿知道小莲这丫头从来就是把她的事儿当成圣旨一样,交给她做的事儿是不会有差错的。可从此小莲就要在这个生疏的地方和她一起相依为命,不知她们主仆的命运如何。在路府是没有一个哥哥来保护她的,从小那五个哥哥就给她护驾,每每遇到危险总有一个哥哥在,今后一切要靠自己啦,从来就没有担心过的月儿,不免心中暗涌一股忧思。
“小姐,您最爱喝的梅子酒我给您带到啦!”小莲故意大声说着,似乎在说给身边的丫鬟听。“小姐,趁姑爷还在陪客人喝酒,让小莲可以多陪您一会儿,咱主仆可以说会儿体己话!”小莲机灵的回话,高挑个儿的丫鬟很知趣的离去,留下月儿主仆二人。月儿也放心地把盖头掀去。
小莲急忙走到小姐身边小声说:“小姐,一会儿和姑爷吃饭时一定要记着喝咱府里陪嫁的酒啊,别的地方的酒是绝然比不过陈香醉和梅子酒的。”
“傻丫头,我早就馋得不得了啦!口渴得很,怎么会忘啦。”说完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小莲,你说,五哥会不会忘了我给他约好的事儿啊,如果他忘了在秀月饭庄开业那天来接我,哼哼!他老妹我就拆了他的馆子。”月儿只想着威胁五哥,可没想到拆了他的馆子也就拆了自己的馆子。小莲一听抿嘴儿偷笑。
陈月儿和小莲主仆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谈着,只听见外面一阵闹哄哄的声音由远而至。月儿示意小莲把两坛酒藏好,把盖头整好,身子坐直。
一个声音似乎嚷嚷的比较响,声音中透着一股盛气,骄气,“都说人生四大乐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今儿是二哥人生一大乐事,咱哥几个不去助助兴,闹闹洞房,岂不对不起二哥!”
“对,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闹洞房这事儿没有驸马爷您亲自来,天理也难容啊!”一个献媚讨好的声音。
“对,咱们兄弟们开开眼,看看新娘是美若天仙呢,还是乡野村姑,俗不可耐!”又是那个盛气凌人的嗓音。
“哈哈!一定要看看新娘的一双小脚儿……”声音更加鄙俗。
月儿心里一沉,怎么半路杀出这么一群混蛋,两只手不由握成拳状。月儿哪里知道这群人就是路府三公子路云恒和他那些狐朋狗友,京城几个达观显贵的公子爷。
只听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月儿觉得周围满是酒气。“二嫂子,三弟这厢有礼了,嫂子今天一定要陪我们这帮兄弟喝几杯,免得人家笑话咱路府的女人没教养!”显然是借酒撒疯,不过声音中并没有多少醉意。
月儿一动也不动,静观其变。
“呵呵!盖头还没掀开,这二少爷怎么这么沉的住气,驸马爷,要不咱就先看看新嫂子一双三寸金莲。”
“对!对!……”
月儿有些沉不住气了,以前在杭州哪个登徒子敢对她放肆,知道是陈府的小姐,也就知道陈府的几个少爷不好惹,谁敢对他们的宝贝妹妹无礼。刚要站起身,怒斥这一帮混蛋,只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原来是众家兄弟来看嫂子了,这可是我路云鹏招呼不周之处,失礼,失礼!”客气中透着威严。
月儿只觉得一个修长的身子挡在她的面前,隔开了那扑鼻的酒气。
一杆秤杆挑开了月儿的盖头,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身穿大红吉服的高大修长身影,还没来得及看,只听耳边一阵赞叹,“绝色!”“太美了!”……经过小莲一双巧手精心打扮的盛装的陈月儿,此时闪烁着逼人的美丽,尤其是那双幽光潋滟的双眸。
月儿看到了一群差点淌出口水,眼睛瞪得放光的男人,最前边那个华服男子长得倒是俊美的很,满身的酒气,只是那双眼睛让月儿很不舒服,有一种似乎要把月儿吞下去的感觉。
身穿大红吉服的路云鹏显然也沉溺在月儿惊人的美丽中,闪身往月儿身畔挪了挪,不动声色地阻住了那群色迷迷的眼神。
“二哥,今天一定要看看新嫂子这位大美人的三寸金莲。”那群人显然很不甘心就此收场,有人接着起哄,根本没有察觉到路云鹏身后的新娘陈月儿眸中那凛然的怒气。
“哈哈!这恐怕就要让诸位失望了,我路云鹏娶的夫人恰恰是一双天足,不看也罢!看来诸位兄弟今儿喝得很不尽兴,三弟,那就有劳你陪几位多喝几杯。为兄代你二嫂向你道谢了。相信兄弟你这位过来人也应理解,洞房花烛夜,为兄的责任重大,今天不能多喝,就留在洞房陪新娘子了。”路云鹏几句轻描淡写的话替月儿挡了那群酒色之徒。
有的叹息,一个玉人怎么不够完美,不是三寸金莲,有的又趁机狠狠挖了几眼千娇百媚的新娘,丢下几句“好好陪陪新嫂子!”走了出去
临出门,那个三公子路恒玉仍然丢下一句:“二哥,这位二嫂子可是要比含春楼那位柳如眉姑娘美上几倍,你可千万要好好待她。”
不知是说给路云鹏听的,还是故意说给月儿听的,声音很大。
“哈哈哈……”接着一阵纵声大笑。
小莲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去,大概是刚才那群人来时她出去的。屋子里只剩下路云鹏和陈月儿这一对新婚夫妇。
月儿抬起了一直低垂的头,在那一群满是酒气的男人面前,她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又羞又恼,从小到大一直被五位哥哥护得严严的月儿,平生第一次被一群男人色迷迷地瞅着。从前自己穿上男装和二哥、五哥偷偷溜出门,去钓鱼也好,去杭州街巷各色小吃犒劳一下肚子也好,五哥和她会引来几个稍微大胆的姑娘偷偷看几眼,根本不理会五哥气得直拿眼睛瞪她,总是装作风流潇洒的样子,故意摇头晃脑地吟上几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逗得几个姑娘故作害羞状地跑开,自己偷偷乐得喷饭。想到此,不禁一双明眸投向那个替自己挡去一票好色酒徒的男人。
已经全然没有了九年前又爱吼叫,又爱害羞的样子,一身大红吉服包裹着修长俊美的身材,显得健壮挺拔,看来这个被五哥他们称为酒色之徒的家伙还没有搞垮身子,望入自己眼中的,是带着一丝淘气作弄,充满着惊讶与玩味的清澈、明亮的黑眸,虽比不上刚才那个驸马爷俊美,一个让人看了永远无法忘记的,外表斯文、俊朗,可有一股迫人魅力的男人。
惊诧于自己对这个酒色之徒为何没有想象中的讨厌,反而好色女一样盯着人家猛看。突然得心跳如兔,按理说,自己家的几个哥哥除了二哥、三哥稍微逊色些,其他三个哥哥都长得俊美漂亮,五哥更是让杭州全城女子永看不厌的美男,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月儿实在想不出理由,难不成都是让刚才那群色迷迷的男人给气的,才会如此慌张!
新郎倌路云鹏也在端详着自己耐心等了九年的小新娘,九年前那个又美丽,又狡猾,又可爱的小女孩儿随着岁月的雕琢,已然成了他美丽如花的妻子,那双眼睛依然如记忆中一样充满灵气与慧狡,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虽一脸红潮,可毫不忸怩作态,全然没有故作矜持与娇贵,令他心潮暗涌,看来三年前自己的选择没错!
惹怒当今皇上,拒绝娶七公主,也丢了宫廷侍卫统领之职。爹爹大怒,命家奴狠狠打了他一百军棍,等他伤好后,三弟路恒玉已把七公主娶到了家,其实他心里知道,爹的怒火是发给当今皇上的,没有那一百军棍,皇帝的面子会不好看,那万贵妃满腔怒火就息不了,路恒玉也娶不了七公主。
路云鹏看到娇美的小新娘兀自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猜不透这个小妮子一言不发,小脑袋瓜里在琢磨些什么。
刚要搭话,只见小新娘陈月儿摘掉凤冠,嘀咕着:“唉!快要把脖子压断了,不知道还有哪道无聊的礼数没完,简直让人头大。”
路云鹏轻轻笑了出来,这小妮子满腹牢骚,一肚委屈,也真难为她这几天一路颠簸,关切道:“娘子,饿不饿?”
月儿乍听“娘子”这个称呼,既觉肉麻,又不习惯,忍不住噗哧一乐:“我还是称呼你云鹏大哥好,可别指望我会肉麻地喊你相公,夫君,良人,你也不要叫我娘子,还是叫我被人喊了十七年的名字,月儿吧!”
显然这小妮子有些刻意拉开两人的距离,本来结了婚的夫妻这样称呼很自然,路云鹏感到有些奇怪。还没来得及细想,只听她又道:“饿嘛!当然饿啦!这一天自从早晨吃了一顿,到现在我根本没有任何东西下肚,快要饿瘪了!”
路云鹏一听自己一句话引出新娘子一串话,不禁引出了逗弄她的兴致,“娘子啊!你不知道我多么想听你叫一声亲亲老公!”
“路云鹏,做你的春秋大梦!”月儿不禁呈茶壶状。
“哈哈哈……”路云鹏再也忍不住大笑了出来。
月儿发觉自己上当,狠狠瞪了他一眼。
“好了,月儿,一会儿就会有人送来喜面,喜饼。”路云鹏正色道,一会儿又想起了什么,郑重告诉月儿,明天他们夫妇还有一项重大任务,就是要一路去拜父亲和他的大小八位夫人。
月儿一听吐了吐舌头,一句话也不说,闷头坐回床上。
这一个小动作恰恰被路云鹏看到,他不禁莞尔,自己可真是挖了一个宝,今后的生活不会再无聊啦!
月儿肚子里开始咕咕直叫,这时她可顾不着咕咕乱叫的肚子,暗自埋怨路师伯怎么这么浪费,也不怕折寿,一个人娶了八个老婆,明天自己这一路拜过去,怕不把头磕破,最好是让她们坐到一块儿,一起解决。
看来总有一些人对这对新人不太放心,好像仪式完不了,就不是一个完美的婚姻,不是一场完美的婚礼。一群插花涂脂的老少女人拥进了新房,七嘴八舌,态度虔诚地请一对新人喝交杯酒。月儿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挨得自己很近的路云鹏,像是警告他,别挨本姑娘太近,谁知那臭小子仿佛故意缩短两人的距离,那条长臂伸过来,几乎把月儿拥在怀里,惹来月儿一阵面红耳赤,心想,亏得脸上涂的那层脂粉较厚,要不这副样子会让路云鹏这个登徒子认为自己好欺负。一杯酒下肚,饿了一天的月儿只觉得肚子里烧得火辣辣的,那群女人完成自己神圣的使命就笑嘻嘻离开了新房,随手带上了房门。
喜面、喜饼太难吃了,月儿可没兴趣再捧场再吃一口那些东西。虽然肚子里仍然饿得咕咕乱叫。哈哈,终于眼睛瞄到了桌上那些盘子了的各色小点心,看样子味道应该很诱人。先拿这些东西祭祭五脏庙。
月儿正吃得津津有味,忽然门外传来小莲兴奋的声音:“小姐,小姐,五少爷特意让秀月饭庄的人送来了一桌酒席,说是怕您一路劳累,吃不好饭食。”
还是五哥最好,最疼爱月儿的还是五哥,月儿兴冲冲把门打开。
小莲和四个年轻漂亮、短衣打扮的小伙计手脚麻利地从四个食蓝中拿出热气腾腾的菜肴,摆在了八仙桌上。
“小姐,五少爷怕饭菜凉了,特意让他们快马送来,不过经过路府的层层下人带路,送到您这儿,也失了不少味道,请小姐和姑爷快用吧!”小莲禀报着,虽然也勉强提到了姑爷,可这丫头一向小姐第一位,只是心疼小姐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
四个小伙计微笑着给路云鹏夫妻施礼告辞,月儿看着他们训练有素的样子,知道五哥这些天功夫没白费。
“小莲,把酒拿过来!对了,我要先把这一脸的脂粉洗掉,免得饭菜到嘴里也变了味儿!”月儿要好好补偿一下几天来没有享受过美食的胃口,要吃好,可一脸的脂粉掉到菜里,岂不坏了味道。
伺候完小姐洗脸的小莲,离去前仍不忘叮嘱小姐,别忘了那两坛美酒。
对着一桌美食,闻着那清冽香醇的酒香,面对洗去一脸铅华,清清爽爽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妻子,看着她灵巧的双眸左顾右盼,好似一股兰香从她嘴里飘出。路云鹏醉了,沉醉于月儿绝美的姿容,酒不醉人,妻醉人!
月儿给路云鹏和自己都斟满了酒, “尝尝,这是我自己酿的梅子酒,香醇可口,越喝越想喝!”
巧笑倩兮,对路云鹏是一个更大的诱惑。
路云鹏喝了一杯,感觉从没有喝过这么清香的酒,人美,酒也美,看来自己是艳福、口福都娶到了。
“云鹏大哥,多谢你八年前救了我,所以我特意把二嫂家宝福居独家的‘陈香醉’给你带来了,一定要多喝几杯!”
呵,和梅子酒各有千秋,路云鹏陶醉在月儿那生动的眸子里,既然妻子一番美意,一定要喝,因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豪量。
月儿看着路云鹏快要喝完了一坛陈香醉,把一颗心完全放到肚子里,开始毫不客气地享受一桌美食。路云鹏不禁剑眉直挑,看着小妻子吃起东西来的香甜样,不禁想,看来真把她饿坏了。
于是,也不甘示弱,因那鲈鱼汤鲜美无比,西湖鱼丸确实又妙不可言…… 两个人几乎扫光了一桌子菜肴,喝完了两坛美酒。
酒喝多了,大脑自然会更加灵活,人会更兴奋,陈月儿小姐更是口若悬河。
“路云鹏,虽然我从小就和你订了亲,我也非常喜欢我从小就戴在身上的那个翡翠玉坠,娘说她是我的护身符,我也一直觉得它就是我的护身符,对我来说,比任何价值连城的珠宝都重要,因从小它就没有离开过我。虽说九年前你制服了我家那匹小红马,救了我一命,还非常配合没把那事儿告诉我爹娘,免去我和五哥被娘又一场罚,我陈月儿当然会知恩图报,但我是不会把自己一生的幸福给搭进去的。我可不想跟一个整天出入秦楼楚馆,赌钱嫖妓的男人纠缠一辈子。我一直纳闷你们男人怎么那么可恶,偏要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不要否认你不认识什么含春楼的柳如眉,像令尊大人那样娶八个老婆,我更无法苟同。如果是那样,我宁愿出家当尼姑,也绝不根任何一个女人抢一个丈夫。要不是怕为难爹娘,我绝不会嫁给你这路大将军的公子,宁愿嫁个渔夫田农,夫唱妇随,白头偕老。”
路云鹏此刻只有一个字形容“呆”,目瞪口呆,这确实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新娘,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荣华富贵,可这不正是自己所求的吗!
不理会路云鹏满脸的惊讶,月儿从怀里拿出一张已经写好的纸,放在路云鹏跟前,路云鹏一看“休书”,啊!更是惊讶万分,还真不知道哪个新娘新婚之夜写好休书等着丈夫。
“为了你我各自的幸福,我有一个要求,两年之后,你把我休了。”真是语不惊人誓不休。
路云鹏更是惊诧莫名,刚才听这小丫头一肚子的抱怨与不甘,分明是对他误会颇深,两年休妻,这是什么混账逻辑。可看阵势,不像是休妻,明明是休夫!
“啊!你……”实在不知道这位娇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到路云鹏一脸惊诧,月儿根本不理他,继续劝降。
“路云鹏,你总不希望家里有个河东狮吼妨碍你眠花宿柳吧,为了我这么一个不知情趣的小魔女,你不值得牺牲太多,来,画押吧!”
天,比哪个审堂问案的官老爷都厉害,还不给他申诉的机会。
路云鹏随即装作一脸的委屈与无奈,看看他这宝贝新娘还有什么下文。
“嗨,看看休书跟合约,很是公平喽!”月儿把两张纸推到了他眼前。路云鹏很配合地认真审视那张休书,“陈月儿,不具贤良淑德,温柔娴雅闺秀之慧根,幼常玩劣,几令家人劳心费力,害娘亲屡次启用陈氏家法。琴棋书画,挑针绣花,样样不通,不具贤妻良母之质,故休其回家。”落款是路云鹏,呵,想得还蛮周到,连签名都给他写了,不过文句可不敢恭维,字迹也潦草难看,看来是出自陈大小姐之手。
看罢,路云鹏强忍住笑,结果换来一通咳,嗨,嗨,嗨…… 差点眼泪也咳出来。
“对了,还有几条附加款项,一,我在路府的吃穿用度自理,每月以三十两为数,在路府两年,我付你七百二十两白银;二,咱俩互不干涉对方的私事,只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谁若有越轨犯规之事,罚银万两。听清楚了吧!”月儿字正腔圆,把附加条款说出,等待路云鹏的反映。
既然小妻子想玩儿,路云鹏决定一定要很好地配合,随即一副风流浪子的腔调:“陈大小姐,月儿姑娘,如果本少爷不在这两张纸上画押,你又敢如何?面对如花似玉的美人,我可不想做柳下惠,这不让人折寿吗?不签,绝对不签。”说完连连摇头。
果然是个风流浪子,哼哼!看来不吓唬吓唬他,他会不知道陈月儿有多不好惹。
月儿一副女煞星面孔,“路二公子,你现在觉得肚子里是不是有一团火在烧!”
路云鹏真觉得腹中热得难耐,而且脸上也冒出了一层汗珠,一副痛苦难耐的模样。
“告诉你,我可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李浩关门大弟子陈子思的再传嫡亲弟子,配置独门□□如同探囊取物,手到擒来,你刚才喝的陈香醉酒早被我放了‘三年开花,四年毙命’的秘药。嘿嘿!没有我的独门解药,别想活命!”斜眼看看路云鹏果然害怕地捧住了肚子,却没留意到他嘴角漾起的一丝笑意。
“不过,你也不必害怕,只要你两年内乖乖的,不惹本小姐生气,你就绝不会有事儿。画押!画押!哼!要不是咱大明朝没有休夫一条,这休书怎会轮得到你,这么风光的事都让给你了,还不领情!”月儿看到路云鹏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心里有些奇怪,呀,这小子怎么没流鼻血呀,可惜,白白放了那么多千年人参,补了这小子。
路云鹏像是被吓坏了,举手在月儿早已经准备好的墨盒里搅了一下,刚要在休书上摁手印,可又想起了什么,道:“可否加上一条,答应让我每天能吃上这样的美食,我就签!”
“好,一言为定,我保证,签!”
路云鹏终于无可奈何地摁了手印。
陈月儿终于成功地达到在新婚之夜休夫的目的。
月儿伸出手掌,高兴地捶了两下路云鹏强健的胸脯:“臭小子,吃硬不吃软!喝点儿水,一会儿就没是啦!”
又觉得良心难安,讨好地冲路云鹏笑笑,“按理说,你这人还算不坏,本小姐高兴,以后多做几样拿手的佳肴,多请你去秀月饭庄吃几顿!”
路云鹏听完陈月儿的美言,终于忍不住,抱着肚子急向门外奔去,在离新房较远,想必屋里人决然听不到的地方,一阵畅快大笑。
半个时辰后,路云鹏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看到他的小妻子在大获全胜之后甜甜地睡在新床上,他不禁笑了,看来自己的洞房花烛夜要等到这个小妻子真正了解他,爱上他不可。他体贴地把鞋子给她脱掉,选了一个更舒适的位子让她睡好,替她把抱在怀里的锦被拉开盖好,俯下身,轻轻拂了拂她红润的双唇,抱起一床新被,在几张靠椅随时搭凑的 “床”上度过他的洞房花烛夜。
月儿被透过窗帘巧巧地射到脸上的一缕阳光唤醒,她睁开双眼,警觉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状况,只见自己占据了一张雕花大床,路云鹏极不舒服地蜷缩着那修长的身躯,睡在几张靠椅上,心想看来自己的“治夫”良策大功告成,又不放心地掏出怀里那份费尽心思得来的休书,把它小心折好,轻手轻脚地放到她的箱子里。
心想这家伙怎么还不醒,是不是他那张“床”比自己的还舒服,于是坐在床上好奇地研究他那张 “床”,确实不舒服,心想自己是否对这个小子太过分了,平白占了人家的一张大床,还要人家睡冷板凳,可转念又想,哼,谁让他把自己娶来,陈府小红楼都是她的天下,自己那张睡了十几年的大床是多么舒服,来到路府,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不都是让这个路云鹏给害的……可,这两年也不能这么坑人家,独占了屋里唯一的床,总要给他想个办法,床,床,瞄到了屋里娘陪嫁的那几口衣箱,对了,红红的檀木箱子,拼起来不就是一张大床,对,晚上自己睡在那儿,把床还给他,中间再隔一个帘儿,呵呵,太聪明了,看来没有什么能难住陈大小姐么。
终于不再为这烦心的床操心了!
今儿还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去拜见路云鹏的一个爹八个娘,终于路大小姐把正事想起来了,太惨了,月儿的宝贝脑袋,今天岂非要把以前十七年都没磕过的头补上,想想就头大,先把那个罪魁祸首路云鹏叫醒再说。
走近了一看,敢情这家伙还在做他的春秋大梦,英俊的脸上挂着一抹笑意,连喊了几声还是不醒,看意思,倒是越睡越香。月儿伸出一只手,捂住那个发出均匀呼气的鼻子,大吼一声,这是她最常用的喊醒五哥那个瞌睡虫的方法。
路云鹏再也忍耐不住,一跃而起,一脸坏笑地盯着月儿猛看。月儿用袖子拂拂脸,莫不是有什么脏东西,一双美目回瞪过去。
“月儿,以后喊人能否温柔些?免得两年不到,我就让你折磨得神经兮兮的。”路云鹏一本正经道。
“这个不难,你要想寿终正寝,就乖乖从这个屋子里搬出去,免得我早早把你折磨死,不用耐心等上两年。”月儿作咬牙切齿状。
路云鹏再也忍不住,笑喷了,“你还那么想当寡妇呀,本少爷还不想成全你,先离你这小魔女远点儿为妙。”
说完,抱起一床新被走到床前,把一张新床弄的更乱,然后盯着床单上铺好的雪白的方锦,终于狠了狠心,张口咬了自己一只手指,用鲜血抹得上面乱七八糟。月儿看着他奇怪的举止,心想难不成昨晚喝的那陈香醉里的人参补得太多,不对,应该是流鼻血呀,他想把床弄脏,好恶心,今晚她不会睡那儿,真够恶毒的,月儿小姐再也忍不住了,“唉!路云鹏,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你想睡那张大床,我让给你好了,弄得脏兮兮地,让我看了恶心!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
“傻丫头,我是为你好,免得你今天在几位婆婆和三个嫂子,再加上三弟那个刁蛮公主面前没面子,害你以后再路家的日子不好过。”路云鹏对自己这个糊涂的小妻子只好耐心点,免得她再误会自己。
月儿虽不明白他的话,可看他脸上并无恶意,也就不问,走到床前动手收拾被路二少爷弄得惨不忍睹的新床。
“别动,一会儿会有人来收拾!”路云鹏轻声止住月儿。
“少爷,二少奶奶,请更衣!”
小莲和四个穿着湖绿色衫裙的标致丫头鱼贯而入。
路云鹏长手长脚的早已不知去向。月儿看看屋里没有不相干的男人,才坐在梳妆台任由小莲和其中两个俏丫头帮着梳洗打扮。不经意间瞄见那两个年龄稍长的丫头收拾好床铺,笑嘻嘻地拿着那方白色绫锦满意离去,这倒很令月儿不解,被路云鹏弄得脏兮兮的,还要它干啥?这路府的人好怪。
足足有半个时辰,陈月儿才打扮妥当,还是小莲懂得小姐的心思,一个淡淡的妆,因小姐实在是消受不了那浓重的脂粉味儿。淡妆的月儿更是美的让人不舍得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两个丫头惊喜地看着丽服的月儿,连声赞道:“二少奶奶好美!”“似画中的仙子!”
“谢谢两位姐姐,帮月儿打扮了这么一大早!”月儿一向对仆人很好,从没有颐气指使过陈府的一位下人,自然到了路府也是如此。
一句话本平平常常的话却把路府两个小丫头惊得不得了,吓得两个丫头急忙跪下,路府那位女主子这么礼遇过下人,那个圆脸的丫头急道:“二少奶奶,奴婢福儿和小桃姐姐是大太太派来专门伺候二少奶奶起居的,让您喊奴婢们姐姐,奴婢们实在担当不起,被别人听见是要罚跪的!”
月儿一听也大吃一惊,路府家规如此严谨。丫头也是人哪,陈府可从来没有这么多规矩。自己和小莲是主仆,可更像姐妹,和一向疼爱她的卢婶儿更像母女,每次出去都要给卢婶儿带回几块儿她爱吃的绿豆沙糕,连娘都妒忌了,她就仿着娘平常的口气,作大度状,“卢婶儿寡居多年,住在咱府,只有一个傻儿子,我们不多看护着,卢婶儿不更可怜吗!”逗得娘笑骂她:“小混帐!”可眼前却不知如何安慰两个小丫头。
“福儿和小桃两位姐姐,不要害怕,我家小姐生性随和,视小莲情同姐妹,从没有把我当作下人,以后你们跟小姐时间长了,就知道小姐的为人了,”聪慧的小莲知道自己的话更让两个小丫头安心,所以笑嘻嘻地把两人扶起。
“快起来,以后万不可见了面又跪又拜,我又不是庙里的菩萨。我以后就叫你们福儿、小桃,既然咱们主仆能在一起相处,那就是缘分。况且我初到路府,人地生疏,还要你们多多指引。小莲,拿两个簪子送给福儿、小桃,算是我给的见面礼。”月儿也急忙笑着安慰她俩。小莲拿出两个一模一样的碧玉簪子递给她们。
两个丫头见二少奶奶出手如此大方,又是这么随和亲切,急忙道谢。觉得真是福从天降,遇到这么好的主子。以前伺候素来被人称扬菩萨心肠的大太太秋氏,总是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做了错事,说了错话,别看大太太整天笑呵呵的,可那张脸阴沉下来,吓得人从心里直打冷战,膝盖会不由自主地跪下去。更别提那个整天打骂丫头的七公主了,伺候她的丫头每天都胆战心惊,据说那个七公主高兴就赏你几两银子,不高兴就赏你一顿鞭子。
光顾高兴了,差点忘了提醒少奶奶去见老爷和几位夫人了,她们素来就不像夏桃、夏荷两个丫鬟能讨老夫人欢心,只有挨骂的份儿,可别拖累眼前这位仙子一样的少奶奶。
圆脸的福儿赶紧提醒,“二少奶奶,时候不早了,请随我们去拜见老爷和众位夫人吧!”
月儿一听,脑袋又差点变大,嗨!这路云鹏溜得倒快,难不成要自己一人一路拜过去?月儿不自然地拖着时间,一会儿照照镜子,一会儿抻抻衣角,可磨蹭了好一会儿,那个路云鹏都没有回来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跟在福儿、小桃身后往外走,也没忘回头冲一脸担心她的小莲笑了笑。
路府,富贵权门,又是堂堂公主下嫁之府第,自然非同一般,一路楼阁亭台。路上听福儿介绍路府的情况,一面留心记住每条出路。只听小桃说,“到了!”月儿往前一望,但见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四合院,房舍雕梁画栋,东西两厢房前都有一个长长的回廊,廊上挂着几只鸟笼,正中的台阶前铺着猩红的地毯。气派,华奢!和陈府的布局真是有别,爹一向以舒适为宜,除了爹经常见客的客厅和书房奢华外,其余的房子舒适,简洁,而且多植花草,树木,几片杏林、桃林、梅林让陈府美轮美奂,再有几个小亭子点缀其中,兄妹几个幼时嬉戏玩耍在那儿,既怡情,又温馨。
正自遐想,只听几声“二少奶奶来了!”月儿收回心神,往屋里走去。
呀!好大的阵势,陈月儿顾不得看屋里的摆设,只看到那个愈加威严的路师伯端坐正中,身边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夫人,想必是路师伯的正室秋氏,旁边环坐着七个绫罗绸缎满身、珍珠玉器满头的女子,一定是那七个侧室夫人。
路师伯也真厉害,比自己的老爹要富多了,一个男人要哄八个女人,还要把她们打扮得珠光宝气,每天要珍馐美味的养着,那要花多少银子?果然是陈炳棠的千金,算盘时刻装在心里……可哪个是路云鹏的亲娘呢,月儿试图从那几位夫人脸上搜寻到一些路云鹏的痕迹……再往左边看,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为首,身边挨他坐着三个年轻女子,想必福儿说的大少爷和他三位夫人,看来这位路大公子也丝毫不亚于乃父,年纪轻轻就娶了仨,何况那位仁兄一副雄赳赳武夫状,恐怕也会前途无量,怕不到五十岁就可能凑成一沓老婆……右边,那个昨晚撒酒疯,自命潇洒的路家三少爷,今天打扮得更是不凡,已是仲秋,偏要挥着一柄扇子充作儒雅,月儿最讨厌这种扇得不合时宜的人,身边的椅子空着,想必是另有其主。
在一双双眼阵中,月儿正不知如何拜起,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她身旁,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了月儿一双柔荑。路云鹏!月儿头一次感觉到对他有如亲人般的依赖,没有把手抽出,反而抓得更紧。
“娘子,你走得太快了,反而让我慢了一步。我们拜见爹爹和几位夫人。”
月儿随着他朝着一班公婆拜去,心中暗喜,赚了,可以少磕十六个头,划算!向路云鹏投去感激的一个眼神,昨晚睡在冷板凳上,委屈了一夜的傻瓜今天反而更加神采飞扬。
蓝衫飘逸,洒脱俊美。成熟的面孔有着一份清雅与自持,仍是沉静自若,嘴角依然有一抹耐人寻味的浅笑。月儿心道,这个色狼兼傻蛋,虽不太漂亮,其实另有一股令女子迷恋的气质,论相貌嘛。可以多值几两银子。
路云鹏也向月儿望去,旋即不肯收回目光,痴痴于小妻子的美丽。盘辫为髻的一头乌发,代表她已为人妇,只戴着两个碧玉雕成的兰花,和项上的翡翠玉坠相映生辉,吹弹得破的粉颊漾着一股醉人的红潮,灵动的眸子递过来一丝感激。一袭浅紫色衣裙绣着几朵深紫色小花,一条深紫色腰带圈住她那不盈一握的柳腰,飘逸的百褶裙更衬出她的动人体态。
好一朵绚人的空谷幽兰!在一群极尽华贵富丽,穿金戴银的女人当中,一身素色衣裙的月儿是那么的美丽绝伦!难怪周围一圈神态各异的惊羡,怕不成明天路府会紫衣一片!
“二哥,昨夜一夜缱绻,还看不够吗!在大庭广众之下,还和新娘子目光缠绵,好恩爱,让人羡煞。可别忘了爹娘和大哥都在场,根本没把大家放在眼里。”三公子路恒玉声音听起来格外刺耳。
一句话把只顾痴然看着新娘,几乎忘了呼吸,忘了周围一切的路云鹏牵回心神。他朗声道:“正因爹赐给我的这桩美满婚姻,我是百般珍惜,才会如此。”
“哈哈,哈哈……云鹏,月儿,为父今天深感快慰,看着你们兄弟三个各得佳妇,建业,恒玉,你们两人已有子女,我就盼着明年云鹏夫妇再给我生个乖孙 。”路宜虎一阵朗声大笑。
忽然,外面传来一路吆喝,尖细的男音犹如娇滴滴的女声,“七公主驾到!”
一团丫环仆妇拥着一个环佩叮当的盛装女子款款而入,那个刚才还向月儿递送多情眼神的三公子,一副风流情圣的样子,站起来去接那盛装女子。
月儿暗忖,好大的气派,自己以后可要躲远些免得冲撞了这位七公主满身贵气。
艳丽的七公主瞟了一眼月儿,露出一脸的不屑,嘲弄地挖了一眼路云鹏,坐到三公子路恒玉身边,开了金口,“早听驸马爷说,二嫂美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真美丽,不过刚进来的时候,我还错以为这位大脚女子是哪位姨娘的丫头哪!险些失了礼数,金蟾给二哥二嫂贺喜了!”
厅上好几位太太听到七公主的话,刚刚震惊于月儿美貌的感觉马上消失,向月儿投去不屑的神色,唧唧喳喳地议论顿时四起。
月儿玩心顿起,眼前这个女人自命身份高贵,大概也被人吹捧得不知自己有几分美丽,一张涂抹的厚厚脂粉的脸,恐怕洗干净后,五哥挑选秀月饭庄的女侍都不会要她,还说自己是哪房的丫头,明摆着说自己配不上路云鹏,真是和那个挥着扇子自命潇洒的驸马爷是一对绝配。
况且月儿大小姐一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遇到这种张牙舞爪,眼中无人的女子,会变成一只伶牙俐齿的小狐狸,大有乃母冰艳儿的火爆性子,又有其父陈炳棠的机智与狡猾,随即绽出迷人的笑靥,俏丽灵动的眸子含着一丝嘲弄,一副无比崇拜的口吻:“小女子自幼生长于南方荒蛮之地,见到的均是村姑野妇,今日三生有幸,遇到咱大明朝赫赫有名的七公主,真是大开眼界,如见天人,比小女子到庙里拜的九天玄女还要美上百倍,真是粉雕玉琢,千娇百媚,满室生辉,月儿这种无颜女,素来不爱打扮,当作小丫头实属平常。”
路云鹏听出了这小女子话里的玄机,言外之意你七公主比庙里的泥像涂得油彩还厚,受人礼拜的并非泥像本身,人们拜得可是神仙。他可不想自己的小女人将来像爹的那些妻妾一样一见面就冷嘲热讽,拈酸吃醋,借机搂住小妻子不盈一握的柳腰,对堂上老父道:“爹爹,云鹏能娶到月儿,心中自是万分感激爹了,相信我娘在天之灵也会含笑,再者,娘亲也是一双天足,我还真是庆幸月儿也是一双天足。”
一番话既让嘲笑妻子一双天足的人闭了嘴,也摆明了自己的立场,屋中嘲笑月儿的几位太太都不敢再说啥,七公主自然讨了个没趣儿,一脸遗憾。
路云鹏一番话显然让堂上老父颇感欣慰,一向倔强的二子云鹏,自从十二岁那年把他接回府中,还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一句感激他这个老爹片言只语,看来这小子对自己给他安排的这桩婚事非常满意,心中暗道:“翠翠,你听到了吗,儿子今天多么高兴,他竟然肯对我说声谢谢了,还多亏了炳棠和艳儿夫妇给我们生的这个好儿媳呀!”根本没有理会俩儿媳之间的言辞,朗声笑道:“哈哈……云鹏,你这小子可是第一次感激你老爹,炳棠和艳儿夫妇的女儿怎会配不上路家的儿子,月儿比当年的艳儿师妹还要美上几分哪!”
大太太始终是一张笑脸。其他几个太太倒似乎很有兴趣看着老二、老三两对夫妇暗自较量。大公子路建业仿若是局外人一样,根本不在乎眼前发生了什么。
月儿心中自是感激路云鹏,这风流浪子能在众人面前给她撑撑腰,不至于在这个生疏的家中太过无助。不过更令他震撼的是路云鹏说的那几句话,原来,他亲娘早就去世了,怪不得刚才从路师伯身边那八个花枝招展、环肥燕瘦的女子眉眼中找不出任何一个与路云鹏相似的,这路云鹏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真的如大哥所言,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他的亲娘又是怎么一回事?看来他和这个家似乎有很多格格不入之处。
看着一脸好奇,似乎全然忘了自己站在厅前的小妻子,路云鹏说到:“爹,今早月儿说身体有些不适,想来是这几日连续赶路太过劳累,我们夫妻两个先行告退。”
言罢不由分说,拉着尚自神游太虚的月儿就往外走去,月儿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被长手长脚的路云鹏拉到了院子当中,不禁长长吁了一口气,小声道:“你们这个家关系真够复杂微妙!我真是越来越有兴趣,你那个三弟好像处处在跟你作对,他那个七公主老婆为什么对我那么刻薄,那个大哥完全是局外人,还有你娘又是怎么一回事?快回咱们屋告诉我这其中的奥妙!”
路云鹏听到小妻子口中“咱们屋”,不禁暗自好笑,界限已经不太明显,已经把自己划到一个阵营里了,掌中的小手丝毫没有抽回去的意思,她只是一脸好奇,脚步轻快地跟着自己,一门心思要赶紧回房探个究竟。
福儿和小桃两个丫头被远远丢在身后,两小丫头慢腾腾在后面挪动,好让路云鹏夫妇尽情享受二人世界,免得去碍眼。